嶼的耳邊傳來咕嚕咕嚕的水聲，世界浸泡在片冰冷之中。

他力掙扎，卻因為缺氧失去了力氣，即便這樣，他的雙手也竭力揮舞著，要在這片虛空之中抓住救命的稻草。

但他的卻越沉越深，無邊的黑暗沒過了頭頂。

有人還在力敲砸著玻璃窗，一聲又一聲，堅決又瘋狂。

謝謝你……別砸了……別把自己搭進去……

嶼用最后的力量了那震的玻璃，就像心臟最后的鼓。

“咚咚咚——咚咚咚——”

嶼猛地驚醒，睜開眼睛發現搖的水面上方是一片明亮的。

“嶼！嶼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來，我們好好談談。”

那陣聲音穿過十年的，來到他的耳邊。

嶼猛地坐了起來，耳邊是稀里嘩啦水流從頭頂落回水中的聲音，他用力抹開自己臉上的水漬，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一個浴缸里！

怎麼回事？為什麼是浴缸？

他明明坐在車里前往某個重量級的電影節，自己十多年的沉浮終于憑借實力拿到了最佳男配角的提名，而且據主辦方的，這個獎項八屬于他。

可當他通過沿江大道的時候，為了躲避狗仔，車子不慎沖出了路面落了江水里。

他還記得落水時的轟然一聲和巨大沖擊力簡直讓他魂魄出竅，江水灌進來，而自己又倒霉到了極點——安全帶的搭扣和禮服的角卡在了一起，本拽不開……

他沒想到那一部沉淀十年的獲獎作品竟然了絕響。

可為什麼醒過來卻在浴缸里？

而且這個浴室第一眼看覺得陌生，但是漸漸地……悉的覺涌上心頭。

這不就是自己十多年前貸款買的小公寓嗎？

“嶼，我已經盡力了，這個是我目前能為你爭取到的最有存在的角。如果……如果連這個角你都不愿意的話，我是真的……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門外的人深深嘆了一口氣，那是一種經歷了層層重的無奈，也是對門里面的人最后的包容。

嶼側過臉，難以置信地向門口。

這段話在過去的十年里他無數次地想起，也無數次地后悔，自己任地辜負了對方的付出和心，也將翻的機會拒之門外。

“是……崔姐嗎？”嶼的嚨滾了一下，某種期待涌上心頭，像風吹過火堆，沸沸揚揚燃燒了起來。

聽到了他的回應，門外的崔姐很顯然肩頭一，高聲道：：“除了我，你還有幾個姐？”

嶼扣在浴缸邊緣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回到十年前的舊公寓？早就對他失至極而離開的經紀人崔姐……為什麼在他的門外？

“崔姐，你先沙發上坐一會兒。我……我收拾一下自己就出來行嗎？”

門外的崔姐愣了一下，半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早就不在意形象了呢，竟然還愿意收拾自己？這是對我的禮遇嗎？”

嶼用力吸一口氣，平復自己的心說：“沒有形象，別說導演了，崔姐你都看不上我。”

崔姐的眼眶驀地紅了，笑了一聲，“你有這樣的想法就好。你要收拾多久，我都等你。”

說完，崔姐就回到客廳，但要說嶼的沙發……真的是沒有讓坐下的地方。

皺的服擰各種形狀、泡面的盒子、便利店沒吃完的盒飯，凌無序地攤著，甚至還有一餿掉的味道。

崔姐好不容易收拾出一方凈土，剛坐下就在沙發的隙里出了一個煙。

“嶼！我跟你說過多遍了！不要躺在沙發上煙，煙灰落下來萬一燒著了怎麼辦！”崔姐忍不住吼了出來。

如果是平時，對方要麼沉默，要麼冷冷反問“關你什麼事”。

但是這一次，浴室那邊的人朗聲道：“我會戒煙——以后除了角需要，我不煙了！”

崔姐眨了眨眼睛，又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得臉差點沒皺個燒賣，再看看胳膊上的紅痕，清晰地提醒——這不是夢。

嶼出了浴缸，雙腳著地的覺那麼不真實。他雙手撐著洗手池，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氤氳中映照出一個模糊的廓，心跳加速他不知道會看到一個怎樣的自己。

他手抹開鏡子上的水漬，出一張落魄卻又不掩帥氣的臉來。

半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眸子里暗淡無，顯得困頓潦倒，下上的胡茬不知道多久沒剃過了，整個人大寫的喪字。

“崔……崔姐……”嶼高喊了一聲。

“怎麼了？你在浴室里摔著了？”崔姐趕起。

“我就想問問我今年……多大了？”嶼問。

“你泡澡泡壞了腦袋嗎？”

“我就想反思反思。”嶼說。

“好，你反思！你還差三個月就二十六了！在三、四線的演員里面還算年輕，只要你別繼續頹下去就還有翻的可能！雖然你準備了許久的角被何慕搶走了，但是試鏡的時候也給導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導演私下跟我說了一定會再給你留意機會！你只要別鉆牛角鉆到出不來，不管你是二十六還是三十六，就都不是窮途末路！”

嶼愣在那里足足三秒，抬起手來用力捂住自己的眼，上涌起了一抹笑容。

窮途末路？

當初年輕，覺得被頂流何慕搶了賴以翻的角、被對家的資本營銷貶低為“何慕平替”導致群嘲、被真心以待的公司當作破爛想要扔掉，每次去試鏡角微博里塞滿了黑的攻擊，找不到簽約的下家……何慕讓嶼明白了什麼是出道即冠軍，而嶼到最后都沒站上起跑線。

經過了上輩子十年的打拼，不斷地撞南墻，不斷地尋找新的出路讓他明白，此刻的自己面對的本不是什麼窮途末路，而是轉機。

只是上一世的他自尊心大過天，沒有看明白。

二十六歲的嶼有著三十六歲沒有的年輕資本、蓬朝氣、和匹配角的無限可能，只是當時他活在別人設計好的標簽和劇本里，沒有看明白而已。

這輩子，他要做到心中無爛人，拔劍自然神。

“怎麼忽然安靜了？”崔姐擔心地將耳朵在了門上。

這時候電剃須刀的聲音響起，嗡嗡嗡的聲音讓崔姐呼出一口氣來。

很快，下就干凈了不，優越的下頜線顯現在鏡子里。

嶼很淺地笑了一下，又拿起吹風機把頭發吹干，隨手找了個發抓，把前額凌的頭發向后夾起，出干凈爽利的額頭。

“崔姐，麻煩你幫我拿套換洗服吧？”嶼開口道。

“我去找找看。”

崔姐打開了嶼的柜，發現里面七零八落的，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收拾過了，好不容易找出了一件白T恤和寬松的休閑，從浴室的門里遞了進去。

嶼接過之后，迅速換上。

他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一八五的高，背脊拔，寬肩窄腰明明是行走的架子，多男明星有好看的五卻沒有他這樣的好材，他有幸生了一副好皮囊，卻要在浴缸里COS死漂，簡直暴殄天。

他打開了浴室的門，朝著崔姐的方向大步而去。

崔姐一臉淡定，但是攥的手指暴了此刻的忐忑，不知道嶼的忽然改變到底是回返照還是下定決心揭竿而起。

“崔姐！”嶼一把抱住了，胳膊收得的。

這位經紀人在他消極低沉的時候仍然為他維護圈關系，四奔走爭取角，哪怕公司解散了嶼的團隊，崔姐也沒有放棄他。可惜當時的自己爛泥扶不上墻，辜負了這位鐵娘子的心。

既然可以重活一世，他不會再讓的心付諸東流。

“你……你這是怎麼了？”崔姐愣愣地拍了拍嶼的后背。

“沒事。你不是說給我爭取了一個角嗎？”

嶼放開了崔姐，請坐回了沙發上，而自己隨手揮開了茶幾上的雜，坐在了的對面。

崔姐看著眼前的男生，慵懶隨，又著幾分的淡定坦然，有點回不過神來。

他的眼底沒有了那種灰土般的頹敗，相反一掃霾，就像一尊雕的玉石，抹去了塵埃，放在窗邊盈盈。

崔姐的心底快要熄滅的希燃燒了起來。

“我……我想跟你說的是，有個劇本《反擊》，講的是一個臥底深犯罪團伙部，和各個勢力周旋，不斷獲取大佬信任、掌握證據，把這個團伙一鍋端掉的故事。目前已經確定了導演王大珩，男主角是林橋，主角是李蘭昀。”

“嗯。”嶼點了點頭。

“我知道王導是拍特定的電視劇出，他的作品都比較流水線和模式化，年輕人甚至中年人都不看。”

嶼并沒有很大的反應，這也讓崔姐有勇氣繼續說下去。

“我看了下劇本……也確實比較模式化，沒有什麼引人勝的戲劇沖突，就連臺詞也是聽了前一句就能猜到后一句。林橋和李蘭昀也不是流量演員……但因為題材關系，它是部上星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