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蕭惟走出浴室的時候, 小琴坐在沙發上打著哈欠快要睡著了，嶼正在整理吹風機的線。

嶼一抬頭就看到穿著寬松家居服的顧蕭惟，眉眼間還帶著水汽, 仿佛雨后的遠山，半的發綴在額前, 平日里收得很好的侵略好像控制不住了, 一種悖逆的野出。

嶼的呼吸一滯, 低下頭不好意思再看了。

“頭發吹干了嗎？不然容易頭疼。”顧蕭惟的手指過來, 在嶼的臉頰邊頓了頓, 見他沒有回避, 才捻了捻他耳邊那一縷發。

“干了。”

顧蕭惟很小心地沒有到他, 可嶼卻有種耳朵被燙了一下的錯覺。

他神如常地坐下, 把包著粥的那層保溫錫紙打開, “你洗了好久，我還以為你服掉進水里了呢。”

“覺得被熱水沖著很舒服, 一時間不想。”顧蕭惟回答。

嶼點了點頭, 他理解這種被熱水一沖就渾犯懶的覺。

小琴了眼睛，醒過神來，拎著那兩袋服就要出門，“顧哥，哥, 我先走了啊！”

顧蕭惟抬頭道：“服不急，你睡醒了再送去洗吧。今天我和嶼沒有戲要拍，你也好好休息。”

“嗯！太好啦！謝謝顧哥！”小琴還真是個朝氣滿滿的小助理。

嶼打開蓋子, 濃郁的香味迎面而來, “是香菇粥？好鮮啊。”

顧蕭惟拿起碗, “多喝一點, 喝完了好睡覺。”

“這是小琴點的菜嗎？拍黃瓜也很味，還有這個蘿卜干是不是提前炒過啊，好下飯。”

“你喜歡就好。”顧蕭惟淡聲道。

嶼胃口大開，起碼吃了三碗。

顧蕭惟很練地把桌子給收拾了，嶼忍不住說：“小琴說你自理能力很強，看來是真的。”

“學長呢？以后出名了，會請幾個助理？”

“出名？覺像是小時候老師問長大了想干什麼，然后我舉手回答想當科學家。從前我也想過為千萬的明星，前呼后擁的虛榮……現在我只想有好角好劇本。助理什麼的就免了吧，我不習慣那種倒杯水都有人爭先恐后的畫面，覺自己像是得了什麼不能的絕癥。”

“嗯，我也是。”

顧蕭惟開了窗，散了散房間里食的味道。

嶼來到了床邊，不好意思地問：“那個……你是習慣睡左邊還是右邊？”

“我都可以，學長你先選吧。”

既然顧蕭惟這麼說了，嶼也不矯了，選了靠墻的里面躺下。

過了一會兒，顧蕭惟走到了床邊，拉開被子躺了進去。

覺到床褥的震，原本心懷坦的嶼又有點張了。

但是轉念一想張什麼啊，又不是沒跟顧蕭惟一個房間睡過。

本來被子里還有點涼，顧蕭惟一進來沒多久就熱了起來。

他睡覺的姿勢很標準，雙手搭在上。

而嶼則喜歡側著睡，一抬眼就能看到顧蕭惟的側。

“學長。”

在安靜的房間里，他忽然開口說那兩個字，竟然有種溫的錯覺。

“怎麼了？”

“我以后還能找你對戲嗎？”顧蕭惟問。

聽到這里，嶼輕輕笑了一下。

“可以啊。”

兩個人一起琢磨，事半功倍，嶼當然樂意。

只是后來嶼才明白，顧蕭惟說的對戲，不只是這一部。

過了幾分鐘，因為演戲而神經繃的嶼終于放松了下來，一點一點沉了夢想。

朦朧之中，好像有人捻起他鋪散在枕頭上的發梢，用被克制的熱烈氣息去暈染，用長久的凝來冷卻。

天下沒有不風的墻，不知道是劇組哪個工作人員告訴的營銷號，說白穎這個角被加戲了，從三集就掛掉的小角一路抬到了十集戲份的重要配角。

這圈子里不缺酸，多人都想在林鉞導演的劇里面有個角，就算嶼之前在圈子里雖然沒有殺人放火，可很多人看不上他。白穎忽然變這麼香的大餅了，當然有人得眼睛紅出。

此時的嶼還在睡覺，完全與世無爭，網上的事跟他沒半錢關系。

倒是負責《反擊》宣發的黎淺卻大晚上喝起了咖啡，來了些興致——總算到了他的“戲份”。

“黎總，嶼的事我們是不是要發公告澄清一下？”宣發助理問黎淺。

黎淺卻了下，“現在澄清有個鬼用？一百個澄清公告也不醒裝死的人。黑子們只有一個目的——‘我不認同的必須清理出局’，他們追求的是勝負而非對錯。澄清越多，他們越是會摳著你澄清公告里的字眼，斷章取義到散播。”

助理擔憂地說：“那我們怎麼辦？雖然林導和華編劇從來都不在乎網上的評價，但我擔心……對劇開播前的口碑會有不利影響。”

“所以我們要做的是讓《反擊》的觀眾們放心，而不是白費力氣逆轉黑子的態度。黑子永遠都在黑，臺詞多加一個字都能是黑點。這個嶼，很多人怕他紅啊。”黎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是啊。這麼有爭議的演員，林導為什麼非要用呢？”助理嘆了口氣，沒有這個嶼，他今晚不用加班。

黎淺忽然拿起桌上的文件在助理的腦袋上敲了一下，沒辦法，自己要帶的新人只能手把手地教。

“林導非要用的說明是好演員，同行非要打的就說明這個人帶給行業的競爭力會更大。他們都怕他紅，怕他把自己的蛋糕搶走，怕以后花一分力氣就能得到的利益得費十分的力氣。”

“我聽說，他被黑是因為得罪了帝俊傳的歐俊韜。”

“呵，這個帝俊傳里都快被蟲子蛀空了。你看他們捧的那堆藝人，十個里面有九個都是用泥剛出了個形狀就說是瓷，連高溫燒窯都免了。就拿何慕來說，他能熬得過審的改朝換代嗎？還不如一些中小型娛樂公司的藝人有拼勁，他們上的一技之長都不。”

提起帝俊傳，黎淺明顯的不屑。

關于#嶼加戲#的熱搜一直都在十八、九位徘徊，懸著不。

這可把何慕急壞了，之前討伐劇組和導演的時候他的氣勢洶洶，怎麼到了該爭口氣的時候就那麼無力？

何慕想著怎樣委婉表達一下他失去白穎這個角之后有多難過，一下，讓他們戰斗起來？

但是當他用小號打開自己的群，竟然發現群管理員發布公告：希保持理，不要參與網上針對嶼的攻擊。《反擊》的導演以公平著稱，不會輕易被收買，在不清楚事真相之前，希各位不要發表過激言論。一旦讓導演和投資方對何慕不滿，會影響以后何慕的發展。

這套說辭一看就是經紀人要求發布的。

可何慕腦子里想的是林鉞既然那麼大牌，連他這個頂流都看不上，他就想要林鉞一下來自頂流的沖擊！

經紀人就在群里，他不敢說話，于是就登上社平臺，到每條說嶼好話點贊數量最多的評論下面去科普嶼的黑歷史，希能挑起自家的戰斗。

什麼畢業那麼多年還copy何慕強凹校草人設、跟何慕搶通告每次都輸、何慕不要的角他自降價去跪接，號稱圈何慕平替，為了賺錢簡直low到。

會支持嶼的，基本對何慕路人，甚至早就看他不順眼，而且何慕得罪的人也不，他一科普，就被人摁著懟。

[何慕就是圈的人設壟斷王，一個校草人設又不是顧蕭惟那種演技派，還要玩人設之母！]

[真的好笑～何慕搶了那麼多個角，怎麼沒有一個演出個樣子？誰知道是不是資本運作，劣幣驅逐良幣，林鉞就是娛樂圈的照妖鏡，讓何慕現了原形～]

更有網友憤怒聲討:[不是嶼自降價跪接角，而是何慕的片酬太高了，誰跟他相比，都是“平替”!]

就連何慕自己的大都跑來私信他，他不要再跳了，會給自家的哥哥招黑。

看的何慕一口沖上腦門頂，想要把這些不中用的腦子打開，把里面的水晃出來。

但很快，#白穎溺水#又上了熱搜，一點一點上升，把#嶼加戲#給頂了下來。

原來是《反擊》的劇組發了方微博，里面是個視頻。

林鉞、華星云等劇組工作人員不約而同地轉發了那條微博。

當晚夜場戲正在化妝的主角謝裳也看到了這個視頻，笑了笑，點擊了轉發，還配了文字：[白穎當真強慘，發放敬業卡一張～]

的經紀人看到之后，驚訝道：“我還以為這是跟顧蕭惟有關的。嶼又沒什麼名氣，還傳說喜歡蹭流量！你干什麼要給他轉發啊？林導和李總監也不知道怎麼了，好像特別喜歡這個嶼。”

謝裳笑了笑，“既然林導看好他，顧哥也他一聲‘學長’，那我也得給個面子吧。贈人玫瑰，手有余香。”

“那倒……也是，反正誰也不可能把你倆當cp。”

謝裳低下頭，很淡地笑了。

許多年前，還只是個小演員時就參演過那部紅遍大江南北的校園偶像劇《梅子雨》。

第一次拍戲的，興得整晚睡不著覺。

可是到了片場，所有人都圍著男主角轉，在現場一頭霧水，甚至到了拍戲前半小時，既沒有化妝也沒有領到服。當時片場的工作人員就說既然來不及了化妝了，這個角就算了。

只是一個小群演，襯托主角年時期的眾多“同學”而已。在工作人員看來有沒都一樣，可對來說，這部戲卻是自己夢想的起點。

差點就要哭出來，只能強裝堅強地忍耐著，跟工作人員說自己站到最后面就好。

飾演男二的嶼在快要憋不住眼淚的時候走了過來，說這個年紀的小孩最是自然，濃妝反而遮蓋了靈氣，給他十分鐘就能搞定，不耽誤那一幕開拍。

幾年之后從戲劇學院畢業，姣好的容貌和氣質讓很快走紅，也擁有了自己的化妝師和造型師，但永遠忘不了嶼在的臉上輕輕拍，給扎起漂亮的斜分魚骨辮子的覺。

當年的觀眾都以為在《梅子雨》里是因為看到男主角重逢所以燦爛地笑，只有自己知道其實是因為看到了人群另一邊的嶼。

也是因為這一笑，被紅河影視的金牌經紀人看中，一步一步有了今天的發展。

當嶼被帝俊傳打的時候，拿著小號在網上為他說話。也曾認真地跟合作方提起《梅子雨》、提起嶼飾演的那個學長，但是合作方都沒有放在心上。

當惋惜于嶼星途暗淡的時候，他竟然在林導的戲里試鏡功了！

再次見到嶼，看著他眼中沒有霾又很開朗的樣子，謝裳真的很為他高興。

雖然五年過去了，他看起來早就忘記了拍戲時候順手幫過的小妹妹，但謝裳永遠記得那雙溫的眼睛和替自己扎辮子的手。

他還像五年前一樣熱心，謝裳拍戲的時候，他跑來給抬反板。

那本來是一場張的戲，可謝裳一看見他就想要笑，只好找個借口把他支開。

從前謝裳這個人輕力微的小不能為嶼做點什麼，現在有影響力了，嶼也沒有放棄演員這個職業，當然要轉發啊！

曾經的嶼贈玫瑰，而現在回報他的不過一點點余香罷了。

“嗯？謝裳轉發了什麼？”正在等節目組安排的何慕正在刷手機。

何慕和謝裳在一個商業活認識，彼此在社平臺上互相關注。

他們倆的年紀相仿，加上謝裳是紅河影視力捧的小花旦，去年還參演了一部電影，演的是主角的年輕時代，清純、執著、面對強權不肯低頭的熒幕形象非常討觀眾喜歡，于是高禾就想著讓何慕跟謝裳炒cp，讓何慕蹭一點的觀眾緣，沒想到謝裳的團隊一點反應沒有，謝裳本人也從此以后和他零互。

何慕點開謝裳轉發的視頻一看，那竟然是白穎溺水的戲。

“謝裳有病吧！”何慕瞬間直起了背，盯著手機屏幕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每次謝裳有什麼活或者新劇，何慕都會點贊轉發。但是何慕所有的微博，謝裳都視而不見，唯一點贊過的還是上次帝俊傳發的道歉公告！

這些人都怎麼了？先是林鉞跟華星云，接著是顧蕭惟，現在還有謝裳，一個二個都幫著嶼說話，仿佛嶼是明珠蒙塵！到底嶼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因為謝裳的轉發，視頻的點擊量直線上升。

從水下攝像機可以確定水已經淹過了嶼的脖子，他一直踮著腳在水里保持平衡。

而且黎淺特地剪輯了他在水里掙扎的畫面，聽不見臺詞，只有他自己的表。

時長達到十幾分鐘，都是他被水淹沒了又起，咳嗽、嗆水之后又沉下去，看的人心都揪了起來。

要不是視頻里的[表演畫面、專業急救人員在現場，請勿模仿]，網友們搞不好會以為嶼真的溺水了。

他完全是素，因為就算化了妝也會被水給沖掉，他的眼里是不肯屈服的掙扎，哪怕這是一池火海，他化了灰也要上岸。

面部的表現力十足，求生太過真實，把網友們的心得死死的，對他又心疼又擔心。

視頻里有工作人員問他要不要上來休息，但是水中的嶼卻比了一個繼續的手勢，第一覺就是非常敬業。

那些質疑嶼加戲的評論被理網友的聲援給淹沒了。

就連方秦，還有隆哥等一眾群演都紛紛發表評論嶼。

[我在現場跟嶼合作過！很敬業的演員！]

[我仔細分辨了一下，這十幾分鐘的水中畫面是同一個角度，說明不是剪輯效果，嶼真的在水里掙扎了這麼久！]

[太揪心了！這哪里是演戲啊，就是真的水太深了在撲騰吧！]

[這演技加戲有什麼問題嗎？不然讓我看合特效嗎？]

……

黎淺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看著網上的評論。

助理不解地問：“為什麼前幾天一個演員說拍水里戲辛苦就被罵矯，但是嶼卻能有這麼多人支持？”

黎淺耐心地分析說：“一個沒名氣、沒大公司背景的演員被網傳加戲，不網民心里本來就會覺得這不符合邏輯，多半是被黑了。劇方把這條視頻發出來只說‘白穎溺水’，這不是嶼自己發的，不會讓人聯想到一個賺的盆滿缽滿的藝人在抱怨拍戲辛苦。目的直白明顯——為了讓公眾知道嶼加的是什麼樣的戲份，有什麼樣的演技。”

“嗯，可是這些也不夠阻止公眾產生偏見啊。”

“那就是我說的第二點了。他有名導、名編劇拿自己的名聲給他擔保，有顧蕭惟、謝裳這樣正能量又有流量的演員給他轉發。這些年里藝人們站隊翻車的次數太多了，業人士大多保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但是顧蕭惟和謝裳這麼迅速地站了嶼，這就讓更多人覺得嶼的黑料有問題。”

“那倒是。這樣看嶼的人緣還不錯？”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真的有演技。在水里的這十幾分鐘，每一秒都演技在線。他演出了掙扎、溺水、生死加，觀眾相信了他的掙扎，甚至會產生拉他一把的沖——大家的同理心和代不斷上升。但凡他演技差一點，演的爛一點點，我都幫不到他。”黎淺開口道。

“接下來我們還需要做什麼嗎？”

黎淺笑了一下，“鋪墊了這麼久，接下來就是真正的澄清。”

幾分鐘之后，演員羅昊發布了微博：[在這里我要澄清：嶼不是加戲，而是幫我完了線人的戲份。我因為的原因突然院，給劇組開了天窗。為了不拖慢進度，劇組臨時決定將白穎和線人的角合并，這才延長了嶼的戲份。剛才觀看了嶼表演的溺水視頻，演技和態度都非常好。以我目前的狀態，也確實完不了這樣強度的表演。懇請大家不要誤會，我為嶼點贊。]

接著《反擊》的博也轉發了這條微博，又是一全劇組轉發。

已經偏向嶼的公眾們再看到這個澄清微博之后，更加找到了力嶼的理由。

之前說嶼加戲的黑子們不得不偃旗息鼓，因為還死咬著不放反而會被噴。

剛下洗完澡的何慕，還不知道風向已經變了，正想要用小號去冷嘲熱諷一般，“落水狗”之類的詞他都想好了，還沒發出去，經紀人就氣勢洶洶地來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拿過了他的手機，看到剛編輯好的那些字眼，眼睛里都要噴火了。

“這個‘何慕的永久部掛件’果然是你吧！你他麼是蠢到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何慕頓了一下，“你好端端沖我這兒噴什麼噴？”

經紀人張了張，何慕遇上嶼的事但凡能有點分寸，也就不會拿著小號到去放嶼的黑料了。

“嶼加戲也好不加戲也罷，自然有圈其他人眼紅，你摻合個什麼勁兒？公司拼命把你從渾水里摘出去，讓你歲月靜好，你就非要往這場混戰里鉆！你知道《反擊》的宣發是誰嗎？”經紀人就差把何慕的腦袋拎起來了。

何慕搖了搖頭，“那部劇的宣發是誰，干我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