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陸宅燈火通明。

雨后樹梢上的水滴答滴答墜落，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爬滿了水珠。

偌大的大廳富麗堂皇，中央庭院的金穹頂燈璀璨，歐式餐桌上瓷白長頸瓶中的水仙花立。

姜宜隨著父親坐在大廳沙發上，似懂非懂道：“爸爸，所以小波比不是沒有家對嗎？”

姜父看上去有點張，了姜宜的頭道：“對，他是爸爸老板的兒子……”

話還沒說完，大廳樓梯上走下一個男人，年近四十，眉宇間看上去肅穆，帶著點疲憊。

姜父見到男人，連忙起道：“陸總，小爺怎麼樣了？”

陸霆神放松了不，他溫聲道：“沒什麼大問題，醫生說幸好沒有一直待在雨中，出現失溫現象問題就嚴重了。”

“這回多虧了老姜你兒子。”

得知陸家眼珠子一樣寶貝的小爺沒事，姜父松了口氣連忙擺手道：“哪里的話，您實在是客氣了……”

陸霆笑了笑，他微微彎腰，與沙發上坐著的姜宜對視。

大廳冷氣開得很足，沙發上的黑發小孩肩頭上披著一件大人的外套，服太大，空的擺幾乎把整個人籠住。

他看上去幾乎不像是資料里六歲，帶著點孱弱的病氣，一雙黑的眼睛漉漉的，眉眼的額發細碎。

這是個很漂亮的小孩。

黑發，是沒有的蒼白，金穹頂下燈和，淺淡的鎏金覆蓋在小孩纖長眼睫上，忽閃忽閃的，瓣很淡，漂亮又安靜。

陸霆忽然就理解了他兒子Arno口中的洋娃娃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著姜宜，放輕聲音道：“小朋友，叔叔今天要謝謝你。”

“如果沒有你，叔叔的孩子可能會生很嚴重的病。”

姜宜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他很見到姜父以外的大人，著姜父的角并不說話。

陸霆半蹲下來道：“叔叔還想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叔叔的孩子Arno，他從小生活在國外，最近才回國，對這里還不是很悉，剛才在樓上也不愿喝藥。”

“但是叔叔聽Arno說，你很好。”

“叔叔可以請你幫個忙，去樓上陪一會Arno嗎？”

姜宜微微睜大眼睛，猶豫了好一會，又征求姜父的意見后，才遲疑地點了點頭答應。

陸霆笑了笑，他朝不遠的傭人招了招手，讓帶姜宜去樓上找Arno。

姜父局促地坐在沙發上，神帶著幾分擔憂著姜宜上樓的背影。

他以前聽不人說過陸總兒子脾氣不太好。

而姜宜天生就不大好，跟同齡人相比瘦弱不，倘若那脾氣不好的小爺火氣上來，欺負起姜宜簡直就是輕而易舉。

似乎是看出了姜父的憂心忡忡，陸霆親自給姜父斟茶，讓姜父放心，跟姜父談起其他的事宜。

————

樓上。

姜宜牽著傭人的手，隨著管家站在一扇關閉的倫敦棕臥室門前。

管家手敲了敲臥室門，輕聲用英文道：“小爺，您的朋友來了。”

臥室門里傳來一句語氣懨懨的英文。

“Go away, I have no friends.”（走開，我沒有朋友。）

但過了一會，說話的聲音驀然安靜下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臥室里忽然傳來跳下床的腳步聲。

腳步聲很急，踩在實木地板上都能發出“咚咚”的聲響。

穿著睡的Arno跑出房間，擰開門，看見了門口的姜宜。

姜宜也看到站在門口的男孩，穿著睡，臉有些蒼白，眉眼依舊帶著點驕縱，向他時，藍的眼睛驀然變得雪亮。

他跑出來時連鞋都來不及穿，赤著腳站在原地，額頭著退燒，目不轉睛地盯著姜宜。

一旁的管家半蹲下，告訴Arno必須先喝藥，才能和姜宜一起玩

Arno先是皺了皺眉頭，但還是端起藥碗灌下去。

管家有些訝異，似乎沒想到那麼輕松就讓Arno把藥喝了。

Arno了，似乎是還記著下午最后的那盤棋，他盯著姜宜道：“Shall we tinue?”（我們繼續下棋好不好？）

管家將Arno的話轉達給了姜宜。

姜宜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Arno馬上就手去牽姜宜的手，把他往臥室里帶。

走到一半，Arno還專門跑回去將臥室門關上，關門之前他還探出半個腦袋，朝管家警告道：“Don''t e in.（不準進來）”

管家嘆氣，用英文道：“您不讓我進去，您朋友也聽不懂您說的話啊。”

兩個小孩，一個只會說英文，聽不懂中文，一個只會說中文，聽不懂英文，要怎麼玩在一起？

Arno沒等他說完，便把門給關了起來。

管家無奈，但看著Arno甩上房門，也只能站在門外等候。

臥室里，姜宜坐在沙發上，他著Arno，十分同安道：“其實我也討厭吃藥。”

“不過爸爸說，吃了藥才能好得快。”

Arno坐在地毯上，并不說話，只著他。

姜宜晃著小慢慢道：“我以前也要吃很多藥。”

“但是我現在的比以前好很多了。”

以前他只能看著窗外的孩子嬉鬧玩耍，甚至有時候怕風，連窗也不能開，嬉鬧聲都聽不到。

最后，姜宜像個小大人一樣認真總結道：“所以說你也要按時吃藥呀。”

Arno雖然聽不懂，但是他似乎把姜宜跟國陸家的人劃分出來，沒有討厭姜宜這樣對他喋喋不休，而是老老實實地坐在地毯上聽他說話。

等姜宜說完，Arno才問他能不能陪他一起下棋。

姜宜點頭同意了。

隨著時間越過越久，偌大臥室的時鐘漸漸合攏，姜宜坐在地毯上，帶著點困倦地向臥室門。

他一向不太好，這個點差不多是他睡覺的時間。

姜宜移了一顆棋子，對著面前單手撐著下的Arno道：“我想回去了。”

興致的Arno聽不懂，他歪頭著姜宜。

姜宜指了指臥室門，又做了一個出去的作。

Arno以為他想去上廁所，將他帶到臥室里的衛生間。

姜宜迷茫地著燈明亮洗手間里的馬桶，又扭頭著一旁的Arno。

過了一會，姜宜掙開Arno的手，朝著臥室門走去。

剛開始的Arno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直到他看到姜宜走向臥室門，才知道姜宜可能想要回家。

Arno立馬跑上前去擋在了姜宜面前，下意識用英文說了一句不能走。

他不想姜宜離開那麼快。

在陸宅，Arno寧愿一個人關門在房間里，也不愿出門看電視打游戲跟人說話，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抗拒。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有人陪他玩了。

姜宜仍然要往前走，卻被Arno生生攔在門前。

Arno固執地重復著不能走這句話。

姜宜抿了抿，卻仍舊是好聲好氣地跟Arno說話。

Arno足足比他高了半個頭，淺藍的眼珠自上而下著他，他本來就長得有些兇，繃著臉盯著姜宜的模樣更是嚇人。

兩分鐘后。

一道哭聲從臥室里傳來。

臥室門外的管家聽到了后，他趕忙敲了敲門用英語問道：“小爺，怎麼了？”

臥室里，Arno被嚇得魂飛魄散，他手忙腳笨拙地替面前的姜宜著眼淚，慌慌忙忙不斷地用英文道歉。

姜宜眼眶里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紅著眼眶眼淚掉得很兇，腮幫上掛滿了漉漉淚痕，鼻頭紅得厲害，他哽咽喃喃哭道：“我要回家……”

他哭得實在是傷心，不明白為什麼面前的男孩不給自己回家找爸爸，又擔心自己在樓上待太久，姜父會提前回家，既害怕又難過。

Arno不懂說中文，但是看著姜宜哭的樣子，絞盡腦下急得蹦出了他不認識的中文，對著姜宜一疊聲地笨拙地著寶貝。

Arno記得祖父祖母在視頻里經常這樣他哄他。

姜宜一聽，愣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加大聲了

他想這個藍眼睛的小金不給他回家就算了，怎麼還人啊。

Arno見寶貝寶貝行不通，更加慌了，圍著姜宜拼命想著自己還有什麼會的中文，在姜宜越來越難過的哭聲中，他急得滿頭是汗，大聲地說了好幾聲恭喜發財。

他記得每年他只要說這句話，周圍人都會笑得很高興，還會給他紅包。

這句中文肯定是好得不得了的好話。

姜宜聽到恭喜發財，吸了吸鼻子，哇地一聲，哭得更加難過了。

管家站在臥室門口，敲了好幾下門，沒有人開門，只好步伐匆匆地下樓去找陸霆。

樓下。

陸霆坐在沙發上，與姜父聊著天。

看著姜宜在樓上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姜父哪怕在閑聊，也忍不住憂心起姜宜的況，頻頻向樓上。

陸霆看出了姜父的擔憂，他寬道：“Arno的脾氣雖然不太好，但是他很喜歡姜宜。”

他向姜父表示Arno不會做出欺負姜宜的事，并且嘆了口氣苦笑道：“其實也都是我這個當父親的做得不好，以前一直忙，沒什麼時間飛去國外看Arno。”

“后來等我意識到不對，Arno已經跟我很陌生了。”

“特別是我帶Arno回國后，Arno很跟我說話，但是就在剛才，他燒得有些迷糊，跟我說了很多姜宜的話……”

同樣能夠為人父，姜父聽得頗為容和，不自慨道：“小爺是個好孩子，他能夠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話還沒說完，管家神匆匆地下樓，彎腰附在陸霆耳邊說了幾句話。

苦笑的陸霆微微一僵，沉默了。

還沒等陸霆跟面前姜父說，樓上就傳來了一道哭聲。

姜父驚慌失措，急忙道：“樓上怎麼回事啊？”

管家小心翼翼道：“發生什麼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小爺說了什麼話，小朋友就哭了……”

而且還是越哭越傷心的那種。

陸霆深呼吸，摁住眉心道：“什麼話？”

管家越說越不確定，聲音越來越小道：“好像是寶貝寶貝什麼的，還有一個恭喜發財？”

陸霆：“……”

驚慌失措的姜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