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老教學樓的醫務室幾乎沒什麼人,泛黃的百葉窗過縷縷，碧綠的爬山虎纏繞在墻面。

老舊的吊扇咯吱咯吱轉著，散落在床頭的紙張時不時浮又停歇。

姜宜沒上病床,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前，出一只手,給病床上的陸黎牽著,放在枕邊。

陸黎很快就睡著了。

他像是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帶著倦意的眉梢眼角終于放松下來，幾乎是一閉眼,就沉沉睡去。

窗外約傳來場模糊的喧囂聲,姜宜著病床上安靜睡著的陸黎，他在一片安靜中想到,似乎以前自己生病,陸黎也是這樣守在他的病床前。

他從小到大生過很多次病,但幾乎每一次睜眼后都能看到陸黎。

無論是年的Arno還是長大后的陸黎,都會陪著生病的他。

自從遇見Arno后，姜宜就很在醫院覺到孤單。

姜宜著病床上沉睡的人,在一片安靜中出神地想著,像陸黎這樣脾氣不好的人到底怎麼安安靜靜坐在病床前守一整天的。

過了一會，姜宜又想其實他也可以跑千米的。

他慢慢跑，哪怕最后只能得到最后一名，也沒有多大關系的。

老舊的風扇咯吱咯吱轉，在悶熱的下午帶著微薄的涼意。

姜宜單手撐著腮幫子,低著頭玩著陸黎的金發。

下午四點多。

病床上的陸黎懶散地睜開眼。

這一覺幾乎是這些天以來他睡得最舒服的一覺。

陸黎以為是自己在睡前抱過姜宜牽,所以才會睡得那麼安穩，但等他睜開眼后，才發現他一直牽著姜宜的手。

姜宜的手一直放在他枕邊。

如今姜宜正坐在椅子上,趴在病床前沉睡，纖長的睫乖乖地合攏在一起，薔薇瓣的珠跟以前一樣，微微抿了進去。

他似乎是等著等著就不知不覺睡起了覺，趴在病床上的睡姿有點變扭，校服的領口敞開一大塊，出白瓷一樣的頸脖，的黑發零碎地覆蓋頸脖上。

陸黎直起子，作很輕地替姜宜調整好趴在病床上的睡姿，他手撐住姜宜的臉龐，往病床里托了一點。

但沒曾想，姜宜在睡夢里扭了扭頭，把自己的臉埋在了陸黎的手掌上。

陸黎下意識停住作，沒，

掌心里傳來很的，帶著溫熱和細膩，還有些許呼吸。

陸黎嚨滾了幾下。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甚至他還最把瓣上漂亮的珠給用手指撥弄出來，讓淡薔薇的瓣變得紅潤許多。

幾分鐘后，似乎是覺到什麼，陸黎手掌里的人微微歪了腦袋，睡眼朦朧地睜開了眼。

陸黎盯著面前的人，沒說話。

姜宜歪頭著陸黎，覺得他看樣子似乎是一副很想咬人的模樣。

他下意識了自己的后頸，又覺得不能讓陸黎咬。

但是面前的陸黎靠在病床頭，跑完千米，還疼著，眉骨上的額發有些凌，整個人還帶著點疲態。

姜宜對跟他一起長大的Arno總是很縱容的。他總在潛意識里覺得Arno跟小時候一樣。

就好像小時候在電視機里看世界，金的小獅子在沒長大之前，也在打鬧中親昵地咬著自己的兄弟姐妹。

于是他對面前人說：“今天晚上我可以去你房間睡嗎？”

陸黎愣了。

姜宜想了想，耿直道：“不給我也去。”

陸黎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病房外呼啦啦地涌進了好幾個興高采烈的人。

應卓翰一進病房門，就幸災樂禍地說陸黎是千米都跑不了的菜，現在還在病床上躺著，太虛。

終點那些圍觀的同學都看著陸黎一頭扎進姜宜的肩膀上，就沒抬起來過。

陸黎充耳不聞，只輕飄飄地扭頭對著姜宜道：“我好像有點疼。”

“口好像也有點。”

姜宜帶著點擔憂了陸黎的，他擰開了一瓶水，然后親自喂到陸黎邊。

陸黎一邊喝著姜宜親自喂的水，一邊挑眉瞥了瞥病床邊的應卓翰。

應卓翰：“……”

程晁面無表，仿佛覺得看到了什麼臟東西。

秦斕拉了一把椅子，在應卓翰憤怒的打假囔囔中，他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

鐘茂也一屁坐在病床上道：“斕子要跟大家說個事。”

姜宜擰好水瓶，他抬頭好奇道：“什麼事？”

秦斕雙手攤在椅子后，他道：“也不是什麼大事。”

“明天正好周末放假，就想問大家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

“過幾天我可能得出國了。”

姜宜怔了怔，聽著秦斕道：“家里安排的。”

“估計要在國外待好幾年才能回來。”

醫務室安靜了下來。

應卓翰傻眼了，長大不說話，醫務室也沒一個人說話。

椅子上的秦斕被逗樂道：“怎麼了這是？”

“搞得我好像以后回不來了一樣。”

姜宜有些怔道：“怎麼就要出國了？”

秦斕著他，笑了笑道：“沒辦法，家里安排的。”

他吐出一口氣道：“只能聽家里的。”

像他們這個圈子的人，長輩安排好前程鋪路這種事，很常見。

姜宜頓了頓輕聲道：“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

秦斕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清楚。”

鐘茂踹了秦斕一腳囔囔道：“暑假給老子回來。”

“你一個喂豬的，老子直接飛過去弄死你。”

秦斕：“……”

姜宜被逗笑了，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

秦斕無奈舉手道：“回回回，說什麼我也得飛回來把麥子割了再回去。”

經過這麼一鬧，醫務室的氛圍才好了一點。

下午放學后，姜宜趴在車窗前，著秦斕和鐘茂兩個人走在路上勾肩搭背，走向網吧。

鐘茂說是要趁著秦斕在國最后的時間去網吧打游戲，能多打一盤是一盤。

姜宜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覺。

鐘茂和秦斕也是發小，兩個人也是從兒園就認識了。

鐘茂也說過跟陸黎一模一樣的話，他說他跟秦斕的關系好到能穿一條子。

但是還是會分開。

無論好什麼地步。

姜宜忽然就有點理解了小時候的Arno。

小時候的Arno好像很早就知道，哪怕他們是天下第一好，但現實里總還是有辦法讓他們分開。

所以小時候的Arno才會對他那麼固執甚至到了偏執的地步。

十幾年前的道理，姜宜好像現在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