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揚心不錯，將簡歷收好之后，就去陸金貴家做“手工”了。

現在沒有智能手機沒有直播，蘇向揚覺得可惜的。

不然他要是直播純手工做袖珍房子，指不定能火！

他在猝死前一共帶了八個藝人，其中兩個會做一些直播掙錢，這一行他也曾了解過。

將泥土一個長條，扁，再用刀子切梯形，放在細細的竹子上出弧度，一片瓦片就出來了。

其實這房子的屋頂用木頭整做一下，刷個料最簡單，但燒的時候瓦片要是也著火了，看著多尷尬，蘇向揚就用心了一點，專門用泥土做瓦片，還一片片往上疊。

第一個活兒好好做，客戶滿意了，才會給他介紹更多的活兒。

“年輕人手腳就是快。”陸金貴瞧見蘇向揚快完工的房子，有些嘆。

他當初還以為蘇向揚要做個把月，沒想到才過去六七天就做得差不多了，這房子看著還特別致。

他這徒弟真不像個新手，但他徒弟還就是個新手，陸金貴已經知道了，自己徒弟剛高中畢業。

只能說他徒弟的天賦，是真的高！

陸金貴很驚訝，但并沒有懷疑蘇向揚。這袖珍房子雖然做起來麻煩，但需要的技巧不多，大部分地方都是用膠水黏合的。

“這都是師父你教得好。”蘇向揚笑道。

“我沒教你什麼，這不都是你自己做的。”陸金貴有些無奈，他一開始還以為蘇向揚做這房子，需要他在旁邊教導，結果……蘇向揚獨立完了。

徒弟太有本事，他這個做師父的都沒有就。

“那也是我以前在師父你這里師學的。”蘇向揚道。

陸金貴笑起來，又忍不住嘆氣。

他徒弟以前的樣子，他怎麼就完全想不起來了呢？

蘇向揚和陸金貴說話的時候，季衛言抬頭看向他們，等他們說完，季衛言又低下頭，看自己手上捧著的書。

前幾天他把《雪中劍》上一版的電視劇看完了，今天他在看《雪中劍》的書。

書是從鎮上的租書店借的，他們鎮上有兩家租書店，里面什麼書都有，租書價格的話，統一都是一本書租一天五錢。

季衛言默念書上的句子，將之記在心里。

這本書真的很好看，他以前從未看過這種書，第一次看到，有種驚為天人的覺。

哪怕他之前已經看過電視劇了……電視劇和書還是不一樣的。

季衛言最近的日子過得很愉快，但省城季家，他的家人這些天，卻過得很不好。

季家住的別墅，是項岳紅自己買地皮修的獨棟，裝修得那一個富麗堂皇，只是這房子的擁有者項岳紅，平常不怎麼回來。

但這些天，回去的次數卻比較多。

今天就回來了，看著公婆在面前哭，哭找不到季衛言的事。

季衛言失蹤的第二天，他們找不到人之后，就已經報了警，還安排了更多的人去找，但季衛言這次離家出走跟以往就在附近晃悠不同，他們費盡心思都找不到。

項岳紅心里的火氣噌噌地往上冒。

這個兒子，從五六年級開始，就一直很叛逆！

項岳紅忙事業，沒空管孩子，季衛言一直都是已經過世的老公季鴻星管的。

季鴻星對季衛言的照顧堪稱無微不至，結果就因為季鴻星讓季衛言在學習上用點心，季衛言能跟他爸對打！

后來季鴻星失手打斷了季衛言的胳膊，那確實不對，當時也對季鴻星很不滿，但轉天季鴻星就出車禍沒了命，也沒法計較。

之后……季衛言沒了父親，一點看不出難，特別冷。沒過多久，他還又跟爺爺鬧騰起來，在學校里考試白卷，在家里看什麼都不滿意。

犯了錯讓他認錯，他就是不認，哪怕打他，不給飯吃，他也還是不聽話……這兩年，他跟爺爺手都不是一回兩回了。

跟他們當年吃不飽穿不暖比，現在的條件多好？這孩子卻一點不知足，也不知道想干什麼！

項岳紅越想越氣。

“他上沒什麼錢，在外面也不知道會不會挨凍……”季無比擔心，季爺爺也同樣皺了眉頭。

他們這擔心沒作假。

雖然他們會教訓季衛言，但季衛言是他們唯一的孫子，是他們的命子，他們對季衛言也是很重視的。

“就該讓他吃點苦頭！”項岳紅道。給季衛言提供了那麼好的條件，季衛言從小出門就是車接車送，在家有保姆照顧，出門能上最好的學校，想學個什麼東西家教立馬請到家里……

結果季衛言說過這樣的日子不如去死。

項岳紅覺得這孩子就該去外面吃點苦頭。

“都過去好些天了，他吃苦也吃夠了……不然我們做個尋人啟事，在電視臺放一下？可以多給一點報酬。”季又道。

項岳紅想也不想就道：“不行！”

季心口一滯。好聲好氣說話，項岳紅口氣卻這麼差，這是不把當回事吧？

項岳紅沒注意到季的緒，但還是解釋了一句：“要是讓人知道他是我的兒子，他就危險了！”

雖然現在的治安比九十年代好了很多，但還是會有人鋌而走險弄點綁架什麼的。

讓信得過的人，讓警方去找季衛言可以，要是弄個尋人啟事讓人知道了季衛言的份，指不定季衛言會被人綁架！

季還想說點什麼，季爺爺道：“那只能繼續私底下找？”

項岳紅點點頭，還是道：“你們放心，我會繼續找的。”雖然孩子不聽話，但也不能不管，畢竟就這麼一個孩子。

項岳紅公司還有很多事要忙，很快就離開季家回公司了。

見項岳紅走了，季問丈夫：“我們對小言是不是不夠好？他怨氣那麼大……”

季爺爺冷著臉皺眉：“我們哪里對他不好了？他要是聽話，什麼罪都不用！”

季聽丈夫這麼說，也覺得孫子有問題。

他們也不想打他，他要是聽話，他們哪里會手？

這孩子打小就不聽話，甚至害死了他爸……

這孩子的媽也有問題，一個人，不在家相夫教子，整天在外面拋頭面就知道賺錢，要是項岳紅在公司發展起來之后，把公司給兒子，兒子本不會跟孫子吵起來，說不定現在好好活著！

季爺爺又道：“我們家現在這況，可不能出個敗家子，等小言找回來，一定要好好教！”

季家祖上非常有錢，季爺爺的爺爺，那是個資產無數，能跟當年赫赫有名的那些人稱兄道弟的人！

可惜他一直沒兒子，四十多歲才生了季爺爺的父親，就對這個兒子有點過于寵了，以至于季爺爺的父親是個敗家子。

這敗家子唯一的優點，可能是能生，他十六歲就當爹，季爺爺兄弟一共八個。

季爺爺的那個爺爺寵兒子，但到了孫子這里，就很嚴格了，包括季爺爺在，他們兄弟八個從小就接嚴格教育。

可惜季爺爺的爺爺沒過多久就去世了，后來這世界又變得太快……

季爺爺小時候當過小爺，后來的生活卻要多苦有多苦……但他一直記得自己季家曾經的繁華，對兒孫的要求也特別嚴格。

可惜他悉心培養的兒子死了，孫子還不聽話！

想到這里，季爺爺又道：“衛言這小子多半是隨了他那個泥子出的媽，特別不像樣！”

季爺爺沒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們季家祖上，遇到孩子不聽話，就是會罰跪、肚子的。

早年族里的孩子要參加科考，一個個都頭懸梁錐刺，從早學到晚，懈怠一下就要被打手心。

他兒子小時候，若是敢頂，不尊敬長輩，也是要跪著認錯的，這是孝道！

偏偏季衛言死不認錯，一點都不知道要尊敬長輩。

季爺爺季說了一陣，又開始擔心起孫子來。

同一時間，季衛言從噩夢中醒來。

他又夢到了以前。

他夢到他還很小，他父親教他讀文章的時候沒忍住走神，就被他父親打手心。

他夢到大冬天的，他父親要磨煉他的意志力，讓他去洗冷水澡。

他夢到他不知道什麼原因怕黑，他父親覺得他沒用，他在黑暗里待著。

他爺爺他背《弟子規》，要求他“父母責，須順承”，還有里面說什麼父喪三年都要傷心，要不吃，要如何如何……

反正他不為他們手里的提線木偶，就是錯的。

可他偏不！

……

季衛言開了燈，下樓去上廁所——他也不想倒馬桶。

他現在依然有點怕黑，但可以做到不表現出來。

季衛言一到樓下，就看到了在天井里打地鋪的蘇向揚，蘇向揚醒著，瞇著眼睛看他：“你怎麼也起來了？是不是太熱睡不著？要是不怕蚊子的話，你可以跟我一起打地鋪。”

今天特別熱，蘇向揚一開始睡著了，后來他媽起床去上班的時候，熱加上有響，就醒了。

醒了睡不著，他干脆來了樓下打地鋪。不過打地鋪雖然涼快，但點了蚊香依然有蚊子，還有蒼蠅……

這麼想著，蘇向揚又道：“其實去屋頂上睡是最好的，但是要找個梯子爬上去……大半夜的我懶得弄。”

他家這屋頂是留了個可以架梯子爬上去的口子的，這樣將來屋頂如果水，就能爬上去修。

屋頂周圍一圈排水，前面是斜的蓋了瓦片的屋檐，后面卻是平的，可以在那里躺著睡覺，蚊子比底樓很多。

季衛言道：“我去把我的席子拿下來。”

在蘇向揚家里，什麼規矩都沒有。

蘇向揚可以睡房間，可以睡天井，也可以睡屋頂。

這樣真的好的。

季衛言第二天起來上幾十個蚊子叮咬出來的包，一時沉默。

蘇向揚卻樂了：“你也太招蚊子了，有你在旁邊，蚊子都不咬我！”

季衛言：“……”算了，到底有蚊香，比當初他睡破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