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了片刻, 黎瑜頷首，淡淡地開了口：“好久不見。”

他開車門，下了車。

一樓的天臺距離停車位不遠, 鎖了車門之后, 他回過，發現溫帆還在原地看他, 手上拿著一杯喝了一半的尾酒。

溫帆不喝酒。

在黎瑜的記憶中, 無論是私人質的聚會還是公開質的，對方的面前永遠放著的, 是果一類的飲料。

他有足夠優渥良好的家庭環境和一個足夠護著他的哥哥。

同樣十八歲的時候，溫盛然在面對帶著棒上門討債的債主, 然后把自己賣給別人，而溫帆在那年舉辦了盛大的人禮，然后安穩又風地去了首都上大學。

黎瑜垂了眼眸, 沒有說話，徑直往大門走。

卻被住了。

不能說是住，準確地說，是溫帆在自言自語一般地把話說給他聽。

“爸爸媽媽在吵架。”他道，“爸爸說，我不是溫家的孩子，黎瑜哥哥，你也知道這件事了, 是嗎？”

黎瑜沒有說話。

算是默認。

“我會被趕出去嗎？”溫帆臉蒼白，輕輕地道。

黎瑜頓了頓，終于開了口：“不會的。”

“上一輩的事, 跟你沒關系, 你不會被遷怒。”他淡淡地道, “不用想太多。”

這話不算安，而是事實。

林彤盈不用說，哪怕是溫父，說的也一直是把溫帆送到別的地方去。

別的地方，可能是國外，也可能是別的家產所在地，不管怎麼說，永遠不會是霍家。

像他們這樣的家庭，錢已經賺得足夠多了，剩下要的，就是面。

他頓了頓：“溫琰呢？”

溫琰給他打的電話。

跟他說如果有空的話麻煩他過來一趟，眼下，他也基本知道了是出了什麼問題。

林彤盈疼溫帆，這麼些日子了也沒想到怎麼告訴小兒子這樣的事。

卻沒想溫帆提前回來，溫家全無準備，必然會發矛盾。

“哥哥在客廳。”溫帆輕輕地道。

黎瑜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他頓了頓，還是開了口：

“早點睡。”

溫帆沖他笑了笑，臉雖然仍舊蒼白，但還是很輕地說了句“好”。

黎瑜沉默了片刻，離開了臺，從前門進了別墅。

還沒進門，他就撞上了正在門口來回踱步的溫琰。

對方看到他，明顯松了口氣。

“我還以為你睡了。”他道，“本來不準備打擾你的。”

“準不準備打擾都打擾了。”

黎瑜淡淡地道。

溫琰被他一噎，有些尷尬，但同時，剛剛焦慮的心也居然因此緩解了不。

他苦笑了一聲：“我邊能相信的，除了家里人，也只有你了。”

他不是會榨員工的老板，這麼晚了也不好意思打給周鴻和其他助理。

周遭的朋友，算來算去，最真心也是最親近的，也就是黎瑜。

有的時候，溫琰都覺得自己太過依賴對方。

當然，這也是因為，對方比他還小上幾歲，每次一遇上什麼事，對方似乎總是要比他冷靜許多，也能給他許多中肯的建議。

每每聽他說話，溫琰都會不由自主地平靜下來，原本焦躁的緒也會緩解許多。

黎瑜未置可否，開口道：“我來做什麼？”

溫琰頓了頓，臉變得無奈了起來。

*

溫琰是溫帆的飛機落地之后，才接到對方的電話的。

在此之前，無論是每日都要跟他通話的林彤盈，還是平日里負責跟對方保持聯絡的生活書都不知道這件事。

接到電話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多，難得的，溫又鋒今天也在家。

溫琰正坐在客廳里陪兩個人聊天。

傭人把切好的水果端上來，林彤盈挑了塊哈瓜，突然想起了什麼：“今天是X大的校慶麼？”

溫琰點頭：“是。”

林彤盈想說些什麼，被自己咽了回去。

溫琰察言觀，主開了口：“盛然前段時間的治療順利的，現在也已經在跟著上金融系的課了。”

被拍的事，為了怕林彤盈擔心，他瞞了下來，下午收到溫盛然消息的時候才松了口氣。

林彤盈神緩和了些，但依舊有些別扭：“都大三了，這個時候轉系，能跟上麼？”

溫琰笑了：“媽，你這就放心吧，盛然的轉專業考試都是自己考上的，教授都很喜歡他，不會跟不上的。”

林彤盈微微怔了怔。

另一旁，溫又鋒微微抬了眼：“自己考的？”

他從不關心這些小事。

對他來說，抱錯了孩子這件事唯一需要在意的就是對外的名聲。

至于小兒子，無論是溫帆還是溫盛然，都是omega，注定不會是溫家的掌權人，不需要他的太多關注。

溫琰點了點頭：“是。”

溫又鋒收回了目：“倒是比你強。”

溫琰當年績不錯，但是由于過早地就開始接公司事務，因此并沒有過于專注學習。

這個拉踩過于直白和明顯，溫琰臉上稍顯尷尬，倒是讓一旁的林彤盈沒忍住笑了。

“別讓弟弟比下去啊。”道。

一句“弟弟”出口，不是溫琰，連溫又鋒都抬頭，有些意外地看了妻子一眼。

所有人都默契地沒說話，但是客廳的氣氛難得地融洽了不。

就在這時，溫琰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屏幕，就怔了一下。

他打算起去外面接，卻被溫又鋒住。

“這里除了我就是你媽。”他略微不悅地道，“有什麼電話還要避著我們倆的？”

溫琰只得著頭皮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溫帆的聲音如往常一般輕，背景音是機場的廣播。

“哥哥。”他笑著道，“學校有一周的實踐周，所以我買機票回來啦，你能來機場接一下我嗎？”

最擔心的況發生，溫琰幾乎不敢抬頭，含糊地說了句：“我讓周鴻來接你，你在機場里找個地方坐坐等一等。”

就掛掉了電話。

到底是從小疼到大的弟弟，即便是想遮掩，他還是沒舍得真的敷衍。

也正是因此，林彤盈聽出來了。

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是誰？”

溫琰沒敢說話。

猛然站起：“是不是小帆？小帆回來了！？”

頓了頓，著急，“你怎麼讓周鴻去接弟弟呢，這麼晚了都。”

一旁的溫又鋒臉沉了下來：“彤盈。”

林彤盈像是被按了暫停鍵，突然想到了什麼，臉煞白。

溫又鋒已經開了口：“你去接一下他。”

他頓了頓，“跟他說一下況，然后送他到南邊的房子里去。”

南邊指的是A城的南邊，溫家在那里有一別墅，平日里不住人，但是會定期派人打掃。

“不行！”林彤盈猛然抬起了眼，口被氣得上下起伏，“我不同意！”

溫又鋒看著，神慢慢地冷了下來。

-

兩人最終還是吵了起來，而夾在其中的溫琰，了最兩難的那個。

溫帆還在機場等著他接，但是家里的氣氛顯然已經降至了冰點。

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那就是，這件事已經躲不過去，必須要告訴溫帆。

最終，溫琰還是著頭皮地把溫帆接了回來，并且在路上的時候跟他委婉地說了一下事的前因后果。

出乎溫琰意料的是，溫帆的態度很平靜。

哪怕他跟著溫琰到家的時候，客廳里依舊有被砸出來的玻璃碎片，神卻依然沒什麼波。

倒是溫琰被嚇了一跳。

眼看著溫又鋒這回是了真怒，他又開始擔心溫帆會不舒服。

想來想去，他就想到了黎瑜。

“今天太突然了，我現在不開。”他道，“方便的話，你能把他接過去在你那呆一晚麼？等我今天晚上把這邊理完，明天再來把他接走。”

黎瑜的手驀然頓了一頓。

*

“然兒，然兒？”

耳邊響起了袁季的聲音，溫盛然驀然回過了神，手忙腳地按滅了手機屏幕。

“看什麼呢。”袁季難得看他這麼慌，有些奇怪，“我說，你今天怎麼回事啊，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沒什麼。”溫盛然道。

他的耳有點紅。

盡管如此，他并不想承認，發完那句“哥哥”之后，雖然發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但是發完，他還是在期待黎瑜的回應。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黎瑜一直沒有回復他。

理智告訴溫盛然，不應該重視這種無關要的東西，顯得自己特別矯，但是上，他很明確地知道，自己在等。

很奇怪。

明明在這之前，他們也是同樣的相模式，但是黎瑜告白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些被忽略的細節、微妙的緒，就像退之后暴在沙灘上的海生，如今全都顯現了出來。

溫盛然確信，他是不喜歡黎瑜的。

……不。

他的意思是，不是那種喜歡。

但是他對于這種變化手足無措，甚至到了慌張的地步。

而這件事，本就讓他有些慌張。

他深吸了一口氣。

袁季還在看著他，所幸，有其他人岔開了話題。

“還今天怎麼回事。”他的一個室友道，“肯定是因為那個變態啊。說真的，然兒你怎麼不告訴我，你要是告訴我了，我幫你把他牙都打掉。”

“就是！”另一個室友也附和，“你該告訴我們的。袁季，你不是跟然兒一起的嗎，你怎麼也不知道。”

猝不及防被懟，袁季趕為自己辯駁，他有點委屈：“然兒都沒跟我說……”

這話題一岔，算是把之間發呆的事岔了過去，溫盛然安了擔心的舍友幾句，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他的門敞著，洗完臉，外面已經熄了燈，他打開了群消息，果不其然，大群里都在討論拍狂的事。

為了保護私，涉事人都是私下通，但是作為唯一一個當時在場的，還是很多人知道最后報警的是溫盛然。

包括他剛剛加上的許茹盈。

孩子的確是非常活潑熱的姑娘，先是私聊安，然后憤怒地譴責了半天那個拍狂。最后，還提他去問了問況。

-應該是要開除了，明天估計就會出通報

-沒想到X大還會有這樣的人，我聽我師妹說，這人一直在拍，真的就是心理變態吧

-唉不過

那頭的消息停頓了一下，大概是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說這些合不合適，但是稍后，還是把消息發了過來。

-是這樣

-師弟你應該也知道的吧，就……師妹說，雖然他拍了很多照，但大多數都是廁所啊那些地方隨機拍的，只有你是專門跟蹤了的，照片很多，而且非常集

-還有，呃，師妹說，其他人的照片幾乎都是私照，只有師弟你的就只是跟拍

-……我的意思不是說你幸運啊！就是我總覺得，你對他來說特別特殊也不是什麼好事，你要不要想想有沒有跟他有過什麼集，這種人很偏執的，最好能找出源頭，然后求助一下家里人

這是真的很認真地在擔心他了。

溫盛然認真地回復了謝過去，然后頓了頓。

事實上，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他，包括學校負責調查的老師。

他們無一例外，都發現了溫盛然對拍者的特殊，所以，他們都詢問了，他跟拍者是否有集。

而事實就是。

溫盛然跟對方，確實毫無關系。

不過……

第六告訴溫盛然，這件事查到最后，或許也查不到一個真正的結果。

他看著黑沉沉的天花板，沉默了許久，然后若有所思地最后看了眼手機。

這一眼。

讓他直接僵在了原地。

黎瑜：能視頻嗎

*

淺淡的月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灑在墻面上，靜謐的樓梯間，溫盛然穿著睡，在角落的欄桿前小心地調整了一下角度，然后按下了接通鍵。

一接通，那邊的人就怔了一下。

“已經睡了？”他問。

他那邊的背景也很暗，像是在外面，但是很安靜。

大約是因為這麼晚了還沒睡，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啞，聽起來卻依然很好聽。

“沒有。”溫盛然磕了一下，“……只是習慣先換睡。”

黎瑜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開了口，聲音里帶了不易察覺的笑意：

“好。”

他沒有揭穿溫盛然拙劣的謊言。

“……有什麼事嗎？”

溫盛然有些張。

黎瑜以前幾乎不會給他打視頻，語音也很，都是發消息。

他怕對方是出了什麼事。

黎瑜頓了頓。

片刻后，他輕輕吐出了一口氣：“算是有吧。”

“我把我現在在追你的事告訴你哥了。”他道，然后，他停頓了幾秒，“你介意麼？”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說我們溫溫，人瑜哥打視頻是喜歡你想多看你一眼，你為什麼跑到樓梯間都非要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