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黎瑜開了口。

“你剛剛說。”他道，“你沒怎麼跟黎瑾說過話。”

溫盛然眨了眨眼睛。

他點了點頭。

“所以我問你，是不是姐姐同意了。”他道, “我跟不太, 所以如果不愿意的話，我也不好意思麻煩。”

他頓了頓, “你是覺得, 我跟姐姐不，所以我會介意嗎？”

溫盛然笑起來：“可是如果我去外面匹配志愿者的話, 也都是陌生人啊，是你姐姐誒, 我已經很幸運了。”

他剛剛某個瞬間，真的以為黎瑜是找到了匹配者。

如果是這樣，他確實有點接不了。

黎瑜的神因為那句“是你姐姐”而松了一瞬。

不過很快, 他的臉就又繃了。

因為不是陌生人，所以，溫盛然就“可以”。

“你知道二期治療是什麼意思嗎？”他問。

溫盛然怔了怔。

這一回，他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給他的單子上都是專業名詞，他也沒來得及問。

他確實不知道二期治療是什麼。

黎瑜看著他：“二期治療，就是在合適的時候，導你正式進發期，在發期期間, 因為要保證淤積的信息素進行足量釋放，所以，是不能使用抑制劑的。”

omega的發期是每三月一次。

每次是3到7天不等。

據溫盛然之前的數據顯示, 他的發期偏長。

有五天。

這五天里, 他必須忍發期期間的所有生理反應, 并且在引導下在隔離病房釋放信息素，這幾天時間里，都需要導alpha的陪護。

所以，姚瀚之前會說，導alpha跟普通志愿者不同。

它是更強的道德和意志力的現。

因此，研究所所匹配到的志愿者，其實都是各行各業非常優秀的人才。

“發期的五天里，你都要和單獨被關在隔離病房。”黎瑜慢慢地道，“如果出現失控，必要的時候，對你通過臨時標記來控制你的失控，也是協議里被允許的。”

他頓了頓，“你有認真看過協議麼？”

他懷疑溫盛然當初只是簽了字，本沒仔細看里面的容。

溫盛然很不服氣：“我看了的。”

他當然看了。

穿過來之前的歷史留問題。

別說協議了，研究所給的合同，包括周鴻給他看過的一些份轉讓這種純獲利的行為，他都有認真看過條款。

沒辦法。

之前就是因為他沒看，他的好哥哥好姐姐們就在里面給他心地下了套。

“好像是有這麼一條。”他想了想，道。

只不過他當初想了一下，覺得如果對象是黎瑜。

只是一個臨時標記的話，對于他來說也不是不能接。

黎瑜臉稍緩。

然后，他就聽到了溫盛然的下一句話。

“沒事。”他道，“姐姐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黎瑜：“……”

他不知道的是，溫盛然此時此刻，心甚至充滿了慶幸。

……還好。

他想。

如果給他做二期治療的真的是黎瑜，他懷疑對方給他做臨時標記的那個剎那他就會沒出息地在人懷里，說不定還會做很多更丟人的事。

他這麼想著，抬起眼，然后對上了黎瑜的眼睛。

那雙淡漠的眼睛里這會兒牢牢地盯著他，看起來像把他原地掐死。

溫盛然：“……”

錯覺吧。

黎瑜這樣的格，怎麼會做出這麼不符合他人設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問黎瑜：“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黎瑜看著他。

片刻后，他開了口，面無表：“沒有。”

“既然你同意，就后天到研究所來做測試。”他轉過，“帶好要帶的東西，別遲到。”

溫盛然松了口氣，爽快地“嗯”了一聲。

黎瑜的腳步頓了一頓，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

晚上十點二十分。

黎宅。

書房房門大敞，頂燈明亮。

黎瑾臉上敷著面，只出一雙漂亮的眼睛，一邊坐在筆記本前飛快地敲著鍵盤發郵件，一邊咬了一口自家弟弟剛剛順便切了拿給的果盤。

蘋果水甘甜，卻毫沒有領的意思，笑得花枝。

“所以，弟弟。”道，“你喜歡的omega拒絕了讓你繼續做他的導alpha，反而在你面前夸獎了一通你親的姐姐我，然后愉快地接了新的治療方案。”

做出了評價，“彩。”

黎瑜：“……”

他就知道。

黎瑾最近剛短暫地制服了董事會，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告訴這件事，他必然被嘲諷。

盡管如此，他還是沒忍住，語氣平靜地進行了反駁。

“沒有拒絕。”他道，“我只是告訴他，他可以換一個導alpha。”

“然后他同意了。”黎瑾毫沒有給他留面子的意思，“這不還是變相的拒絕。”

黎瑜：“……”

黎瑾繼續補刀：“你確定，對方是真的沒有開竅，而不是確實對你沒意思嗎？”

眼看著黎瑜一向平靜的神終于有了些許變化，黎瑾才心滿意足地結束了調戲。

真難得。

想。

其實，小的時候，黎瑜就比要一點。

但是母親去世之前，記得，黎瑜還不像現在這樣……

說不出來是什麼樣。

外人對黎瑜夸贊再多，說他年有為、說他天才，都沒什麼覺。

別人都把黎瑜塑造一個完的人，說他像是天上的月亮。

卻總覺得，弟弟上了一人味兒。

母親的去世給他們每一個人都造了影響，尤其是他們姐弟倆。

學會跟著爸爸一起挑起家業的重擔，而黎瑜在高考結束那一年，不聲不響地放棄了相關專業，學了藥學，后來，又專門從事腺缺陷的藥研究。

知道為什麼。

因為知道，所以心疼。

眼下，這人味兒終于重新在黎瑜上出現了。

想起之前在酒會上見過的那個漂亮的男孩兒。

笑起來很甜，眼神也很靈。

像是驕矜的小狐貍。

原來，的弟弟，喜歡的是這樣的類型。

沒看到溫盛然的時候想象不出來。

但是看到了之后……

又覺得毫不意外，甚至覺順理章。

“開個玩笑。”道。

“要聽聽你姐的分析麼？”問。

黎瑜頓了頓，抬起了眼。

“你之前說，他沒有明確拒絕你。結合你跟我說過的，還有那天我跟他聊了幾句，我覺得，他是那種不喜歡就會毫不猶豫開口的人。”道，“所以，我覺得你的覺是對的。”

“至于治療麼……”笑了笑，“你可以換個角度來想。”

“他是被治療的那個人。”道，“從檢查到一期治療再到二期，一直都是你在負責他的相關事宜，他估計本就不好意思的。你提了換人，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拒絕的。因為這樣，就不用麻煩你了。”

黎瑜皺了眉：“……我沒覺得他麻煩。”

黎瑾心平氣和地教導自己的弟弟。

“你沒覺得。”道，“但是這是社禮儀的一部分。”

頓了頓，“所以，我雖然理解你的選擇，但是你既然喜歡他，在追他，我覺得，在對方沒有表示出反的況下，其實作為alpha，你可以適當強勢一點。”

“你覺得呢？”

*

黎瑜難得地沒有反駁黎瑾。

這場談話以一種十分平和的方式結束。

但是卻沒有改變結果。

這一回，是黎瑾開的口。

“雖然話是這麼說。”道，“但是答應了人家小朋友，就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吧，我這幾天正好有空，可以配合做一下需要的檢查。”

黎瑜沉默了一瞬，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在黎瑾面前，黎瑜頭一次流出明顯的緒。

但是回到研究所的時候，溫盛然面前的黎瑜，卻仍舊保持著悉的冷淡和專業。

黎瑾是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弟弟工作，一休閑的黑子，烏發紅，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清冷而矜貴，轉頭就拉著溫盛然說小話：

“然然，他平時在你面前也這麼裝嗎？”

溫盛然：“……”

這就是親姐弟嗎？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黎瑜就敲了敲桌子。

悉的儀擺在桌上。

溫盛然在黎瑾訝異的眼神中拉遠了跟的距離，顛顛兒地小跑過去戴上了儀。

這個樣子很乖，黎瑜的眼神和了一瞬，上手幫他調整了下角度。

有了一期治療，溫盛然的信息素濃度終于沒有再近臨界值，黎瑜在紙上記了下數據，然后開了口：“你們倆的匹配結果出來了。”

溫盛然眨了眨眼睛：“多？”

黎瑜頓了頓：“91.2%。”

溫盛然有些驚訝：“哇這麼高？”

黎瑜：。

黎瑾看著他，笑瞇瞇的，意味深長：“弟弟，你好像看起來不太高興。”

黎瑜抬起眼，言簡意賅：“你看錯了。”

“一會兒進隔離病房。”他對溫盛然道，“今天只做信息素導，我會把信息素警戒閾值調到最高，所以中途有不舒服，就要及時說，知道了嗎？”

溫盛然愣了愣。

“不直接來嗎？”他問。

黎瑜手上的作停了一停。

他看著溫盛然清澈干凈的眼睛，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氣，才盡量平靜地開了口，卻只有一個字：

“不。”

一旁的黎瑾直接笑出了聲。

好歹是弟弟，還是要出手幫一把。

笑瞇瞇地開了口：“雙胞胎也是有差異的啦然然，雖然匹配測試也做了，但也不排除意外況的，所以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了一把溫盛然的頭發，終于還是沒忍住：

“你好可呀。”

便宜家臭弟弟了。

黎瑜警告地瞥了一眼，然后走到了機邊上，替換了原本應該在那兒的監測人員。

“辛苦。”他道，“去休息吧。”

“黎老師親自監測嗎？”那人愣了愣。

黎瑜點了點頭，沒有多解釋。

那人很快離開，黎瑾和溫盛然進了隔離病房。

黎瑜頓了頓，垂了眼眸，俯下，平靜而練地開啟了各項儀。

導的過程很順利。

黎瑜看著房間里的omega。

這是他第一次，不需要全神貫注有意識地控制信息素，而是以一種比較放松的狀態，去看溫盛然被導釋放信息素的過程。

omega的樣子很乖。

他坐在床沿，屈起膝蓋，上面是蓋著的白的被子。

這樣，黎瑾就只能看到他的口以上。

他的眼尾已經紅了，地抿著，看上去卻依舊能維持清醒的態。

只有黎瑜的角度，能看到他被子底下，攥著床單的，白皙而漂亮的手指。

那只手松了又。

松開的時候，溫盛然輕輕地了一口氣。

然后，他無意中抬起頭，看到了窗外的黎瑜。

四目相對，omega的眼睫忽地一。

幾乎是瞬間，他就別開了眼。

黎瑜的手指驀然蜷，他深吸了一口氣，剛準備收回目，余瞥到了什麼，卻突然一凝。

片刻后，他拿起了話筒。

“黎瑾。”他冷靜地道，“再放點信息素。”

里面的人微微一愣，不過很快，就跟著黎瑜的話照做了。

這時，姚瀚路過，瞥了一眼。

他愣了一下：“導alpha的信息素濃度已經快到警戒值了吧？”

黎瑜沒說話。

他對著話筒道：“再加。”

機已經開始發出“滴滴”的警報聲。

但是另一旁，omega的信息素濃度距離標準線卻仍然有一段距離。

“不對啊。”姚瀚道，“盛然的信息素到現在也沒釋放到需要的濃度啊，他倆匹配度不夠？”

話音落下，他就看到了上面的匹配度，他沉默了一瞬：

“當我沒說……”

“不能再加了。”他斂了笑意，“再加，omega沒事，alpha會失控的。”

黎瑜頓了頓。

他拿起了話筒：“姐，可以了。”

黎瑾額上已經布滿了細汗。

聽到這一聲，徹底松了一口氣，離開了隔離病房。

看到黎瑜的瞬間，開了口：

“弟……”

alpha與肩而過，徑直走進了病房，然后，房門就在面前重新關上。

眨了眨眼：“……”

房間里，黎瑜輕輕地吐出一口氣，走到了病床邊上。

空氣里還殘留著濃烈的信息素。

作為alpha，他其實很不適。

本能讓他釋放信息素，趕走房間里存在的，另一個alpha的味道，但是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溫盛然剛剛經過黎瑾的導，或許，他需要悉的信息素來安。

他頓了頓，俯下，輕聲開了口：“還好麼？”

旁人沒看出來。

他能看到。

雖然溫盛然沒有信息素失控，但是他的神已經到了臨界點。

想起第一次導時，對方潛意識的抗拒，黎瑜有些擔心。

溫盛然沒有說話。

他走近了一些。

“盛……”

話音戛然而止。

聽到他的聲音的剎那，omega抬起了眼。

他們之間不再隔著玻璃，黎瑜清晰地看到了那雙漂亮的，泛紅的眼睛。

眼睛里霧蒙蒙的，恍惚而渙散。

全是蒸騰的-。

但是，他仍然在努力辨認眼前的人。

幾乎是瞬間，黎瑜就嚨發，別開了眼。

他掩飾地想要去收拾一旁的儀，卻沒能功。

omega認出了他。

所以，他出了手，地拽住了他的角。

像是在海上漂浮的人，終于抓住了一依賴的浮木。

他不想讓他走。

作者有話要說：

牽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