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兩人回到樓下, 已經將近十二點。

溫盛然沒想到只是跟黎瑜說舊事會說到這麼晚，自己還在黎瑜面前差點丟臉地掉了眼淚。

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唯一的慶幸是，最后要哭的關頭, 他還是忍住了。

他借口上廁所, 在洗漱間里看著自己發紅的眼尾和鼻頭，用冷水洗了把臉, 確認狀態已經恢復了正常, 才走了出去。

黎瑜正在看消息。

聽到靜，他抬起眼：“嗎, 出去吃宵夜？”

溫盛然有的時候覺得黎瑜是個很神奇的人。

雖然看著冷，但是在需要的時候, 卻總能給予恰到好的，比如剛剛。

而緒過了之后，他也不會繼續把你當一個需要小心對待的玻璃制品, 不至于徒增尷尬。

比如現在。

他想了想：“不是很。”

“你嗎？”他問。

如果黎瑜，他也可以陪對方去外面覓一點食。

黎瑜搖了搖頭：“還行。”

“那就早點休息。”他道，“我記得你明早還有課？”

……是。

還是他最討厭的教授上的課。

點名超嚴。

溫盛然皺了臉，沒有再堅持。

黎瑜被他的表逗得笑了一下，了一把他的頭，轉過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溫盛然想起了什麼，住了他。

“對了。”他道, “那接下來的治療……”

黎瑜的腳步頓了頓。

過了片刻后，他道：“主要還是看你的意見，如果你想借此機會敏也可以。”

他停頓了一下, “不過我的建議是, 敏治療可以之后咨詢專業的心理醫生。眼下二期治療已經開始了, 我們倆已經磨合過，如果想要快點結束治療的話，還是由我來做你的導alpha比較好。”

他的話不急不緩，溫盛然認真地聽著。

末了，他開了口，聲音很小：

“嗯，我聽你的。”

黎瑜的手指無意識地蜷了一下：“你確定？”

溫盛然點了點頭，然后才反應過來背過的時候黎瑜看不到，趕“嗯”了一聲。

黎瑜垂了眼眸，余看到了omega在床沿微微晃著的小。

話說到這，他其實應該走了。

按照他往常的格，他也確實會這麼做。

但是今天，他突然想到了黎瑾曾經跟他說過的話。

他在心里微微深吸了一口氣，開了口：“盛然。”

溫盛然抬起頭：“嗯？”

“可以問麼。”黎瑜道，“之前想要換導alpha，是因為我跟你表白了，所以你覺得有些不自在麼？”

他很會說這樣“直白”的話。

之所以打引號，是因為這種話直接有余，但很容易給人造尷尬。

這算是社禮儀的一種，任何時候，最好給別人留一分余地。

但是他還是問了。

溫盛然顯然也沒想到他會開口問這個，臉上的神明顯地慌了一瞬。

當然。

他慌的原因和黎瑜以為的不一樣。

在某個瞬間，他還以為黎瑜知道了他做那個夢的事。

不過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荒誕的想法。

……要相信科學。

他安自己。

如果黎瑜能知道他做夢做了什麼，他也太神了。

他定了定神，搖了搖頭：“不是。”

“是因為……嗯。”他想了一個還算合理的理由，“因為之前，你又要帶那麼多患者，又要給我做導治療，還要配合我的時間，我覺得你有點辛苦。”

這是實話。

雖然溫黎兩家好。

但是有的時候，他覺得溫琰過于依賴黎瑜了。

簡直就是瞅著朋友靠譜，然后可著一只羊的使勁兒薅。

黎瑜頓了頓：“不是因為，導治療也會不可避免地有肢接麼？”

溫盛然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是不是。”

黎瑜是誰。

他不相信任何人的人品都不會不相信黎瑜的。

黎瑜的眸微微一。

“可是。”他慢慢地道，“其實我說的，才是很多人會有的想法。”

溫盛然怔了怔。

“不是嗎。”黎瑜笑了笑，“我對你心懷不軌，這種時候給你做導治療，其實就是有占你便宜的嫌疑。”

他看著溫盛然，“你忘了嗎，剛剛，你還對我的信息素產生了依賴。”

他頓了頓，“之后二期治療，你會徹底進發期，發期的五天里，除了監測機，我就是你唯一的依靠，我可以對你做任何事，你本沒辦法反抗，這樣，你也不介意嗎？”

他們很親。

但從某個方面來說，卻也沒有過分親。

一直以來，都是溫盛然上黎瑜，黎瑜雖然偶爾會回應，但也毫沒有給過溫盛然迫。

開始導治療之后，因為關系特殊，他更是在言語和行為上都更加克制。

這是他第一次在言語上這麼直白。

直白地直接表出偶爾在心底滋生的，一些的-。

再怎麼克制。

他也是個alpha。

骨子里就帶著掠奪和獨占的alpha。

溫盛然被他的話刺激得大腦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愣愣地開了口：“任何事……？”

“嗯。”黎瑜很耐心，“是一些很糟糕的事。”

他頓了頓，“你要聽嗎？”

……溫盛然不是很想聽。

他現在很痛恨自己上一世聽那群人的鬼混八卦聽了太多。

他現在滿腦子的黃廢料。

他看著黎瑜，還是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不會的。”他結結地道。

像是為了加強自己的信心，他努力地出了一個笑容，小心翼翼，“哥哥，你不會的。”

“……對不對？”

黎瑜肯定是嚇唬他。

他在心底努力說服自己。

肯定是，他看他剛剛心不好，所以想轉移他注意力。

現在他注意力轉移了。

對方就會收回這個玩笑。

嗯。

一定是這樣的。

他抬起眼，看著黎瑜眼中充滿期待。

這個眼神太乖了，也太可憐了。

黎瑜原先確實只是想跟他開個玩笑，順便提醒溫盛然他還在追他這件事，以免對方繼續沒心沒肺地把他當哥哥來相。

只是一句。

然后，他就會安溫盛然，順便告訴他，他不會做那樣趁人之危的事。

但是眼下，他被溫盛然無措又小心地看著。

準備出口的安，突然就被他盡數都咽了回去。

片刻后，他開了口，輕飄飄的：

“說不定呢。”

他看著溫盛然驟然瞪圓的眼睛，了一把他的頭發，角勾了起來：“早點休息，晚安。”

說罷，他就轉，離開了病房。

*

因為黎瑜的四個字。

當天晚上，溫盛然就又做了奇怪的夢。

如果說那一天地毯之后的夢，還算是跟現實的銜接。

那麼這一回，他的夢里就全都是荒誕又離譜的不可描述節。

夢里的黎瑜依舊很帥——

但是溫盛然更愿意稱呼他為冠禽。

對方冠楚楚，斯斯文文地掌控著他到達難以言喻的頂峰的時候，溫盛然麻木地睜開了眼睛，果不其然，看到了窗外初升的太。

他坐起來，木著臉去洗手間洗床單。

然后第一次，在吃早飯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跟黎瑜說。

黎瑜倒是沒有注意到。

他今天有點忙，瞥了一眼溫盛然早飯有沒有挑食之后就忙著打電話。

一通電話打完，就到了開組會的時間。

他站起，叮囑溫盛然。

“一會兒開車回去注意安全。”他匆匆地道，“二期治療隨時都可以開始，但是要預留一周的時間，記得提前請好假。準備好了就聯系我。”

溫盛然看著他，很倔強：“我不。”

他才不要聽冠禽的話。

黎瑜：“。”

三秒后，溫盛然就很慫地改了口：“……知道了。”

黎瑜失笑：“別張。”

他停頓了一下：“沒你想象的那麼可怕，有我在。”

就是有你在才比較可怕。

溫盛然想。

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等到黎瑜離開，他喝完最后一口豆漿，起去了學校。

上課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這些日子為了治療，溫盛然一直在研究所呆著。

上完課，他回了趟溫家。

一進門，他就聽到了林彤盈很開心的笑聲:“好，那媽媽就穿這件。”

“小爺。”

傭人如今已經跟他很悉，一邊玄關的柜子，一邊跟他打招呼。

溫盛然“嗯”了一聲，把手上拿著的外套掛在了架上。

他進了門，林彤盈看見他，臉上笑意未收:“小然回來了。”

一旁的溫琰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怎麼沒讓司機去接？”

“就這麼點兒路。”溫盛然揚起了一個乖巧的笑容，“沒事。”

他把一樣東西遞給了溫琰:“給。”

溫琰愣了愣:“什麼？”

“給你帶的禮。”溫盛然道。

溫琰拆開。

里面是一條暗紋領帶。

他有些訝異，又很喜歡，好半天才地道:“怎麼想到給我送禮？”

溫盛然沒有多說，只是手，“不要的話還我，我給黎瑜哥哥。”

這話是瞎說。

其實是他跟黎瑜出去逛街的時候看到，覺得適合自家傻子親哥，所以才順手買的。

本送不到黎瑜手里。

但是溫琰信以為真，眼神警惕:“不行，給了我的就是我的。”

他忙不迭地收了回去，作寶貝。

一旁的林彤盈樂得前仰后合。

的上是一件淺藍的旗袍，襯得段窈窕。

這是溫帆挑的。

剛剛還在跟溫帆聊著天，講起小時候的舊事，這會兒注意力已經全被一旁的兄弟倆吸引了。

溫盛然面對溫琰是連哄帶騙，面對林彤盈卻是十足的乖巧。

乖巧卻不膽怯。

他一邊收拾包，一邊自然地跟林彤盈聊著學校的趣事。

一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瞥了一眼一旁的溫帆。

溫帆剛剛還在笑，他回來之后，他臉上的笑意就漸漸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默不作聲的安靜。

還有不聲的警惕。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臉已經變得越來越難看。

溫盛然收回了目。

他垂了眼眸，神平淡，心卻沒什麼波。

這就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現狀。

溫帆通過那天的事把自己留在了A城，同時也獲得了林彤盈以及溫琰的照料和關，但是，這只是那一天。

自此之后，他就發現，即便是如此，他在家里的地位也遠不如從前了。

原因不在于他，而在于溫盛然。

他以為，他在溫家生活了二十年，無論是跟溫家人的，還是自的能力和素養，都是遠遠高過溫盛然一籌的。

但是很快，他發現，事并非如此。

溫盛然過去，確實過得很糟糕。

但是他顯示出來的樣子卻不是這樣。

他看上去格大方又坦，是標準好學生似的懂事和禮貌。并不過分外，卻能接上家里所有人的話題。

林彤盈關于上流圈的社與穿搭，溫琰日常的運與生活，甚至溫又鋒關于公司最近事務事務理的相關。

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孩子。

尤其是，他還是他們失散多年的親人的時候。

這個時候，溫帆的那件事，對溫盛然來說，就不是掣肘，而是助力。

因為喜歡，所以會在乎他的。

而溫盛然此前在溫琰和林彤盈面前的表態發揮了作用。

他們覺得讓溫帆留在這，是溫盛然懂事退讓的結果，因而愈發覺得對不起他，格外遷就他。

等到溫帆察覺出不對，已經來不及了。

他覺得不對勁，溫盛然卻不會搭理他。

他只給人一次機會。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跟溫帆又不，沒興趣，也沒義務替他考慮。

眼下，他看著溫帆站起，開了口:“我先上樓了。”

這一聲有些突兀。

林彤盈怔了怔，隨即道:“怎麼啦？快吃飯了。”

“沒什麼。”溫帆勉強笑了笑，“就是想先自己呆一會兒。”

他這麼說，林彤盈也不好多說什麼。

只是神明顯變得有些擔憂。

溫盛然看在眼底，在心底笑了一笑，也跟著站起了:“媽，我也上去休息一下。”

林彤盈怔了怔，隨即，反應了過來:“廚房有剛做好的甜點，你帶著上去吃吧？”

溫盛然沒有推辭，笑著道:“謝謝媽。”

然后，他在溫帆徹底變得難看的目中接過了糕點上樓。

不多時，他的房門就被敲響。

他打開，果不其然，是溫帆清秀又神難堪的一張臉。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