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澤懷疑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了點問題。

他怎麼沒聽懂這小孩在說什麼？

“你哥哥是誰？”

他猛地又想起來剛才生們說的兄弟倆，頓時目上移，看見了正排隊買煎餅的裴清沅。

然而這個跟他穿著同樣校服的男生只是冷冷地瞥了自己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付澤更加不著頭腦：“你哥？我都不認識他，我揍他干嘛？”

他是二中一霸，每天的日常就是上課睡覺下課打籃球，放學了就去和對面五中的死對頭們在網吧電腦上決一生死，偶爾打打架，并不關注學校里除了以外的人。

九月的新學期剛開學不久，裴清沅之前是按正常流程轉學班進來的，雖然出的外形到了一些生的關注，但在學校里不算很出名，比如付澤就不認識他，只是這個周末從裴言那里聽說了這件貍貓換太子的稀奇事之后，才記住了裴清沅這個名字。

所以即使現在他放話要揍的裴清沅就在眼前，他也對不上號。

小男孩聽到他這樣說，可的笑容里立刻染上一困：“你又不認識他，那為什麼要說冒牌貨一家都很壞呢？”

在這個犀利的問題里，付澤頓時有點卡殼，他張口言又止，止言又，不太發達的大腦總算反應了過來：“你哥是裴……”

季桐不等他說完，踮起腳扯了扯他校服下擺，打斷道：“你太高了，我仰著頭好累，可不可以蹲下來一點跟我說話？”

聽到小孩的前半句話，付澤的心頭不涌上一種刻在DNA里的驕傲，還抱怨般地咳嗽了一聲：“一米八五就是麻煩。”

隨即付澤很聽話地蹲了下來，平視著小男孩的眼睛。

被小孩這麼一打岔，他之前誓要為裴言出氣的那勁似乎消去了一大半。

這會兒他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心平氣和地確認道：“你哥哥是裴清沅嗎？”

季桐點點頭，很認真地看著他：“不要他冒牌貨，他什麼也沒有做錯，是無辜的。”

他的聲音同樣很輕，隔著嘰嘰喳喳的人群，刻意不想讓裴清沅聽見。

“他被調換的時候還很小，小到什麼都不知道，那是大人的錯，如果哥哥可以自己選，他肯定也想跟自己的媽媽天天在一起。”

季桐的聲音脆脆的，沒有帶太多，一雙大眼睛亮亮地看著他，好像只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可不知為什麼，付澤卻聽得有些難過。

他回想起自己幾分鐘之前撂下的狠話，忽然覺得有點愧疚。

裴言的確沒有說什麼關于裴清沅的壞話，只說是養母在醫院里調換了他和裴清沅，本以為糾正錯誤后，兩個家庭能各過各的，卻在白天裴家為他辦的歡迎宴上見到了突兀出現的裴清沅，不知道是因為巧合還是什麼別的。

他先為主，覺得白得了十幾年富裕日子的裴清沅肯定是留裴家的生活，不愿離開，想跟裴言爭父母，果然和他能做出這種事的親媽是一脈相承。

可事實上他本不認識裴清沅，也無從得知他心里的想法，只是出于刻板印象和立場所致的偏見就對他下了這樣的定義。

于是付澤蹲得更低了，原本繃的小肚都了下來，有點難以啟齒地開口：“對不起啊，我不該那麼說的。”

說著，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們倆不都是獨生子嗎？”

怎麼還冒出來一個管裴清沅哥哥的小孩。

季桐心想這就替宿主搞定了一個潛在反派，自己不愧是系統界最聰明的AI，他面不改道：“清沅哥哥給我做家教，我可喜歡他了，爸爸媽媽工作太忙，都不管我，要是我真有這樣一個哥哥就好了。”

對于“生活在富裕家庭里由裴清沅擔任家教的三歲小孩”這個信口胡謅的設定，季桐越想越滿意，決定把它作為自己的對外份，并且加以完善。

這樣萬一有人需要找他的爸爸媽媽，雖然他暫時不能變人形態，但可以通過數據侵通訊系統，在接電話的時候制造出優雅強人或是冷酷霸總的聲音，而且他還可以和電話里的爸爸媽媽吵架或者撒。

他愿稱之為充滿趣味的賽博雙簧。

付澤毫沒有懷疑他的解釋，已經自發地腦補了一個雙雙得不到父母疼的非親兄弟倆互相陪伴的傷故事。

他拍著脯保證道：“你放心，在學校里我絕對不欺負你哥哥，以后我罩著他。”

“大哥哥真好。”季桐將目下移，落到他手里熱乎乎的煎餅上，“煎餅好香呀。”

付澤聞言頭傻笑，尚未意識到他將失去什麼。

“你是每天吃煎餅才能長這麼高的嗎？我也想長得像你這麼高，好羨慕。”

下一秒，付澤大手一揮，毫不猶豫地將煎餅塞給了季桐。

“我是基因好，沒辦法，你吃吧，爭取長高點！”

季桐笑瞇瞇地啃了一口香噴噴的戰利品煎餅：“謝謝高哥哥。”

對于這個稱呼頗為滿意的付澤騎上自行車，一路吹著口哨騎向了學校，早就把自己之前要揍人揍到爹的豪言壯志拋到了腦后。

而另一邊，裴清沅看著手里多出一個煎餅的季桐邁著小短跑回來，語氣十分得意：“我們一人一個，我騙來了他的早餐，他要肚子了。”

裴清沅沒有問他和付澤說了些什麼，只是心里對自己這個系統智能程度的認知，又上升到了全新的高度。

他本來替季桐買了一個加蛋加的煎餅，現在一人一個，雖然他已經吃過早飯，但只是一點不頂飽的粥，這會兒看季桐吃得這麼香，也跟著了起來。

秋天早晨的暖融融的，照得人心明亮，裴清沅和季桐并排坐在自行車旁吃煎餅，樹蔭灑落點點斑。

足足從昨天傍晚到了現在的季桐吃得格外虔誠：“煎餅太好吃了，當人類真好啊。”

裴清沅聽著這聲來自于人工智能的奇異慨，角微微上揚：“你喜歡的話，我每天早上都帶你來買。”

“我們一起吃早餐。”季桐忙不迭地點點頭，“現在我不覺得宿主家的早飯香了，還是這個香。”

羅家現在并沒有窮到吃粥度日的這種地步，只是這樣最省事，也側面證明了羅秀云對正值青春期需要充足營養的親兒子裴清沅實在不夠上心。

不知道裴言在上學的時候，羅秀云每天早晨會為他準備什麼早餐。

季桐覺得應該不會是白粥咸菜和腐。

裴清沅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他垂下眼眸，應聲道：“好。”

他喜歡這個忽然了軌跡的早上。

在柏油路面上印下兩道挨著的影，耀眼地發著燙。

他搬到羅家后的日子里總是獨來獨往，現在旁邊卻有了一個小小的影子。

“系統是什麼形態的？”裴清沅忽然問他，“你……是什麼樣子？”

季桐回答得很快：“數據流構的小機人，個子不高，渾冒著綠瑩瑩的，有時候會往下掉電子粒，就像人類掉頭發一樣，另外還會變。”

他本來可以直接展示給裴清沅看，但大庭廣眾之下不方便。

“宿主要努力做任務，等長值夠了，我們就可以在意識空間里隨時見面了。”

裴清沅認真地想象著他描述的樣子，承諾道：“我會的。”

煎餅吃得，季桐滿意地肚子，與此同時，他收到一條由系統中心發布的數據。

【二十分鐘后在系統中心召開急會議，請各系統安排好今天的日程，避免影響宿主與劇線，務必準時到場參加。】

……這個系統中心的小編發起通知來還像人的。

馬上就要見到其他的系統同事了，季桐不免有點興，他看向裴清沅：“ 宿主，一會兒我就要去系統中心開會，時長不確定，你可能會有段時間聯系不到我，不用張。”

裴清沅對他今天要去做的事到很詫異，他消化了一下這個系統居然也要開會的新奇知識：“好，我知道了。”

他也吃完了第二頓早餐，該去學校了。

季桐坐在馬路牙子上，快樂地朝他揮揮手：“晚上放學見。”

騎上自行車的裴清沅在風里應聲：“放學見。”

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放學見。

羅秀云沒有，曾經的母親葉嵐庭也沒有，更不用說工作繁忙常年早出晚歸的裴明鴻。

葉嵐庭的傍晚總是和一群同樣致麗的夫人們一起度過，在心打理的花園里看日落，抱怨各自不著家的丈夫只知道花錢討人歡心，談論那些每天都在更新的豪門軼事，卻沒料到有一天自己的家事也會為那里面的一部分。

裴言的到來會改變那一切嗎？

他模模糊糊地想著，加快速度，更用力地沖進了風里。

二中門口，今天的校園顯得格外喧囂，學生們的臉上洋溢著某種微妙的興，許多人都在頭接耳竊竊私語。

“真的假的？咱們學校還出了那麼大一個富二代呀？”

“當然是真的，哎，你們有沒有見過那個轉學生啊，幾班的？他們爸媽也真夠狠的，讓假冒兒子轉到親生兒子讀過的學校來。”

“三班的，我見過，還帥——靠，就剛剛進來那個！”

“付哥呢？我聽人說付哥早上放話要收拾冒牌貨……付哥付哥！這里！”

到校后的付澤走進班級坐下，看到隔壁桌的同學在吃面包，肚子得咕咕兩聲之后，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沒吃早餐。

他只好下樓重新去買，結果走到一半就被好事的同學住。

付澤不耐煩地轉過頭，目直直地對上正推車進來的裴清沅。

在圍觀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火熱視線中，裴清沅一臉面無表，他當然記得付澤在煎餅攤旁說要揍他的那番話。

他沒怎麼打過架，但從小還是接過一些跆拳道空手道之類的防教育，不一定就會輸給此刻正面怒氣的大高個付澤。

就在他準備卷袖子的時候，卻看見付澤大步走到拱火的男生旁邊，毫不留地給他扣了個大栗。

“冒冒冒，我冒你個頭！”

裴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