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四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 三班講臺上一臉笑容的老師罕見地沒有拖堂，放下卷子大手一揮，就慷慨地讓這群學生去吃飯了。

老師笑瞇瞇地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 臺下的學生們立馬放松下來，教室里驟然涌起一陣喧囂，大家神各不相同，但大多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今天是我們班在整個年級里地位最高的一天了吧……”

“我剛才好像看到七班那個常年第一的學霸, 特意往咱們班門口路過了一下，還悄悄往里瞥呢！”

“下午還有數學和語文沒出分，來來來, 猜猜看裴神和第二名會差多分，我猜數學至十分起步！”

“保守了，我猜是二十……”

趕在大家再次圍上來之前，裴清沅果斷起，從教室后門下樓, 快步走向食堂。

他的智能手表對這種積極的吃飯速度很滿意, 靈敏地閃起了絢爛的彩。

彩里還迅速浮現出一行冒著紅氣泡的文字。

[今天記得給自己加個大。]

文字停留了幾秒鐘后, 從兩個字上面撲通掉下來一個舉著筷子的小機人, 探頭看他的同時，笨手笨腳地了自己摔疼的屁。

裴清沅十分練地被萌到了，一邊走向食堂, 一邊認真地記住了這段小畫。

這已經是他今天上午看到的第六種風格截然不同的文字畫特效, 有時候課間季桐索不跟他說話, 而是在表盤上顯示花里胡哨的文字和各種表，把旁邊圍觀的同學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眼神里的簡直快要溢出來了, 直接導致裴清沅課桌旁越發人滿為患。

不得不說, 他的系統對于扮演智能手表這件事表現出了極大的熱。

這算是人工智能的天嗎？

食堂里的菜香遠遠地飄了出來，裴清沅有些好奇地在心里問季桐：“你現在想吃東西嗎？”

他發現季桐今天似乎難得地沒有表現出對食的垂涎。

“不想哦。”系統悉的輕快聲音響起，“手表是沒有嗅覺的，所以我暫時不會覺得饞。”

沉迷當表的季桐今天準備取消籃球隊與三歲半的例行夜宵環節，用一種全新的形態出現在這群高中生面前。

俗話說得好，小別勝新婚，今天不吃飯，明天吃起來一定更香。

這一刻不會被食的他，將是一個沒有弱點的完人工智能。

唯一的憾，大概就是宿主顯然想將這款手表的大名守口如瓶。

兒桐和兒變的手表。

多麼絕妙的雙重諧音梗！

季桐待在宿主的手腕上憂郁了幾秒鐘，很快被食堂里擁的人流分走了注意力，到都是排隊等待或端著餐盤的學生，難免肩接踵。

宿主的手自然下垂的時候，季桐大概會呆在一米不到的位置，跟之前常用的三歲半形態差不多高。

但問題是，如果他是作為一個矮矮的小孩走過去，其他人肯定會下意識保持距離，而他現在只是一塊帥氣卻迷你的手表，失去了擁有人類專社距離的權利。

所以當裴清沅走到隊伍末尾排隊的時候，季桐瞬間覺得自己被無數巨大的人類不風地圍住了。

更可怕的是，他一時不察，還到了來自校服擺的重重一擊。

季桐相當在乎自己的外形，忍不住驚慌失措地哎喲了一聲。

周遭鬧哄哄的空氣驀地冷卻下來。

那個撞到季桐的學生臉驚疑地左右張起來，詫異地問旁邊的同學：“你剛剛有沒有聽到有人了一聲？”

“有，我還以為我幻聽了……那個聲音有點怪，不太像人的聲音。”

“臥槽，你別嚇我啊！我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兩人開始一起東張西，審視著周圍看似平常的環境，驚恐的目從后面無表的裴清沅臉上劃過。

瞬間猜到了真相但無法做出任何解釋的裴清沅：……

他低下頭，假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然后悄悄地摘下手表，作輕地握在了手心。

人類掌心溫暖的熱度立刻涌向冰冷的機械外殼，還伴隨著宿主認真道歉的聲音：“抱歉，我應該讓你待在更安全的地方。”

他差點真的把季桐當一塊手表了。

被暖洋洋的溫度包圍著，季桐莫名有種蒸桑拿的錯覺。

連他的數據好像都卡頓了一下，也許是因為外面突然升溫。

季桐花了好幾秒清理存，才用開著黃小花特效的文字回應宿主。

[沒關系，我是第一次變手表，宿主也是第一次擁有這樣的手表，我們一起慢慢適應。]

[記得幫我表盤哦ヾ(@^▽^@)ノ]

于是裴清沅端著餐盤找空位坐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口袋里拿出紙巾，把這塊新手表仔仔細細地了一遍，然后把它放在自己手邊有紙巾墊著的桌面上。

如鏡的黑表盤上，小機人又從歡快的文字背后探出腦袋，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煥然一新，很快朝鏡面之外的世界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過純黑的鏡面倒影，裴清沅看見了自己，也看見了與自己幾近重疊的小機人。

他下意識地出手想要，又想起他的系統很注重儀表，再加上剛剛才把手表到一塵不染，指尖便在距離表盤還有一點點的地方停住了。

老實待在手表里的小機人略顯意外地看著他的作，然后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爽快地出自己圓滾滾的機械手掌，隔空與他的手指匯。

[擊掌！]

這次的文字上冒出了怦然綻放的禮花。

裴清沅安靜地看著禮花放完，才垂下眼眸吃飯。

季桐頭一次這樣面對面看宿主吃飯卻不能筷子，雖然上說著不饞，但還是有點饞。

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得找點事來轉移注意力。

裴清沅抬眸看向手表的時候，就看見表盤上的畫面又變了，變了一個由像素構的房間。

小機人窩在乎乎的單人沙發里，旁邊是嘩嘩轉的立式電風扇，前方擺著一臺方方正正的老式電視機，屏幕上的像素點不停地閃，可惜表盤太小了，裴清沅看不清電視機屏幕上到底播放著什麼。

在他吃午飯的同時，季桐聚會神地看起了電視，只留一個小小的背影對著他，時不時還隨著畫面的變化晃腦袋，明明熱鬧的空氣莫名其妙地靜謐起來。

裴清沅圍觀了一會兒，好奇道：“你在看什麼？”

“看電影。”

“什麼電影？”

“這麼笨重的老電視機，當然要放電影頻道的譯制片才應景。”小機人的聲音里充滿對自己智慧的認可，“聽說這是人類都有的年回憶。”

過稍顯象的像素點，裴清沅不想象了一下這幅虛擬畫面真時的樣子。

沙發，風扇，舊電視，看得神的孩子。

好像真的充滿了年的味道。

“嗯，我也聽說過。”他低聲應道，“好看嗎？”

“好看。”季桐興致地回答他，“要聽劇嗎？我給你復述，這是一個發生在戰爭年代的故事……”

令人困倦的午休時間里，裴清沅從食堂回到教室，一直在聽季桐轉述給他的電影故事。

季桐一心三用，一邊看電影，一邊復述，時不時還觀察一下宿主專注的神，頓時覺得今天的快樂教育進步又往前邁了一大步。

讓宿主在張的學習生活里聽一個凄的故事，堪稱勞逸結合的天才方式。

不過他還沒得意多久，就發現自己的數據流好像變得有些奇怪。

黑屏幕上閃過一陣陣抖的波紋，像運行出錯的電腦。

裴清沅幾乎同時發現了異樣，問道：“怎麼了？”

他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季桐回應。

“哦！沒什麼，只是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不必擔心。”

他的語調突然變得格外抑揚頓挫，聲線也變了，了低沉醇厚的磁男中音，連說話風格都明顯變化了。

裴清沅一時怔住，不太適應地打量著這塊手表。

在他看不見的虛擬空間里，完人工智能迎來了猝不及防的鐵盧。

季桐痛苦地聽著自己發出不控制的奇異聲音。

他今天在手表里折騰了太多花樣，搞得部數據不知道哪里搭錯了線，導致他的聲音系統被譯制片里的數據污染了。

所以他現在暫時擁有了一口純正無比的譯制腔。

人工智能果然是會出bug的！！

季桐花了足足五分鐘，才用格外繁復的句子向宿主解釋清楚發生這種況的原因。

“……瞧瞧這該死的bug，我恨不得它立刻就消失！如果下次再讓我看到它，我發誓絕對會用我的靴子狠狠地踢它的屁！”

裴清沅陷了長久的沉默。

總算回過神來后，他實在無法忽視這種說話風格的超強傳染力，言又止道：“要不還是顯示文字……”

連宿主都嫌棄他了！！

嗓音磁的小機人憂郁地閉上了，努力搗鼓著陷混的數據。

中午很快過去，下午第一節課就是數學。

全班同學都分外練地等待著春風滿面的數學老師走流程：第十名某某某……第二名某某某，第一名裴清沅。

唯一的懸念只在于裴清沅到底領先了第二名多分。

“第二名，林子海，127分。”

飽經風霜的林子海一臉游魂似地站起來。

“第一名，裴清沅，145分。”數學老師笑呵呵道，“這次的卷子在難度上的確有一些高了，按現有的知識框架來答題，時間應該是不夠用的，必須承認這是出卷老師的失誤。”

“其實裴同學的答案全部是正確的，但運用了一些超綱的公式來解題，過程寫得比較簡略，所以經老師們商量之后，酌扣了點分，希裴同學下次可以把過程寫得再完整一些，也方便同學們參考。”

“不過就算是這樣，裴同學也是我們這次月考的年級第一，大家要多多向他學習啊！”

《酌扣了點分》《方便同學們參考》《就算》。

今天在全校為焦點的三班同學們已經完全悉了這些詞語的新用法，紛紛熱烈地鼓起掌來。

領卷子，講題，準時下課，座位周圍變菜市場。

不過這次有一個不一樣的地方。

最前排的學習委員林子海，慢吞吞地走到了裴清沅的位子旁邊，主開口道：“我能看看你的數學卷子嗎？”

鑒于兩人之前的矛盾，旁邊圍觀的同學們霎時心領神會：這是要找茬了。

學習委員的數學也不錯，以前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這次被人搶了風頭，肯定會不甘心。

現在來問班長要卷子看，肯定不是像其他同學那樣為了瞻仰，大概是想從卷子里找點錯誤出來，好讓兩人之間的分數差距小一些，掙回一點面。

裴清沅看起來倒沒有抵，隨手就把卷子遞了過去，然后毫不關心地將視線移向了自己的手表。

林子海果然仔仔細細地看起了卷子，像是在努力挑刺，都顧不上坐下來。

班長看手表，學習委員看卷子，吃瓜群眾們則凝神屏氣，視線在班長和學習委員之間來回。

林子海看了五分鐘大題后，終于抬起了頭，眼神相當嚴肅。

同學們的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已經開始腦補該如何勸架。

接著，他們就眼睜睜地看著林子海的臉上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解法太完了。”林子海由衷道，“我從來沒想到過這種解題思路。”

“上次那兩道題是我心大意做錯了。”他的語氣干脆，“謝謝你指出來，那不是運氣好隨便說的，就是因為你比我厲害。”

“之前我不該針對你的，對不起。”林子海最后道，“你當班長，一定能帶我們班的績更上一層樓。”

居然是一波毫不猶豫的認錯跪加彩虹屁。

所有同學都聽懵了。

在這片集懵的寂靜里，裴清沅的黑智能手表率先做出反應，發出了一聲充滿驚奇的詠嘆調男中音。

“哦，我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