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蹲在院子里，運轉《萬木逢春決》。

金丹期的木系靈氣瞬間暴漲，很快便充斥滿整個小院，最后分四，落在靈田里種著的四株靈植附近，任由它們貪婪且急切的吸食著。

鯨吞虹吸的過程持續了大約兩炷香。

等顧硯的靈力約見底，四株吸飽了靈氣的靈植也更顯青翠滴，無比。

其中紫風鈴草更是長高了兩寸，隨著紫葉片無風自，發出“叮叮叮”的清脆聲響。

這是它已經完全的標志。

紫風鈴草最多長到五百年。

越接近五百年，藥效就越好，完全后藥力會直接翻倍，到超過五百年就會結籽，然后繁衍出片的年紫風鈴草來。

除非像顧硯這樣挖出來，放到跟前仔細用木靈氣養著，很難從境福地挖到足年份的紫風鈴草。

當年顧硯將它自落日山挖出來時，它就已經有四百多年的年齡，經過多年他不斷的用靈氣喂養，今天正式步五百年期。從其厚如同紫玉的葉片來看，它不僅比未完全的藥效翻倍，也遠比自然生長至五百年的紫風鈴要強許多。

藥強就好，藥越強就越值錢。

顧硯手了紫風鈴的葉片，仿若看到了大堆的靈石跟他招手。從儲戒中拿出個白玉盒，將紫風鈴草摘下來裝好，劍往山下的小鎮飛。

落日小鎮離小蒼山不遠，劍半柱香就到，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剛進鎮口就聽到有人吆喝。

“五級妖赤焰虎的妖丹！只需要六千靈石就能帶回家。”

“新鮮的新月草，鮮多來。”

“新出爐的上品止散……”

小攤看得人眼花繚，東西卻半真半假，通常有人魚目混珠，拿石頭當玉賣，各種騙障眼法橫生，稍不小心就會被人當羊宰了。

顧硯打小就在這片兒混，時也曾被騙過靈石，后來狠狠心攢錢換了本玄級幻來修煉后，就再沒有誰能騙得過他，反而還經常從中撿掙錢。

只是他今日是來賣靈植的，不想逛街。

直接自熱鬧無比的人群中穿過，走向旁邊掛著“萬寶行”繡旗的商行。

他常接采藥、獵殺妖的任務。

跟鎮上發布任務的萬寶行管事最相，見他過來，魚七輕輕往柜臺磕了磕白玉煙桿，眉眼間慵懶無限，“哎喲。今兒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有什麼好東西，快拿出來我看看。”

魚七跟他還對脾氣的，彎著眉眼笑意盈盈的跟他嘮嗑，“你今兒怎麼回事，讓趙崢宇跟你師父新收的那小師弟單獨出來了。

游商街那些心黑手狠的家伙瞧著他們眼生、面不知世事，拿價值不到三兩的紅玉簪，就騙了他們十顆靈石，你若是再不管，小心被騙的傾家產。”

顧硯搖頭，“林家小爺有的是靈石，我才不去費那心思多管閑事呢。”

這話里著掩飾不住的生疏。

魚七慵懶挑眉，“你今兒怎麼轉了子？以往不是將師弟師妹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前年你為了個騙了趙崢宇五百靈石的散修，是往落日山脈追了兩天兩夜將人揍了個鼻青臉腫，還坑出來不靈石的事兒，我可還記得呢。”

這事顧硯也記得。

只當時他真心將趙崢宇當親人，護師弟心切，覺得再辛苦危險都值得。

如今再回頭看時。

就只剩下意興闌珊，顯得沒意思得。

他不想再提這些，拿出裝了紫風鈴草的玉盒給魚七，“你給估個價，看看值多靈石。”

魚七拿到手中便驚嘆，“好東西呀！”

他是個最識貨的，知道紫風鈴草這種靈植因為到五百年時就會落地重生，有能采摘到五百年的，通常都是百年上/四百年的年份。

顧硯拿來這株不論年份、品質都是絕佳。

略考慮了會，報了個價格，“萬寶行收了，我給你三千中品靈石，你覺得如何？”

這個價格，是普通四百年的紫風鈴草的兩倍有余，已經是非常實誠的價格。魚七也看準了他單木靈擅長養護靈植，想跟他做長久生意才會誠心報出這個價，轉手出去的利潤都沒多高了。

顧硯點頭，“可以。”

他略想了下，讓魚七，“給我兩千中品，一萬下品吧，我留著買東西方便些。”

中品靈石跟下品靈石的兌率是1：10。

但因為便于攜帶、蘊含靈氣的濃度等關系，人們都更愿意要1中品靈石，而不是10個下品靈石。

魚七自然樂意給他下品靈石。

按照他所說的給數好了靈石，又拿出個裝著裳的小包裹，“這個是祝賀你結丹的禮，我如今手頭，也沒什麼好東西給你，是套黃階低級的法，只繪了個防塵的陣法，你將就著穿吧。”

說著看了眼他上的布麻，無奈笑道，“總比你上穿的好些。”

顧硯低頭，“這服有那麼差麼？”

他又想到寧霜風找他退親時，臉上那溢于言表的嫌棄。

明明他比寧霜風先結丹。

金丹也是更甚一籌的無暇金丹，世間罕見，寧霜風不論如何也不該看不起他。

偏寧霜風就因為他的穿著，面嫌棄神。

魚七拿著煙桿笑道，“常言道，先敬羅后敬人，你穿這樣，別人自然覺得你是個土老帽。也就是小蒼山這個山疙瘩里了，不信出去看看，那些名門子弟哪個不是袂飄飄、飄然若仙。”

他吸了口煙槍，吐出口白芒煙霧，神有些納悶，“你又不缺靈石，干嘛把自己弄這般落魄模樣？”

顧硯略想了下，“也是。”

他以前其實過得并不富裕，小蒼山的靈田、果樹產出就那麼些。

首先要著他師父清揚真人用。

后來才到他跟師弟師妹，平日里迎來送往、宗門維修、使役的月例都要從里面扣。

分到他們手里就那麼些，修煉要用、買止散要用，修補武也要用。

好像每個劍修都有把日子越過越窮的本事。

幸好他是個木靈劍修。

也幸好當年他為了種靈田，花大價錢買了本《萬木逢春決》修煉。院子里還剩下的三株靈植。每棵至也是數千中品靈石的收益。

他如今不用心給寧霜風送什麼東西。

也不想再管趙崢宇跟林真真的事，或許能稍微過得手頭寬裕些。

“再買兩套低級法吧。”他說。

只繪了防塵陣法的低級法很便宜，只要二十靈石一套，魚七翻箱倒柜給他找了兩件尺寸合適的。都是極好的料子，一件是雪白如銀的繡了傲雪紅梅，一件雨過天青的繡了仙鶴振翅。

魚七端詳了片刻他的臉，敲著柜臺給他保證，“你穿上必定好看。”

又興致的翻出來兩青白玉簪、兩塊雕著花鳥的玉佩，幾個樣式材質各異的香囊，半打雪白的帕，堆在柜臺上推給他，“這些都是凡俗件，攏共值個百兩銀，你給我一個靈石就行。”

顧硯沒推辭，“好。”

又低聲跟魚七道謝。

魚七跟他打了幾十年的道，對他的為人品再清楚不過，擺擺手笑道，“你若是真想謝我，待你那碧嶺果了，賣我百八十個就是，我還是按照每個兩百中品靈石的價格收購，如何。”

碧嶺果樹乃是玄品高級靈植。

其果實有強健、拓寬筋脈的奇效，還是極品培元固丹不可或缺的材料。魚七早就在打它的主意，只碧嶺樹三年開花、三年結果，每次結果都不過兩百個。

顧硯在理果子時最是吝嗇，要給他師父先留夠八十個、師弟師妹們各留四十個。

只肯從自己的那四十個里出小半來賣。

都不夠他店里賣的，別提送到其他分號了。

魚七暗自嘆口氣。

在他看來，顧硯這人啥都好，天賦絕佳（靈力親和度超過九的單木靈，在修士里可謂是萬里挑一）、膽大心細能吃苦（剛煉氣功就敢往落日山脈邊緣跑去挖靈草換靈石）、運氣也好，被妖追著隨手抓出來支枯萎小苗，種活了竟是玄品高級的碧嶺果樹，平時進山也罕有空手出來的。

天賦、氣運都稱得上是絕佳。

按理說，顧硯這般人，絕對是能在修行路上走很遠的。

元嬰必、化神可期。

可顧硯有個致命的缺陷。

就是對他師門的人太好了……

或許是自小沒有父母親人的緣故，他打心眼里將小蒼山當作了家，將他師父、師弟師妹當作了親人，待他們甚至好過自己。

那麼大棵碧嶺果樹，就了他師門的東西！

太重，也許并不是件好事。

師兄弟間因為資源、靈藥，鬧得反目仇的事魚七看得多了，就怕他不經意間在這件事上栽跟頭。兩人關系稔后，他也極為晦的跟顧硯提起過，可惜顧硯沒放在心上，仍舊我行我素，事事以其師父師弟們為先。

聽聞去歲小蒼山添了個小師弟。

只怕今年的碧嶺果，他連十個都撈不著了。

魚七無奈嘆息。

卻聽顧硯笑著道，“行，待碧嶺果，我將兩百個都摘了給你。”

魚七微微瞪大了眼睛，“此話當真？”

他滿心詫異，驚訝于顧硯怎麼突然轉了子，也跟著笑道，“你這話說出來，可是不許反悔的，待碧嶺果了、你若是改主意不賣了，我就打上你們小蒼山去討要。”

“說賣你就賣你，不開玩笑。”

顧硯又不傻，以前他愿意對師門上下都好，那是因為他心里將他們當做了親人。可他將他們當作能信任、依靠的后盾，他們卻將他當冤種。

他脖頸上頂著的也不是個球，憑什麼將東西留給不親近他的人糟踐？！

怕魚七覺得他轉變太大，心生疑慮，低聲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年初剛結丹，也需要添置些金丹期適用的法……那些東西可都不便宜。”

魚七點頭，“是不便宜。”

又將白玉煙桿湊到邊吸了口，笑如花的指著他輕罵，“早我就提醒你該多攢點家底，你倒好，仗著自己靈純粹竟連靈藥也不吃，沒想到居然也讓你功結了丹，真真兒要氣死個人。”

顧硯有心收集些好的煉材料，請煉師給他定制把長劍，魚七思索片刻，只說讓他趕攢夠靈石，只要靈石足夠，他們萬寶行多得是的高級靈劍，想要練劍的材料他們也不缺，找到合適的傳信他來定金就是。

兩人又聊了兩句，顧硯起告辭。

回小蒼山時暮四合，山風微涼。

山道狹窄，幽深且寂靜，周遭只有蔥郁翠綠的樹木，連個振翅飛翔的鳥兒都沒有。

顧硯背著劍踏上打磨整齊的青石階。

這石階不是原本有的，是他練劍時的時候，特意選了澤好看、質地細的山石，仔細將其切割大小一致的石塊，再慢慢地堆疊固定路。

道路兩旁所栽種的花草、樹木，也是他或買種子種下，或自遠挖來自覺好看的樹木栽下的，就這麼條蜿蜒向上的山石小道，費了他近兩年的功夫才修好。

其實不止這山道。

小蒼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妥善照顧、最終綠茵林。

人也是，不論是師父，師弟和師妹。

哪怕是剛上山不久的林真真，他都主親近、態度友善，自認待他們誰都不薄。

正因為如此，被背叛時才會更痛、更冷。

山風的涼意自他臉頰拂過，直涼進了皮骨骼，將渾、四肢百骸都涼得的。

察覺到自心境不穩，有走火魔的前兆，顧硯輕嘆口氣，于石階上坐下出了會神。

待心境平靜，才起繼續前行。

山門口跪著的陳安不見了，不知是不是自行下山去了。

剛到自己小院門口，收到師父清揚真人傳召，說他出關了，讓徒弟們都過去他房里坐坐。

著傳訊用的紙鶴，顧硯只覺寒意更甚。

丹田被冰涼利剖開、將長在里的金丹生生拽出的疼痛記憶猶新。

直疼得他臉發白、渾栗。

他深吸口氣，慘白著臉泡了個熱水澡，才勉強平復那深骨髓的疼痛，換了件裳去找清揚真人。

他耽擱了些時間，到時除了外出歷練的二師妹戚蓉蓉，趙崢宇跟林真真已經在了。

令他驚訝的是，本該下山的陳安居然也在。

顧硯冷笑，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將事鬧到他師父跟前的。

看來林真真是真的想當小蒼山的家呀。

那正好，他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