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神平靜的開了門。

外面他師父、趙崢宇和林真真都在。

見他拖了許久才過來開門，林真真滿眼無辜，神好奇的問道，“大師兄你自己在房間里做什麼呢，怎麼這麼久才開門？”語氣極為稔親近，說著便自顧自的進了房間，姿態隨意的打量著四周擺設。

仿佛他們真是關系親近的師兄弟。

顧硯都有些佩服林真真的厚臉皮了。

倒是能忍。

明明心里各種看他不順眼，背地里更是說盡他的壞話，在他跟前居然還能裝出副恭敬友善的模樣來。就連他那般故意針對也能裝作沒事兒，也就難怪他前世沒看出來其包藏禍心，到死都還將人當作小師弟疼著。

嘖，想到這個顧硯就心煩躁。

若非跟寧家退親需要雙方長輩見證，他都不想跟他們走這趟的，如今顧硯只想趕抵達虞城，想辦法跟寧霜風解除婚約，不愿再多生事端。

語氣冷淡，“剛跟人手，濺了滿的，所以先洗了個澡換了服。那件染了的服還在臥室里沒收拾，怎麼，林師弟要幫忙收拾打理麼？”

林真真的臉微僵。

他自小有丫鬟在邊伺候著，十指不沾春水，自己的裳還要別人洗呢，怎麼可能給顧硯洗裳。何況還是剛見了的，那得多埋汰呀！但他很快轉著眼珠看著顧硯，發現了不對勁，“可我怎麼記得，大師兄出門就穿著這件法，這服上的紅梅映雪極為別致，我當時沒忍住就多看了幾眼。”

顧硯笑容冷淡，“我瞧著喜歡，就多買了幾件換著穿不行，左右我靈石多想怎麼花都行，好像與林師弟沒什麼關系吧。”

林真真，“……”

想到之前顧硯提到靈石的時候，清揚真人跟趙崢宇齊齊變臉的模樣。

他不敢再提這茬，臉訕訕的閉上了。

場面一時陷了沉默。

顧硯也沒準備請他們坐下喝茶，自己也站著問道，“你們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兒？”

別說什麼是過來探他的，他可不信。

剛剛他跟絡腮胡打斗的靜，周圍的人都瞧見了，誰輸誰贏、他吃沒吃虧也是一目了然，一問便知。

實在不用專程跑過來問他。

這次是清揚真人開了口，“商船三層有個小型的拍賣會，真真收到了拍賣會的場券，惦記著你不是要攢煉制本命劍的材料麼，特意過來怎麼要不要同行。”

帶他去拍賣會，林真真能有那麼好心？

前世他可是連船上有拍賣會的事都沒聽說，更別提邀請他同行去參加了。

顧硯垂著眉眼，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因。

這是將他當做了去付賬的錢袋子呢。

前世沒這茬是因為他那會比他們都窮，過得可以說是十分的拮據，林真真兜里揣著靈石，自然不會喊他同去。這輩子他們三個兜里的靈石加起來，估計都沒他的多，自然要帶著他去當冤大頭！說不定他哪筋搭的不對，頭腦一熱就真買東西給他們了。

顧硯輕笑，“好。”

正巧他也想去拍賣會見識見識。

還是從那本書里看到的，此次商船拍賣會除了那棵對外聲稱是丟了的地階靈植“七仙華葉”以外，還有兩件自妖神境里帶出來的好東西。

……不對，確切的說是三件。

一截約有三尺長短、沾了兩滴凰的千年梧桐木，乃是火、木靈修士夢寐以求的本命法寶材料。

第二件是三流溢彩、自帶兩簇三昧真火的凰尾羽，據萬寶行的鑒定師稱，很可能取自上古妖神凰的尾部，也是能煉制出天階法寶的好東西。

這兩樣東西都珍貴至極，世所罕見。

最終也是高下難分，都拍出了數十萬極品靈石的高價。

跟前兩樣相比，第三樣就有些不起眼了。

是顆自妖神境中撿出來的青石頭，通泛著奇異的天青，晶瑩剔、圓潤細膩。

漂亮是漂亮，但毫靈氣波都沒有。

而且據拍賣師介紹，那顆石頭只是出境時，被境的強勁氣流襲擊，站立不穩，隨手從境的地面抓出來的。全然不像前兩樣那麼來歷不凡，蘊含的靈氣不用探測都能覺到，拿出來拍賣也只是想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起拍價是5000下品靈石。

最終被林真真以4000中品靈石拍下。

那顆青石自然不是什麼普通石頭，而是顆僅剩微末生機的涅槃果種子。

傳聞涅槃果生長于凰涅槃之地，是從其涅槃重生后的灰燼里長出的靈植。天階中級，在重塑經脈方面的效果略遜于九品仙蓮，遠高于七仙華葉。對于某些有凰脈的妖而言，還有能純粹脈、強化自的功效，甚至比九品仙蓮還要珍貴許多。

其實不論是靈植還是法寶靈，但凡前面帶個“天階”二字。

那都是價值連城、可遇不可求。

林真真拿4000中品靈石拍了個寶貝。

后來更是憑借這顆涅槃果種，搭上了長居南海之中的妖王孔雀，為了妖族份尊貴的客人。

現在麼。

顧硯彎了彎角，搶林真真機緣這事，最是能讓他高興得很，“待拍賣會開始前，你們過來喊我吧。”說著就要送三人出門，等到了門口時。

清揚真人低聲問他，“硯兒，能聊聊麼。”

顧硯搖頭，“我想趁此機會打坐修煉，師父若閑來無事，可以讓林師弟陪你說說話。”他略彎了彎，笑意不達眼底，“林師弟脾氣溫，格伶俐又最是甜，想必最是能哄人開心，替您排憂解難了。”

那如何能一樣呢。

他只是想跟顧硯好好說會話，偏顧硯自陳安事件后，就與他日漸疏遠。

兩人當真連閑聊片刻的機會都沒。

清揚真人略嘆口氣，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能自房間里退出來，“那你修煉吧。”

顧硯點頭，關上了門。

待聽見外面腳步聲遠去，他轉去浴室。

屏風后的窗戶開著，楚月凝已經走了。

滿浴室的雪梨香經久不散，濃烈的膩人，顧硯趁著將浴池里冷水換掉的片刻空閑，坐著發了會呆。

等浴池里重新灌滿熱水，他便出門打坐。

這一修煉就到了日暮。

正吃著晚飯，林真真過來他出門。

顧硯隨手抓了兩個靈果啃，跟著出了門，拍賣會在商船第三層舉行，參加的人不算多。

只有三四十個的樣子，稀稀落落坐在臺下。

他們剛坐下，就有萬寶行的人送來號牌。

小坐片刻，拍賣會開始。

開場就是那截染了凰的梧桐木。

那兩滴凰的主人是只火，因此梧桐木剛出現在拍賣臺上，炎熱灼人、剛烈至極的火氣撲面而來，臺下修為稍低點的，都瞬間到臉頰四肢被灼燒破皮，火辣辣的疼。本不用介紹，就知道此來歷不凡，等臺上的人稍微講兩句梧桐木的來歷，報了它的起拍價格，“一千極品靈石。”

下面立馬就有人加價，“兩千。”

“三千。”

“一萬！”

……

“五萬！”

果然好東西永遠都不會缺人爭搶，只是這個價格……

顧硯暗自嘆了口氣，是真貴呀！

只能說幸好他原本的目標就不是這兩樣，倒是能悠閑的磕著瓜子喝著靈茶，冷眼瞧著其他人爭得頭破流，不消片刻就拍到六十三萬極品靈石！已經相當于兩條中型礦脈的靈石儲存量！也不知哪個有權有勢的世家或者宗門弟子，能將寶貝收囊中。

接下來的凰尾羽的價格也是極高。

最終被拍出了六十九萬極品靈石的天階！整個拍賣會也因此被推上了高/，群激，激得臉漲紅，還有些盯著兩樣寶貝、卻沒能拍到手的人眼神晦、神怪異，不經意間出殺意出來，想必等拍賣會結束，商船肯定會有段時間不太平了。

顧硯往四周看了眼，瞧見有個影很眼。

那抹銀半面相當顯眼。

楚月凝？！

他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沒下船，難道不怕萬寶行的人查到他？

顧硯心詫異。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

卻并不避諱什麼，反而略微笑著，朝他們略點了下頭算打招呼。顧硯略皺了眉頭，還沒想通他此舉何意，就見楚月凝側的人朝這邊看過來。那是個論長相勉強能稱之為端正的青年，修為不算頂尖，渾氣派卻大得很，堆砌著各種品級不俗的法寶靈。

顧硯略愣，猜出了那人的份。

楚鈺。

楚家接回來取代楚月凝的那個分家爺。

不如楚月凝顯眼。

顧硯暗道。

楚月凝生得高挑，姿容絕世，皎若云間月，燦若崖邊花，不論何時何地都能輕易擢取旁人眼。

以往仗劍而立、風頭正盛時如此。

如今修為全廢、被楚家放棄時亦如此，并非楚鈺占了楚家爺份，打扮出眾就能比擬的。

清揚真人也瞧見了兩人，笑著回禮后，低聲跟顧硯解釋，“楚家和寧家世代聯姻，如今寧家的主母就出自楚家，算是面前這兩位楚爺的姑母，他們此行的目的應當與我們相同，是前往寧家賀禮的。”

顧硯點點頭，“嗯。”

拍賣會還在繼續，短暫的視線流后，各自都又將目轉向臺上拍品。

恰好就是那棵玲瓏剔的涅槃果種。

林真真低低地呀了聲，“好漂亮。”

看向涅槃果種的眼神里充滿了癡迷，像是在看樣妙絕倫的絕世寶，“師父，咱們拍這個好嗎？”

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喜歡它。”

恰好臺上報了起拍價，“五千下品靈石。”

不算便宜，但比起其他輒上萬極品靈石的拍賣品，這塊青石可能是整場最便宜、也是他們唯一能買得起的。好歹來參加了場拍賣會，總不好空手而歸，清揚真人笑著應了，示意林真真舉牌，“五千。”

有人看上了那石頭漂亮，“六千。”

“七千。”這是想著石頭出自妖神境，雖然不像梧桐木那般靈氣外放，卻也想試圖從中撿的。

“一萬。”

“一萬五。”

“兩萬。”

“兩萬六。”

對這塊石頭興趣的不多。

畢竟萬寶行的鑒定師都說這只是塊普通石頭。——又不是在外面擺著的小攤兒，每件拍品經過鑒定師的層層檢驗，想要撿哪有那麼容易，花幾千中品靈石拍個漂亮石頭不劃算，所有攏共也就三個人你來我往的拍著玩，價格抬到三千六時清揚真人就有心放棄。

他靈石不多，沒必要為買塊石頭花費那麼多。

林真真急了，“師父！我真的好喜歡那塊石頭呀，而且我有預那塊石頭不是凡品，肯定是個寶貝！咱們再多加點靈石把它拍下來好不好，求你了師父。”

他才見識過多東西，清揚真人不相信他說的寶貝是石頭的話。

只當他是想要那塊石頭，順口胡說。

完全不為所，“太貴了些，不劃算。”

倒是顧硯多看了林真真兩眼。

林真真看上這顆涅槃果種，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什麼獨特的尋寶本事？他曾聽說妖族有專為尋寶而生的尋寶鼠，莫非林真真有類似的神通。略思索片刻，瞧見臺上準備敲錘，舉了下號牌，“中品四千。”

見他出手喊價，林真真滿臉驚喜，“謝謝你，大師兄！”

顧硯輕笑，暗道你謝早了。

拍涅槃果種的人很，他出價后再無人加價，最終以4000中品靈石拍下。很快就有人將涅槃果種給他們送過來，林真真滿臉笑容的去接，又十分真誠的跟顧硯道謝，“多謝大師兄送我的禮。”

顧硯，“嗯？”

他朝送東西的人招招手，示意送到他跟前。

林真真興高采烈的接了個空，雙手尷尬的僵在半空中，笑容也僵住了，“大師兄，這個不是拍來送給我的嗎？”

“不是啊。”顧硯將東西拿到手。

面上出些許疑來，“誰說我是拍給你的？我也很喜歡這顆石頭，你想要？”

林真真點頭，“想，大師兄能送我……”

“那就加價吧。”

顧硯打斷他，神平靜，“看在你我聲師兄的份兒上，破例再讓你加價買過去。”

林真真，“……？！”

他要是有靈石的話，又怎麼可能讓顧硯將東西拍了去！

耍他好玩兒是嗎？！

林真真氣得眼淚珠子不停地打轉。

顧硯輕“嘖”了聲，“我給過你重拍的機會了啊，是你不拍的，別到時候又說我不顧念師兄弟分。”

說完將涅槃果種收好，付了三千六靈石。

剩下幾樣拍品也都極珍貴，各方勢力爭搶的熱火朝天，拍賣會直到夜半時分才散。顧硯并未多在三層逗留，回到房間鎖好門窗，沒過多久就聽到幾聲慘傳來，夾雜著些打斗聲音，到天亮才稍緩。

次日，商船抵達虞城港口。

顧硯自房間出來，踩上被徹底清洗過的地板時，還能聞到沒完全消散的腥味。——恃強凌弱，殺人奪寶，修真界的殘酷至此朝他出了本來面目。

寧家的人早收到消息，等在碼頭。

共來了兩輛車，一輛接他們，一輛接楚家的人。楚家那邊似乎不滿這個安排，顧硯登車時聽見楚鈺后的人小聲抱怨，“他們算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們爺比？”

楚鈺沒說話，但臉也不太好看。

估計心里也覺得他們小門小戶、其貌不揚，卻跟楚家的人平起平坐，是對楚家的輕視和看不起。寧家來接的管事趕解釋，說“這是我家爺的未婚夫”、“清揚真人是老爺的至好友”等。

楚鈺臉始終不太好看。

倒是楚月凝的眼神慢吞吞地飄過來，與顧硯四目相對。

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