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魚用力想將腦袋鉆出來，莫說游上來，逐漸緩慢的魚尾讓它幾乎沉下去。

它咬了咬，費力地向青年展示著魚，但它好虛弱，它怕青年轉就走，不喂它饅頭了。

魚尾用力地搖，海水彌漫著腥，就在它還沒搖幾下時，白凈的手掌從它下將它撈起。周圍越來越高，天空也越來越近，它的上有些干了。

胥朝起低著聲轉頭問一旁的宋水清：“可有魚缸？”他的語速比平日能快些。

宋水清愣了愣，著急忙慌翻著儲袋：“魚缸……我不曾養魚，此可行？”

說罷，他取出了一個比碗略大比鍋略小的水晶盆。

“之前我與西境弟子一同歷練，他們只許一頓吃一碗飯，我就讓人做了個大碗多盛點。”

胥朝起也不跟宋水清客氣，他單手將盆接過，瞧了一眼盆，贊揚道：“此碗大小正好，放它也正合適。”

宋水清聞言放松了許多，他眼中多了真心實意的笑。

胥朝起彎下腰，舀了大半盆水，力道溫地將小魚放了進去。

小魚雖有些昏沉，卻還是張地用魚鰭住水晶壁。

一旁的仙鶴們傻了眼，這哪兒冒出來的魚？價格也砍得忒狠了吧！

它們瞧著這傷痕累累的魚，說實話，若是愿意跟著青年，遲早能把這魚排走。

只是它們是好鳥，哪兒有好鳥侍二主的？

它們就在這兒對魚干瞪眼了半天，確定自己絕對不可能降到一顆饅頭以下，最終悶著一肚子氣飛走了。

青年一路飛在空中，小魚昏昏沉沉。它又困又又疼，但它不敢問主人要今日的饅頭，它怕主人覺得它是一條貪婪的魚。

它在魚缸角落，用自己的取暖。它好想吃饅頭，但是主人連茗茵草都買不起，或許饅頭對于主人也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小魚愈發沉默，就連魚尾的疼痛都無法讓它開口。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只有風聲與花草樹木搖曳的聲音。

越發荒涼了。小魚睜著疲憊的眼皮想道：主人或許比它想象的要貧窮。

主人住的地方太遙遠了，在荒蕪深。他們飛了兩刻鐘，一直寂靜無聲。

小魚愈發困倦，它的魚眼也早就閉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它聽到了一道和煦又低緩的聲音。

“今日又抓到了一條魚？”

這道聲音讓小魚瞬間驚醒，魚眼整得圓大，過水晶看向前方模糊的人影。

它聽過這個聲音，這與雷劫下那個冰冷且無的聲音一模一樣。不對，這個聲音有，很濃烈，像是阿娘……像是他對自己最親近的人說話。

胥朝起明白了師兄的意思，他連忙將魚缸抱，拒絕道：“這是我新收的靈寵！”

“靈寵？”溫朝夕睫抬起，瞥了魚缸一眼。

胥朝起將魚缸放在桌上，邊活著胳膊，邊道：“它說要當我的坐騎，可這麼小一條魚，它連我的一只手都抬不起，只能當靈寵了。”

溫朝夕低眸淺淡地笑了聲，搖了搖頭。

小魚往魚缸里了，或許大能是認得它的。

胥朝起玩了一下午，了。他先是狼吞虎咽填了兩口菜，住，這才抬頭問他師兄道。

“該給它喂些什麼好，它上的傷也很重。”

師兄早已剝完了六七只蝦，放他碗中，這是他甚喜歡吃的一道菜。

溫朝夕頭也沒抬：“喂它些靈力就行，靈氣夠了，傷也就好了。”

胥朝起：“那它不會嗎？”

“它與尋常生靈不同，哪怕它長幾千里，喂它饅頭塊大小的吃食，只要里面藏著的靈氣夠，它也就飽了。”

一聽“長幾千里”，小魚打了個，震驚地看向溫朝夕。

溫朝夕依舊不疾不徐地為胥朝起剝蝦，直到將滿滿一盤蝦剝得一只不剩，這才將雙手舉起，凈手。

小魚在此期間僅剩下的力也快耗盡，它躺在缸底，魚眼漸漸疲憊，魚尾腐爛得更厲害。

就在霧從魚尾滲出時，溫朝夕站起走來，他取出了塊饅頭大小的白玉石扔進了魚缸里。

小魚昏沉地看著頭頂氣泡，白玉石從跌水中到越來越大，玉石離它近了，慢慢要砸向它，可它卻一點也不怕。

很久以前，在那個漆黑它不喜歡的地方，大家都打它，不讓它吃飯，族里的弟子都欺辱它。

有一日晚上，它得好難，它靠在黑的宮殿角落，意識漸漸昏沉。

忽然，它聞到了一很香的味道，耳邊也響起了族人的驚呼聲。

“快來人！族長快不行了，快取來我族中圣！”

它看不清了，好像人來人往，一堆人押送著一個寶盒。

寶盒打開，芒照亮整個大殿。

約間，它看到了，那是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白玉石，由世間最純凈的靈氣所凝結。

族人小心翼翼將圣捧上，大祭司用祖傳的天階法小心翼翼在上面刮了層末下來。

好香……好香……那是它聞過最香的味道。

末被喂族長口中，過了半刻，族長便睜開了雙眼。

記憶中的味道一直在它心中揮之不去，那濃郁的香氣漸漸與眼前的白玉石重合。

小魚瞪著魚眼，早已愣住。這石頭是干什麼的來著？

“師兄，這石頭它會不會不喜歡？”

給……它的？

石頭落了下來，半昏死的它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竟一下子出了魚鰭舉起了石頭。

那石頭不小，都快和它差不多大了。

小魚的眼睛都直了，天降靈氣，好多靈氣，好多好多靈氣……真，給它嗎？

“師兄，它咬得石頭嗎？會不會把它的牙崩壞？要不用什麼給它刮一刮？”

師兄甚是平靜地為他倒了一杯茶，防止他噎著。

“不必，能啃多就是它的造化了。”

小魚聽明白了，只要它能啃完，這一大塊都是它的！

如此巨大的寶藏仍舊讓小魚有些呆傻，它恍如做夢地抱著石頭啃了起來。

其實，它們一族牙齒尖韌，是完全能啃下來的。之所以大祭司要用法刮，是擔心族人多啃。

小魚本是疲憊不堪，直到它費盡全力里啃下來一口后，濃郁靈氣在它瘋狂擴散，殘缺被抹平，也漸漸充盈了起來，魚尾的疼痛也從有到毫無知覺。

其實，它啃了一口后，就已經很撐了，但它舍不得這麼大的玉石，于是努力又咬了一小口……

天好像暗了又亮，直到它再次有知覺時，主人正在用食指著它的肚皮。

“你還活著就好，我今早起來看到你飄在魚缸上翻白肚了。”

小魚：……

“它應是吃撐了。”

胥朝起嘆息了聲，他捧起了一個比魚缸還大的盒子，掀開蓋，道：“何必如此趕，師兄才給了我一箱魚食。”

只見在那箱子里，是滿滿一箱的白石頭，約有與昨日同樣大小的四五十塊。

小魚：……

它先是在魚缸底，過了會兒它從水里鉆出，用腦袋蹭了蹭胥朝起的手指。

*

胥朝起又外出幾日，繼續與宋水清尋找著坐騎。只是日子沒多久，宋水清便愧疚道：“父親替我說通了關系，我明日就得去符墨山報道。怕是今后得日日上課，不能來了。”

他五指蜷了蜷，既是不敢抬頭，又悄悄去觀察胥朝起神。

哪知胥朝起笑了笑，眉眼一彎，手臂搭在宋水清肩膀上。

“這是好事啊！你若有出息，作為朋友才高興！”

“是嘛？”宋水清愣了愣，喃喃。

胥朝起笑著，湊近宋水清：“茍富貴，勿相忘。百年大比在即，我想在比武臺上看見你！”

因為這是映天宗的主場，所以映天宗弟子名額多，是分到符道的名額就有一百多個。

宋水清頭一次聽到的祝福，他能覺到，周圍這些朋友只有胥朝起是真心實意為他好。

他不僅眼眶發熱，沉寂已久的心跳起來。

“好！我回去就畫符，日日畫到亥時！”

說著，他看著胥朝起也道：“我也想在百年大比上看你……即便你不上比武臺，你可以在臺下看著我嗎？”

他知道胥朝起如今沒任何峰，也不屬于其它門派，可能沒資格參加。但到時他會領著對方給他父親看，他也到一個良人朋友。他是他父親唯一的兒子，他父親多多都會給胥朝起一點照拂。

胥朝起聽到后真誠地笑著點頭，“會！到時我會專門到臺下看你！”

“好！”

*

自從與宋水清分別，胥朝起出去的次數也了。加上這幾日話本正是看到激烈，他更是宅在院子里。

百年大比一天一天臨近，直到這一日傍晚，他的靈石發亮，是宋水清喚他。

胥朝起放下話本，符飛了出去。

海邊，他見到了有些頹廢的宋水清。

宋水清眉目間有些疲，神恍惚。

海風將他的碎發吹起，他著滾滾的海浪，嗡聲問：“起哥，你說符道是不是很沒用？”

胥朝起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他掀起尾，坐在宋水清旁。

“我一直認為，眾道平等。更何況我也是主修符道之人，雖也修陣道，但怎會無用？”

宋水清一聽他還修陣道，五扭了扭，仿佛吃了苦瓜般，最終吐出一句。

“可是這些年的百年大比，符道一直是倒一倒二，另外一個就是陣修。它們穩定后兩名，一直在搶倒一。”

胥朝起：……

他聽到這個結果也頭大啊！

半天他吐出一句：“如此扶不起，為何不取消了算了？沒必要扶不起扶呀？怪丟人的。”

宋水清深深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憋了一會兒道：“你以為是何人在扶？”

“誰？”

宋水清努了努，示意。

“誰？”胥朝起了腦袋，他還真看不明白。

宋水清有些焦急，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向上指了指，悄悄道：“上面那位，握映天宗大權的。”

胥朝起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眨了眨眼，道：“他為什要扶？沒有用，再扶也扶不起啊。多年了，都是倒一，出不了頭的……”

宋水清低下頭有些憂郁：“那人說可以，它們不輸于任意一道。”

“可輸了就是輸了，輸得很慘，沒有用的。”

“那人說有用，只是人不對。”

“什麼人，沒聽說過。”

“那人說，曾經有一個驚艷的人，埋沒于歷史中。”

胥朝起不說話了。

他轉過頭看向海，海風將他一頭墨發吹起，出白凈的面龐。

宋水清自顧自道：“其實，符陣兩道早該廢了，是那位不允，一直強留著，這也了那人為數不多的話柄。你說得對，很多人都說過這些話，符陣兩道也不爭氣，這麼多次一直倒一。那位說過許多真言，唯有這句話是假的。”

說著，宋水清垂下眸子，說出了今日沮喪的原因。

“我知道符道不好，可若我不想，我父親也沒法強迫我。只是今日其它道的人來我符墨山笑話，讓我不岔。他們說，劍修可一劍化萬劍，半片天都是一劍。他們也說棋修一棋盤，棋子布滿天，人人皆為棋子。只有符修……一群廢，怕是得一張一張畫符，畫好多天，用無數道符才能鋪滿半邊天。”

他話音畢，胥朝起開口了。

“在宗門點火何罪？”

“啊？”宋水清愣了愣：“仙杖二十。”

“火勢很大，但又不危及命呢？”

“仗、仗八十！”

胥朝起笑著將宋水清的手下，道：“不重，還可以。”

宋水清驚了：“起哥，你想干什麼？！”

胥朝起沒有回答他，而是取出靈石，聲音又重歸純真。

“師兄……”

百年大比在即，二十七境上位者居于一商量大事。

而在最高主位，坐有一仙人，他腰間靈石亮了亮。

“師兄，你今日若是有空，便常看天上。”

那人聽到了，好在這是天之。

從那一刻起，他的靈識便時刻聚于上空。

胥朝起拿出一張符紙靜心畫了起來，宋水清在一旁看著。著這醇厚的靈力與流暢的線條，符紙的深奧與復雜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眼前的一切讓他到了一個陌生的領域，即便是符墨山上的先生，都未曾有如此技藝。

胥朝起曾常幫宋水清補作業，而他畫符往往只有一息。可這一張符，他尤為仔細，畫了整整一個時辰。

天徹底漆黑，星辰閃爍。

胥朝起舉起手中符紙，讓其升于空中。

符文變亮，胥朝起捻指作訣，連續近十個手勢后，符紙燃起，明亮的巨大火升天空，漆黑的夜亮了。

胥朝起跟在師兄屁后面長大，小時候，師兄是嚴謹守禮，不茍言笑的師兄。

門派弟子都怕他，唯有胥朝起喜歡黏著他，從小黏到大，師兄對他也比對其它弟子多些容忍。

胥朝起快十八那年，他說要送師兄一件禮。

師兄挑眉，叮囑他好好吃飯睡覺。

胥朝起是個符陣天才，門派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自創一道符，只需要三四日，最多也就一個月。可這一次，他卻為了一張符紙花了半年。

那日生辰，他站在遠笑著對師兄揮了揮手。

師兄看向他時，他將手中符紙點燃。

剎那間，火升天，染紅半邊天，那是只巨大的凰，凰在空中展翅高飛……

溫朝夕看向他，他笑瞇瞇道：“這是我送師兄的禮。”

溫朝夕眼神多了細微的變化。從那日起，他對胥朝起好了很多。

后來他們走南闖北，游歷世間。

胥朝起曾開玩笑對師兄說：“今后我要是走了，師兄一定得幫我把我的符法傳下去。只是別寫我的名字，到時別人議論我，深我的為人，怪尷尬的。你就寫……那人徐曜！”

他邊想，邊不忘記叮囑：“師兄可別把我送你的符寫上去，那是送你一人的。”

火升于天上，染紅了半片天空，一只栩栩如生的風鳥無聲啼。

宋水清被這一幕震撼住了，“這符怎會如此之？！”

胥朝起仰頭道：“送我一命中最重要之人。”

廣場上，眾人皆仰空中。

有通符道者在此：“何、何人所畫？為何符籍中從未有此符？畫符者真乃萬年難得一見之天才也！”

雖眾人無不覺得此人天賦出眾，但宗門有規。

掌事者站了出來仰天空，皺眉道：“是何人膽大妄為？歇息之時擾整個南境？！來人，速速緝拿……”

他話音未畢，卻聽高臺之上，唯一不可能開口之人開口了。

那人同樣看著空中，他睫修長，蓋住雙眸，神復雜難辨。

只見那人手下，道：“后生可畏……”

說到后半句時，二十七境大能竟罕見地見到那位笑了。

“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