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大比就要開始了，第一日夜里，天早已漆黑。

宋水清將自己儲袋里的東西檢查了三遍才睡去。

第二日，仆從剛一他，宋水清馬上睜開眼，困倦與酸涌上，仿佛有人往他眼里滴了芥末水。

他艱難地從床上爬起，臉上黑眼圈濃重。他一邊穿，一邊問仆從道：“現在是幾時？”

仆人恭敬彎腰：“回主，現在剛至寅時（三點）。”

宋水清：……

他雖有些疲憊，但一想到起哥可以在臺上看見他，他頓時有了活力，臉上多了愉悅與驕傲。

如此，他也不再耽誤，一邊打著哈欠，一邊下床穿鞋。

西境境主修煉了一夜，也是剛洗漱，正好冠。

許是他昨夜有心事，修煉非但沒有為他補足神，反而讓他更加疲憊。

見兒子也起來了，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仆從已將早飯做好，桌上擺了一堆茶點，西境境主坐到桌前，拿起點心淡淡道：“你姥爺，我老丈人不行了。”

宋水清抬頭，眼神有些變化，微頓道：“我姥爺不是早就不行了，用藥續著嗎？”

西境境主：……

他將點心放到碗里，揚手給了兒子腦袋一下，弄得宋水清淚汪汪的。

西境境主嘆了聲，眼中終于多了一抹年人的愁。

“如果你姥爺走了，你那狗二舅怕是要奪位，我們與北境的關系怕是得僵，到時西境不穩，西境生靈就得苦。”

宋水清也意識到了什麼，眼中的漸漸變暗。

“姥爺要是走了，娘會傷心，我也會傷心，姥爺經常給我塞好吃的，塞靈石。”

西境境主：“老爺子還經常與你爹喝酒來著，說好下一次見到老爺子我們再賭兩局。”

聞言，宋水清看著他爹，難以置信道：“所以那晚姥爺差點喝死是因為……”

西境境主又給了兒子一下，他威放出，弄得兒子瑟瑟發抖，低聲音道：“若敢將此事說出去，老子就把你扔到西漠！”

宋水清：……

他連忙閉上了。

老丈人快走了，西境境主也沒了食，他著屋頂自言自語道：“老爺子也是厲害，論修為這世間也難有其上。千年前，以一己之力力抗魔族護住北境生靈，自己被萬魔穿心，靈脈也被魔氣所毀，自此連個凡人都不如，甚至每日要吃大量靈丹才能下床。”

宋水清問道：“難道這輩子只能等死嗎？就……真的無藥可醫？”

西境境主瞥了兒子一眼，其單純的模樣，無奈苦笑。待憂愁散去，他又恢復了往日模樣。

他夾了口小菜，邊嚼邊道：“有法子，兩個。一個是得道升仙后，去求眾仙之首，生死回大帝，給你姥爺名字后加上幾筆。第二，是找到九轉生靈仙丹，一枚就能給你姥爺驅逐魔氣，塑靈，重回渡劫期。”

“啊？”宋水清眼睛亮了亮，正想說什麼。

西境境主冷哼了聲，“第一個你太看得起你老子了，那都是話本中的人，在不在都一回事，在也脾氣不好，不給你姥爺加幾筆不說，能不給你爹壽命砍幾道就好了。”

宋水清：……

他試探道：“那第二個……？”

西境境主再次冷笑：“你還是把你爹臉想太大了。”

宋水清：……

西境境主道：“那丹藥也是傳說中的丹藥，里面百年靈材上千道，遍布二十七境，沒有點關系連八都搜羅不完。其次是千年靈材百件，這不是指千年年份，而是千年難得一遇的靈材。最后是萬年靈材，這種靈材比你爹都稀有。”

宋水清是聽著材料就已經目瞪口呆了，然而這還沒完。

“最后練此丹的人，得是渡劫修為，且煉丹之爐火純青，其技藝之高，就連二十七境那幾個被奉為丹修祖師連個藥渣都練不出來。最后再輔以天水，地火，原土，始金方可練。”

宋水清：……

他大概是明白了什麼，眸黯淡，勉強填飽肚子后，最后問了一句父親。

“若丹藥真能練好，是什麼味道？”

西境境主也放下了筷子，看向宋水清后的窗戶，回憶道：“苦，很苦，一個通煉丹的修士看著方子猜的，大概能把人苦得兩頰流苦水的那種。”

宋水清點了點頭，自我安道：“許是老天不想讓姥爺吃苦呢，也是幸事。”

但他心里知道，若真有這枚藥，哪怕比萬倍的黃連苦，他都得想辦法給姥爺喂下去。

二人都勉強吃得差不多了，宋水清讓人拿來一個裝食的儲盒。盒子里本就被他塞了許多吃食，他又看著桌上盤子，挑了些他覺得好吃又干干凈凈的點心放了進去。

西境境主雖說勉強飽了，但桌上有個新點心讓他意猶未盡，他還想再吃兩口，哪曾想這不孝子竟恨不得將桌上吃食全部裝完！

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西境境主青筋跳得厲害。

“你裝那麼多吃得完嗎？”

宋水清弱弱道：“給起哥裝的。”

他說話雖沒氣勢，但手底下卻分寸不讓，直接將桌上糕點裝了個干凈。

西境境主：……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趕快去參加你的大比！”

宋水清遲疑：“那起哥？”

這小子一說話，西境境主都知道是什麼意思。橫豎這徐起也是個有本事的人，給他人引薦也無妨。

得到西境境主確切答復，宋水清徹底放心了。他急忙收拾東西，就往南競仙臺趕。

南競仙臺是南境百年弟子大比之，等他到時，前方烏都是人在臺下坐著，天空繁星閃爍。

宋水清尋到了符墨山弟子所在之，眾人皆困倦一片打著哈欠。

宋水清連忙問：“峰主他們來了嗎？”

一名弟子倦倦道：“還沒。”

“啊？”宋水清愣了愣：“不是讓卯時（五點）到嗎？”

弟子看著他，眼神復雜，嘆息了聲。

“咱們的時間和人家的時間能一樣嗎？”

宋水清：……

*

昨夜。

房，暖黃燭下，溫朝夕持筆蘸著朱墨批改公文。

他雖已不管世事，但只要二十七境有大變故，仍要經他手。

往年，都是伏玄道攢著可以放的公文，多年上仙宮一次于他。

如今，他恰好下界，順手將多年積攢之事一并理，又下發些新令，將來也能清閑些。

散著靈氣的公文自翻開，金字跡漸漸出現——

“上界仙百族大戰，死傷過千，流河，都為爭上中境。上中境可歸窮奇，混沌，鯤族？”

百族打了數年架，這三族兇猛，最終過其它數十族，只是還差最后一道手續，為此它們將自己洗干凈，裝乖數十年，所奉文書更是修改了幾十遍，就是為了得到溫朝夕準許。

溫朝夕提筆，朱墨寫下兩字。

“不允。”

三族一切努力化作烏有。

第二道公文打開：“魔界第二魔主嗜殺，曾屠城，殺死百萬生靈，今已被正道所捕，如何置？”

筆尖緩緩落下一字：“殺。”

他眼皮也不抬。

“下界主不學無，不敬師長，無才無德，懶惰之至……”上書之人是下界界主。

當初下界主是溫朝夕所允才定下，下界界主不敢輕易。

“廢。”一字寫完，夜已深。

溫朝夕看了看天，已是丑時（一到三點），他放下了筆，睫輕晃，目緩緩移向遠。

胥朝起知道第二日百年大比要開，他也一定要去。

本來決定好天一黑就睡，結果話本太讓人迷，他想著再拖半個時辰就睡，哪知一拖就到了半夜！

青年趴在枕頭上打了個哈欠，他雖黑眼圈浮上，但越看越有神。

溫朝夕緩緩走寂靜的院子，夜風吹起白，更顯得仙風道骨。

他著亮著的法，微微蹙眉，指尖了，又停下。

理慣世間大事的他卻在此事上生了顧慮，若是去敲門，怕是會讓小曜生疑；莫不，讓他一直熬下去？把子熬壞？

溫朝夕眉頭更皺了一分。

若是讓方才上書之人知道溫掌門會因為自家師弟不睡覺遲遲不做出決定，怕是會郁結而死。

溫朝夕無奈，周圍的風更大了些，竟將胥朝起掩了一半的窗給吹開了。

聽到響聲，胥朝起掀開被子。哪知這麼一掀，手中發亮的法被吹到了床底下。

等他去撿的時候，發現法已經不亮了。

胥朝起疑地對法施法，卻發現法好像壞了？

一離開話本，困意漸漸襲來。

胥朝起捧著書看著夜，想著時間也不早了，便將法推到一邊，明日讓師兄幫忙看看。

他打了個哈欠，將被子一卷，頭埋到了枕頭里。

清晨，辰時（七點），胥朝起睜開朦朧的雙眼，看著窗外天便知該起了。

然而雙眼一陣刺痛，仿佛被黏住了一樣，他翻了翻，瀑布般的墨發將臉蓋住。

最終他還是像失了魂一樣爬起來，魂不守舍地進了房中溫泉，給自己洗了個澡。

青年暈暈乎乎踩著木屐穿過走廊，頭發噠噠的，眼睫很長，就是不怎麼睜，衫也隨意披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