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時隔三天，諸伏景再一次來到了橫濱。

這里的氣氛比上次來更加惶惶然，街上甚至看不到一個閑逛的人，每個人的腳步都急匆匆的，恨不得小跑起來，離開街道，去比較安全的房子里面躲著。

諸伏景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一路飛馳，終于來到了□□大樓下方，這里早已經戒嚴，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巡邏，顯然，這里的首領也擔心有人報復。

港口黑手黨的人對兩個人依舊畢恭畢敬，聽說他過來也趕上去通報了，很快，就得到了讓他上去的回復。

明明這條路和上次來一樣，可這條路卻長得仿佛看不見盡頭，那鋪著厚重猩紅地毯的長廊仿佛吃人的怪。盡頭的那扇紅木大門閉，門口持槍站立的門衛見到諸伏景走來，對他微微鞠躬。

“大人已經等候多時。”門衛推開大門，示意諸伏景可以進去了。

月野宙只開了一盞臺燈。

他似乎對辦公室中央懸掛的那盞華麗的水晶吊燈并不興趣，哪怕是晚上也開著臺燈辦公。

往常諸伏景都會念叨兩句這樣對眼睛不好，可此時，那模糊地藏在影子里的月野宙卻愣是讓諸伏景不敢靠近。

大門轟然合上，這間屋子就只剩下了月野宙和諸伏景。

月野宙本來還在奇怪為什麼沒聽到諸伏景那習慣的叮囑聲，抬起頭來，卻看到了諸伏景那站在幾米之外的影。

明明和以前一樣，可月野宙卻能察覺到一微妙的氣息。

怎麼了？

想起這幾天報紙上的事，月野宙握了手中的鋼筆，在紙頁上留下了一個糙難看的黑點。

月野宙此時也顧不得這些，放下鋼筆問道，“怎麼了？不是前幾天才見面嗎？”

“你為什麼要做那些事。”諸伏景忍了又忍，開口問道，“如果及時疏散，這些普通人他們可以不用死的。”

月野宙眨了眨眼睛，套上了鋼筆筆帽。

那些沒有被警察疏散的普通人已經被月野宙送到了橫濱之外，傷的也安排進了醫院，現在都活得很好，死去的都是那些該死的蛀蟲，又何談死去呢？

“普通人？我殺的沒有普通人。”月野宙說道，“死在那場炸里的都是該死的人。”

諸伏景所有激的緒都被月野宙這一句話潑醒了。

“他們都是該死的人嗎？”

月野宙點頭。

“你撤退的時候襲擊了警察？”

月野宙又一次點頭，卻又搖頭：“不能這麼說，只是說他們擋了我的路。”

如果不是這些家伙，那些無辜的普通人甚至不用當人質，雖然很不忍心下手，但這是一定要做的。

“……擋路？”諸伏景有些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這個詞，“什麼時候對你來說警察已經是擋路的存在了？”

月野宙這番話無疑是否定了過去的一切，他的所作所為和黑手黨以及酒廠這樣的黑組織又有什麼區別？

“……我不能說。”月野宙不承認，卻也不否認。

他們都知道“我不能說”這個詞就相當于默認。

可月野宙忘了，“我不能說”這個詞在不同況下的意思是不一樣的。

在諸伏景還偏袒他時，這個“我不能說”自然偏向于正面，可是在信任搖時，這個詞的意義就變了。

“這是你的借口？”諸伏景沉默片刻，開口道，“你變了，宙，是因為這個位置嗎？”

月野宙臉上掛著的笑容漸漸消失，變得面無表，淺的眸子里面注視著對面的人。

諸伏景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月野宙了。他對月野宙的這副表并不陌生，在月野宙為了首領之后對待外人一直保持這副姿態。

高高在上，難以。

諸伏景就這麼和月野宙對視著，看著月野宙的臉，這種突如其來的緒突然水般淹沒了他，使他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恐懼。這份一直藏在深深角落里的惴惴不安，不見天日。

兩個人的過往、被珍藏起來的記憶，被現實這把巨錘轟然砸碎，煙塵彌漫間徹底消失不見。

那個他悉的人，喜歡的人已經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披著“月野宙”這張皮的怪，嘶吼著，對他出了獠牙。

叩叩叩

敲門聲打破了辦公室里的寂靜，月野宙轉過視線，開口道：“進來。”

穿著白大褂的森鷗外走了進來，他見到諸伏景有些意外，卻還是說道，“首領大人，有特殊況，這……”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諸伏景，意思不言而喻。

諸伏景知道自己該走了，他機械地后退了一步，對月野宙鞠躬行禮：“五條先生，再見。”

明明以前也過五條先生，但此時再念出這個名字意義就和以前截然不同。

五條先生？

或許以后就只是五條咒，為港口黑手黨首領的五條咒。

月野宙已經死了。

*

諸伏景猛然驚醒，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發起了呆，整個房間里只有電腦屏幕的瑩瑩芒照亮了那麼一小塊區域，記憶還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坐在辦公桌后面的月野宙和今天在大廳里見到的那個月野宙重合又分開，最后停留在月野宙臨死前的前一天，這種割裂的覺讓諸伏景下意識了太，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明明知道一個人不可能死而復生，可是、可是……一旦希出現在了面前，明明知道這救命稻草是假的，卻依舊想要去抓住，去證明真相。

諸伏景想起自己查出來的資料里出現的松田陣平，冷靜了幾分之后暫且平靜下來。

松田陣平應該比自己還早知道月野宙的事，如果去詢問一下松田陣平他們應該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他雖然偶爾會比較沖，可是在這種事上還真的不會放松，說不定有什麼是自己沒有發現的。

就算松田陣平沒有發現，萩原研二也會發現。

但……

諸伏景不太敢和他們聯系。

雖然是因為當臥底才不能和他們聯系，但是在月野宙的葬禮時，他和零都沒能明正大地參加，只能看著手機里面舊友發來的消息沉默。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們是臥底，如果出現在這場葬禮上，會被港口黑手黨和酒廠發現，到那個時候，不管是他們自己還是松田他們，乃至于其他親朋好友都會被連累。

哪怕他們兩個在一切結束之后來到了這里給月野宙祭拜，這也無法彌補他們的過錯。

這是怎麼都過不去的一道坎。

諸伏景掏出了那個存著自己親朋好友的聯系方式的手機，上面雖然存著聯系方式，但是幾乎沒有一次能主聯系他們的，反而是對方主打過來比較多，諸伏景自己也沒有接。

可……

諸伏景看了眼時間，還是撥了那個電話過去。

現在都是后半夜三四點，哪怕是夜貓子也該睡下了，可松田陣平那麼卻只是響了三下之后就被接了起來。

“……景？”松田那邊的聲音不像是睡著之后被吵醒的樣子，反而十分清醒，好似本沒有睡。

他看到這個好久沒通過話的人的來電顯示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定睛一看的確是諸伏景沒錯，他打開了床頭燈，“你小子還知道打電話回來啊，這幾年跑到哪里去了？一直沒個消息，我還以為你小子把我們給忘了。”

收到好久不見的朋友打來的電話，松田陣平當然很高興，原本他就睡不著，現在更是激的不行，連著問了好幾串問題，把諸伏景問的不上話。

“……陣平。”諸伏景在對方機關槍似的輸出里面終于找到了話的機會，“抱歉，我和零這幾年都有事，沒有辦法回來。”諸伏景難得解釋了一下自己這幾年沒有出現的原因，但也只是說有事，并沒有說是因為什麼，但松田陣平卻頓了頓，應了聲：“這樣啊，那你今天為什麼打電話回來，給萩打了嗎？”

“還沒，先給你打的。”諸伏景知道自己現在該說這件事了，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諸伏景又覺得難以啟齒。

畢竟造今天這個局面的原因有自己的原因，而自己也的確沒有來參加月野宙的葬禮。

這個話題幾乎為了他們之間的忌，本沒有人主提起。

可自己今天必須主問出來。

“你想問什麼？既然沒辦法回來也不能和以前的朋友聯系，應該是出了問題需要我們幫忙吧，是什麼事？”松田陣平的聲音好像小了些，諸伏景掐了一把自己的大，用最冷靜的聲音問松田陣平。

“你覺得……宙還活著嗎？”

回答諸伏景的是一片寂靜，可諸伏景知道松田陣平并沒有掛電話，只能聽到電話那邊愈發急促的呼吸聲。

良久，電話那邊才終于傳來松田陣平那平靜的聲音。

“你還記得他啊，我還以為你把阿宙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