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壽宮。

在得知皇上來給皇太后請安后，咸福宮妃博爾濟吉特氏害怕得發抖，躲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肯去。

被賜住在咸福宮，但因與皇太后同出一族，緣極近，十日里倒有五六日住在寧壽宮。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宮來報，“娘娘，皇上已經離開了，太后讓您過去呢。”

博爾濟吉特氏搖頭，“外頭那麼冷，我哪也不去。”

宮嘆了口氣，勸道：“太后生氣您做下那些不省心的事，您得去讓太后消消氣，若是太后不庇護您了，您在這宮里如何自？”

博爾濟吉特氏怨恨道：“要是太皇太后還在世就好了。”

皇太后就是個萬事不管不問的人，自太皇太后過世，們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一族在這清宮里幾乎沒了立足之地。

博爾濟吉特氏最終還是不不愿去見了皇太后。

皇太后隨和，心寬胖，整天一副樂呵呵的模樣，這次難得收了笑容，一臉嚴肅地看著博爾濟吉特氏。

博爾濟吉特氏草草地行了個禮，挨著皇太后坐下，一聲不吭。

兩人用蒙古語對話。

皇太后道：“娜仁，你消停下吧，你去折騰佟三姑娘做什麼，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博爾濟吉特氏抬頭，譏笑一聲，“以前？像一盆擺在角落的雜草，無人問津。”

“你是皇上的嬪妃，不是雜草。”

“連個正式的冊封都沒有，算什麼嬪妃，皇上從不踏我的咸福宮，更不曾招幸我。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永遠不會明白這些。”

皇太后年過半百，看著正當好年紀的咸福宮妃，哪里能不明白的心思。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抱有無謂的幻想，不如接現實。

“你要擺正自己的位置，我們只是科爾沁部放在宮里與大清聯姻的工，其他什麼都不要想，更別想要什麼帝王寵。”

博爾濟吉特氏心中刺痛，喃喃道：“太宗皇帝的五大福晉，三人出自我科爾沁部，其中以宸妃海蘭珠最為寵。”

皇太后直接道：“你也說那是太宗皇帝，先帝、皇上跟太宗不同，他們偏偏就不科爾沁的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蒙古諸部早已不像太宗皇帝時期（皇太極）那麼風。

接現實固然痛苦，但心存幻想更是大忌。

博爾濟吉特氏捂著臉，眼淚從手指里流出來。

皇太后攬懷，輕輕拍打的脊背，憐憫道：“傻孩子，不要奢求太多，以后我們姐倆兒作伴，別去想那些呀呀。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什麼都不是好東西，要人命呢。宸妃活了多大，董鄂氏又活了多大。人哪，長長久久的活著吃喝玩樂，這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博爾濟吉特氏抬起頭，淚眼朦朧，皇太后給干眼淚，問：“別哭了，你不是個心眼多的人，怎麼會突然想到假借我的名義傳那佟三姑娘宮？”

“那日惠妃宜妃們幾個來給您請安，后面我們說了幾句閑話，說是皇上會給孝懿皇后的妹子封貴妃，話趕話的扯到我上，說皇上不該太過厚此薄彼，怎麼也要給我正式封個妃才對，我實在氣不過。”

“你這是被人當槍使了。”皇太后恨鐵不鋼道，“最怕佟三姑娘封貴妃的就是們幾個，已經有一個貴妃在們頭上了，們當然不愿意再來一個。”

博爾濟吉特氏直起子，“我找們算賬去！”

皇太后拉住，“去什麼，還嫌不夠事大。你抓不住們的把柄，算了。這宮里的人，表面上笑的，實際上你本不知道們在打什麼壞主意。以后不管們再說什麼，你別理會就行。

我們科爾沁的人超然于這些后宮人之外，不用跟們爭什麼，就算沒有皇上的寵，也不打，沒人敢怠慢我們。”

經過皇太后這麼一頓輸出，博爾濟吉特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而用漢語道：“您這是大智若愚！”

皇太后連滿語都說不好，更不用說是漢語了，只聽懂了一個“愚”字，好像是笨的意思，笑著敲了一下博爾濟吉特氏的頭，“你罵我吧？”

“我是夸您。”

博爾濟吉特氏的心結暫結，考慮起現實問題來，“佟三姑娘那里怎麼辦？我不要親自去給賠禮道歉。”

“你去我也不放心，我派人去吧。”

博爾濟吉特氏不愿道：“要不就別管了吧，聽說皇上今天來寧壽宮也沒提到過這事。”

皇上沒提不代表他不知道。

皇太后不想因這件事同玄燁這個繼子產生隔閡，道：“若是其他妃子就罷了，佟家是皇上的母家，皇上甚為看重，佟三姑娘自是與其他嬪妃不同，你別管了，我來理。”

博爾濟吉特氏樂得當甩手掌柜。

……

上午的正好，灑在人上暖洋洋的。

樂盈稍微好些了，就讓紫檀扶著在永和宮的院子里慢慢地走。

紫城后宮的宮殿實際上就是大點的兩進四合院，通常好幾個嬪妃住在一塊兒，德妃是永和宮的主位，住正殿；永和宮的東西配殿里則住著一些低階嬪妃。

大家住一個院子，門挨著門，實際上沒什麼私。

樂盈在院子里散步，很快住在東配殿的萬琉哈氏出來打招呼。

兩人以前在承乾宮見過一面，萬流哈氏笑道：“三姑娘的子可好些了？我早前就想去看看你，只是怕打擾了你養病。”

樂盈回禮，“多謝貴人關心，我好多了。”

兩人邊走邊聊，談論天氣飲食之類的話題。

不一會兒，又過來幾個子，看穿著打扮，不像是宮，其中一人著高高的肚子，看著似乎快要臨盆。

兩撥人遇上，互相行禮。

萬琉哈氏先指著懷孕的子道，“這是貴人章佳氏。”

哦，原來是十三阿哥胤祥的生母。章佳氏形發胖，臉蠟黃，無打采的樣子。

萬琉哈氏又指了其中幾位介紹，“文貴人，壽常在，秀答應。”

樂盈一眼掃過去，俱是秀的子，只是都穿著旗裝梳兩把頭，人一時半會兒分不清人。

章佳氏逛了一會兒就說累了，要回去歇著。文貴人、秀答應跟住一起的，便陪一同回了屋。

壽常在年紀小，子活潑，好奇地打量樂盈，說：“我們是該你佟妃娘娘，還是佟三姑娘呢？”

萬琉哈氏唯恐惹惱了樂盈，連忙道：“小孩子個，三姑娘千萬不要跟介意。”

樂盈道無妨，“我佟三姑娘吧。”

只要沒住進承乾宮，就當自己不是康師傅偌大后宮團中的一員。

此時，德妃去寧壽宮請安回來了，邊跟著寧壽宮的兩個小太監，這兩人抬著一個箱子。

萬琉哈氏上前給德妃行禮，打趣道：“可是娘娘又得了太后娘娘的好東西？”

清宮嬪妃重家世，但若是能為皇家延綿子嗣，則為有功，同樣可高位。德妃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作為康熙朝生子冠軍的德妃，迄今為止生下三男三，即使目前只存活了兩男兩，但仍然值得讓人高看。

因為德妃的“能生”，皇太后非常喜歡，經常賞賜，故而萬琉哈氏才有此打趣。

德妃與萬琉哈氏兩人很不錯，同樣笑道：“這回你可猜錯了，這些好東西乃是太后賞賜給佟三姑娘的。”

萬琉哈氏心里一咯噔，佟三姑娘為何出現在永和宮，雖然不知況，但大概也猜到了一點，不參合進去，裝糊涂為妙，忙道：“這會兒十二阿哥應該醒了，我得回去看看他。”

說著還把一臉懵的壽常在也帶走了。

樂盈隨著德妃進了屋，那寧壽宮太監把東西放下，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德妃示意來喜將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帶出去，與樂盈關門說話。

只看這個形，樂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就靜靜的看著德妃。

德妃道：“明人不說暗話，三姑娘是個聰明人，我也就是直說了。皇太后托了我做說客，這些個東西表面上是給你的賞賜，實際上是皇太后替咸福宮那位娘娘給的賠禮。”

呵，上位者的賠禮都顯得那麼高高在上。

樂盈制住心里的憤怒，一言不發。

德妃嘆了口氣，“我勸三姑娘還是收下吧。”

樂盈怒極反笑，“然后就當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對嗎？”

德妃看著眼前這個在宮里尚有脾氣的出后族佟佳氏的天之，極為平靜地說：“咸福宮娘娘借皇太后之名行促狹之事，若是放在其他的嬪妃上，皇太后本不會當回事兒，也就是三姑娘，才有了這箱子的賠禮。皇太后已經替咸福宮娘娘攬下了責任，就是皇上也不會多說什麼。點到為止，聽我一句勸，算了。”

人在職場混，哪能不挨刀。樂盈拿出當社畜時修煉的一本事出笑容，“行，算了。”

一箱子“賞賜”，輕描淡寫地換差點病死。

太便宜，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