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布了那個帖子后，野一未心安理得合上了電腦，半點沒有之前對福澤諭吉所說，“我不想在工作期間到影響”的架勢。

今晚，他完全沒有工作的打算。

現在睡覺還為時尚早，一未不免了心思。

這是武裝偵探社的社長誒。

雖然一直生活在東京，但一未還是多聽過「武裝偵探社」的名號。

專門理不能給軍隊和警察的危險工作——是聽這個介紹就能得知，這是一個充斥著「故事」的組織。

閱歷富者的故事，就像是加尼福利亞州的黃金，先不說是否真實存在，只是流傳著這種傳說，便會吸引無數淘金者前仆后繼。

“淘金者”野一未試著藏起他的貪婪，緩緩開口：“福澤先生是一直生活在橫濱嗎？”

福澤諭吉沒料到他會突然搭話，但也回答了：“不全是。”

“除了照顧步外也沒有什麼好，平時全忙著工作，這樣不會很辛苦嗎？為什麼現在會選擇橫濱這個地方呢？”

怎麼會有照顧步這麼磨練人心智的好——福澤諭吉把這句話咽回口中。

工作不都是辛苦的嗎——福澤諭吉也將這句話咽回口中。

選擇橫濱又有什麼不對的——福澤諭吉還是將這句話咽回口中。

最后，他也只是似是而非的說了句：“是嗎？”

一未不覺得自己吃了閉門羹，在某種方面來說，他和步能“臭味相投”不是沒有道理。

“在橫濱這種地方，護衛的工作雖然危險，但報酬似乎也相當厚，不過這對福澤先生來說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或者說，有種「退休養老」的覺呢。”一未一邊思考一邊說。

“……”

福澤諭吉產生了一種異樣。

野一未對他的態度無疑是尊敬的，這已經很反常了，聽步講，他是從東京來到橫濱取材的作家，那麼他怎麼會有這種態度。

即使是以前并肩作戰的同伴，昔日與有榮焉的戰士，如今提到他多半也只是“背叛了刀劍和正義的混蛋”這類評價。福澤諭吉無法對此做出反駁，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可和態度相反的是，野一未的言語進攻十足，對待自己不像是「值得尊敬的年長者」，而是「十分珍惜所以不由得升起敬意的食材」。

再珍貴的食材，最后都會被理，挑細選出廚師需要的那一部分。

「我正在被剖析」，這個想法一直橫亙在腦海中，頑強得不足以讓他說服這是錯覺。

就在他考慮是否還要將對話繼續下去的時候，窗外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那響聲十分輕微，被福澤憑借著自己敏銳的聽覺捕捉到，而野一未對此一無所知，還在說著。

“不過覺您和橫濱也十分合拍，不如說，比起其他安穩的城市，這里更需要您的覺。”

“過來——”福澤諭吉低聲喝道。

野一未眨眼：“您說什麼？”

再次警告已經來不及了，福澤諭吉起的同時重心下沉，向前一步旋轉半周，在按住野一未后腦的同時借助慣將他的帶下。

一枚子｜彈擊碎了窗戶，過福澤諭吉的手背墻中。

——漆黑的窗外，有誰正在虎視眈眈地施展惡行。

“啊……”一未還沒發出嘆便落了一個帶有熱量的懷抱。

他沒有多大反應，只是被迫跟著這個懷抱四移，消音·無法完全抹除利彈出膛的聲響，一連串的靜后，福澤停了下來。

四周十分寂靜，一未只能聽見福澤諭吉沉穩的心跳聲。

“你惹到了什麼人？”

聲音通過腔直接從耳骨傳遞，震得一未有些發麻，他打算仰起頭，卻被厚實的手掌按了回去：“窗外的人還在，不要。”

野一未老實呆著，為了平衡還小心揪住福澤的和服外套，并在心里小聲為自己逾矩的作認真致歉，然后說：“不知道。”

“不知道？”

“我對橫濱的幫派一無所知，所以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波人，可能都有？”

“……”

“也可能是外地的組織啦，不過他們的作應該沒有本地人快才對。”

“……”

福澤諭吉久違地覺到了頭痛。

不是被雇主刻意瞞導致危險程度加劇那種麻煩，而是青年發自心的，因為認為自己沒有做什麼大不了的事而展出的輕松態度。

剛來橫濱一天就惹得人上門暗殺，這難道是什麼不起眼的小事嗎？！

“不過我說的果然沒錯，這里很需要福澤先生這樣的人呢。”懷里的青年埋著頭說，“要是方能有您這樣的人就好了，橫濱也不會一直維持著現在的樣子。”

福澤沒辦法離開野一未，但一直這樣制于暗的人也不是什麼好的選擇。急思考著對策的時候乍聽到一未的話，他的思路被打斷了，最后還是接話，道：“我只是收了傭金辦事而已。”

“納稅人的錢怎麼不是傭金的一種呢？就好似您現在也可以把我丟下，拿走定金，這樣才是利益最大化的方式吧。”

“我不會那樣做。”

懷里傳來約約的震，野一未似乎在笑：“「渺小的正義」，這也是十分有趣的品質。”

福澤諭吉啞然，他想說些什麼來反駁，但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話。并且現在不是爭論「渺小的正義」是否合適用在他上的時候，因為福澤又聽見了保險栓被拉開的聲響。

他四打量了一圈，最后選定了靠近廚房的位置，那里和窗戶有著超過一百五十度的夾角，如果窗外的人想繼續擊，必然會暴一部分。

事也如他設想的那樣發展，在看見黑的袖后，福澤將野一未放到后，沒有任何前置作直接蹬地，轉瞬間便來到窗邊。

確認外面只有一個人后，福澤諭吉抬手拉住窗外人的手臂用力往里一拽，轉而松手轉而扼住對方的嚨，“轟——”地一聲將他抵墻上。

“為什麼要對他手？”福澤奪走黑男人的槍，“這已經不是非法侵那麼簡單了，謀殺可不是什麼會被輕易原諒的罪名。”

男人低咳幾聲，咬牙：“你是誰？為什麼要多管閑事！”

“看來是本地的幫派啊。”野一未慢悠悠晃到兩人側。

福澤不贊同道：“還不是完全安全，不要靠得太近。”

“對付一個剛來橫濱的無業游民，一個人就夠了，不用擔心，福澤先生。”

一未撿起地上的槍，用不是很嫻的手法取下了所有的子``彈，然后將槍卸了看不出原形的程度，隨手扔在一旁的桌上。

“給你兩個選擇好了。”他的聲音依舊和煦，像是大學課堂里念著文學作品的文質教授。

“一是被我給市警，好心提醒一下，你的上級應該是看了那個帖子才讓你來‘找’我，如果你落到市警手里，帖子的說法就會被進一步證實。”

“二是回去轉告給你的上級，揪著我不放并不能改變什麼，不如去想想要怎麼從源頭中止這場‘意外’呢？”

***

將殺手放走原本是不在福澤諭吉的考慮中的，可野一未十分堅定地懇求他，說這樣才能救更多的人。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堅定，福澤只是稍微松開手，殺手就如泥鰍般走，他想追擊卻被野一未眼疾手快拽住袖，被迫留在原地。

「你想掙其實很簡單，只不過他的那些話還是擾了你的心神」。福澤自己很清楚這一點。

他需要一個解釋。

“您有聽說過嗎，擂缽街的孩子失蹤的事。”

福澤想起白天聽聞的事件，微怔：“那是你發布出去的。”

“因為有人拜托我找到那些孩子。但市警是不會管的，也管不了。”一未坐到桌邊，將之前拆卸的槍``械又一次組裝起來，這次他的作不再生疏，反復拆卸和組裝后，他的作甚至比福澤諭吉見過的大多數士兵還要練。

“能管這件事的只有mafia，可是要他們為了那些不起眼的孩子出手實在是很困難的事。除非——”

福澤：“除非？”

“除非這為他們和方的一大矛盾，這個矛盾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鬧得足夠大，當全國的目都聚焦過來，不管是方還是本地幫派都必須給出一個說法。”

“他們沒必要改變在其他地方人眼中的印象，何談說法？”

“不是哦。”一未將子``彈裝夾，機械清脆的嵌合聲將他和的聲音烘托出有些不匹配的冷，“他們不需要給其他人說法，但在橫濱，方和mafia的默契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了吧？”

雖然不想點頭，但福澤諭吉還是必須承認這是事實。

“「制著方」和「正式與方對立」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所以呀，即使是他們也必須拿出一個說法，讓方‘適當讓步’，才能繼續維持這種畸形的平衡——他們會竭盡全力找到那群孩子。”

野一未瞇起一只眼，槍口對準漆黑的夜空。

他沒有瞄準任何東西，卻又像瞄準了這座城市惴惴不安的所有人。

“更重要的是，即使小孩被找到，這件事畫上句號，事態平息，被其他城市的人拋之腦后，橫濱的所有人都會記得。”

玻璃已經碎得不樣，夜風不斷涌房間，卻吹不散那些如細網般縝相連的篤實。

福澤諭吉平生覺到了一并非來自晚風的寒意：“記得什麼？”

文弱的青年放下槍，笑得眼睛彎起：“因為缺乏「思想」而導致的——自己被愚弄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