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質樂的話, 神食糧就變得尤其珍貴，而在全神貫注的做某事時，可能因為心的平靜而平靜下來。

所以雅治幾乎一整天的時間都在讀書, 病好像也轉好了些。

雖然他覺得，自己這麼廢寢忘食還是因為月彥。

老師對他有沒有期待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學生應該要尊重老師, 雖然這只是書本教會的他人事道理。

家人們不明白他為什麼一下子變得比以前還要用功，

“太辛苦了吧, 雅治, 你的視力本來就不好, 而且生病了要多休息，你一直在看書。”姐姐幫他整了整屋子，又因為好奇翻了翻書架上稱得上“貴族”的書籍, “這是累給你新找來的嗎？看上去好深奧……”

“是老師給我的。”雅治把頭從知識的海洋拔出來，回答，

“老師？”姐姐驚異, “什麼老師。”

“他說他月彥。”

“月彥？”姐姐困且警惕的挑起一邊眉，“我沒聽說過啊？”

雅治發現了, 他們鬼在緒激時, 眉宇間的煞氣會很重，即使只是微表也會顯得很兇惡。

“從外貌上好像沒有鬼的特點, 看上去和人類一樣。”雅治回想那晚上僅有的一面，“用比較合適的描述應該是……擬態做得極為完？”

鬼多都會帶著非人的特點，比如蜘蛛山一家的面紋，黑的眼白, 更奇特些就是爸爸的蜘蛛臉和大哥的蜘蛛。

“也不全是擬態。”姐姐說，“強大的鬼是會像人一些, 不特意偽裝也和人類差不多。這也和轉化時的條件有關。”

但是強大的鬼屈指可數。

“雅治，你的那位老師……”姐姐有些張，“不會也是十二鬼月吧？”

“沒有，他的眼睛里沒有文字。”雅治了自己的鬢發，“他的頭發像這樣卷曲，是黑的，眸比我深一些，哦對，他凝視別人的時候喜歡從上往下看。”

雅治站起，走到姐姐面前，興致一上頭就給姐姐模仿了一下月彥的神態，“像這樣。”

脊背直，核心收，下顎微抬，角的弧度要謙和些，但是眉宇又帶著幾分矜傲。

然后，不偏不倚凝視著對面人的眼睛。

“撲通！”

姐姐到震懾般跌坐在地上，大睜著眼睛神慌，

這副神——

是無慘大人！

雅治連忙把扶起來，“怎麼了，怎麼摔倒了？”

“雅治，你……你竟然？！”

竟然得到了無慘大人的青睞！

“我模仿得是不是很怪？因為我覺月彥先生很像是大家族出的公子，再加上博學這一特點，他應該能很完的混跡人群吧，畢竟知識是與時俱進的。而這種從小熏陶教養出來的氣質怎麼可能被我看了一眼就學會，一定不倫不類吧。”

“不……”姐姐緩聲遲疑道，“雅治……學得很像。”

雅治失笑，“別取笑我了，你們總會哄我開心。”

不。

姐姐指尖抖，

這孩子的進步是不是越來越大了，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竟然會從他上到迫？雖然只是因為與那位大人相似而連帶出了影，但……

這種模仿能力，是一直存在的嗎？

觀察。

人類在時都是靠觀察學習的。

他們觀察同齡人，模仿年長者，以此來尋找奠定自己的長方向。

即使沒有刻意去學，也會在環境的影響下形類似的格。

***

姐姐立即把這件事告訴了家人和累，“雅治見到那位大人了嗎？是那位大人雅治讀書的？”

“那位大人？”大哥不可置信，“那位大人……來見雅治？”

媽媽更是茫然，“我從來沒有發現家里來了其他人，那位大人竟然能把氣息收斂得如此完嗎？”

爸爸將頭轉向累，顯而易見在詢問家里真正的中心。

而累承認了這點。

“所以，這些天，都不要打擾雅治讀書。”

“這是那位大人對雅治的評估。”

“無比重要。”

雅治為了鬼舞辻無慘的弟子。

為鬼后的份，一定比他們還要尊貴。

認知到這一點，鬼一家簡直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心力幫助雅治讀書。

燈油燃盡了，就去尋找更亮更多的，房間里舒適不好，那就盯著氣溫變化，給雅治開窗或添加用蛛制的被褥，食和水要用最好的，以免雅治拉肚子。

完全把雅治供起來的架勢。

雅治都要被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逗笑了，“你們就像為趕考的孩子憂心的家長一樣。”

“差不多了，你可一定要通過老師的考驗，雅治……”媽媽端過來水，“來，我們洗頭。”

雅治：“……”

雅治大驚失，“媽媽，我從八歲之后就沒讓你給我洗過頭了，我自己來就行。”

“你要讀書。”媽媽嚴肅道，

雅治失笑，“讀書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

因為沒有人特意去教，所以雅治學會了自己觀察模仿。

沒有接書籍之前，他只是在調皮搗蛋吸引家人的目，因為不社會，也就不需要上進，連吃飯都稱不上是頭等大事，因為沒有競爭，就不會產生自己被丟下的危機，所以沒有養爭搶利己的格，漸漸的，那些沒做過的事就變了觀念里不需要做的事，為了思考之外的非必要的東西。

而在接書籍之后，才發現人生遠不止一個那田蜘蛛山。

市面上流通的書籍大多是作家們闡述思想的教育類產，批判這贊揚那，雅治的包容很強，哪個觀點都能被他提取出有用的東西。

沒錯，雅治會自己判斷思考。

他去學自己認為好的東西，就如同月彥表現出來的優雅和謙和，理和強大。

所以在這月十五的晚上，雅治第一次會到了什麼期待得坐立難安。

他的老師很守時，如上次一般輕盈的出現，只是這次直接落在了雅治的窗臺。

懷絕技的家伙是不是都不走正門？

雅治一邊走神的吐槽，一邊迎了上去，“老師。”這一聲得真心實意。

月彥的眼神似乎變化了一下，但在昏暗的燭火下，雅治沒有看清那里面的緒。

他的目追隨著月彥的一舉一，帶著不加掩飾的熱誠和傾慕。

這個眼神有點兒意思。

月彥有些意外，

鬼的忠心理所當然，因為那是脈控制等級制，但放在和他還沒什麼關系的雅治上就有些……太純粹了。

這孩子被累養得不錯。

他給出了能讓所有鬼眼紅的評價。

月彥并沒有寒暄和廢話，上來就開始考察雅治書讀得怎麼樣。不提那些外在因素，雅治沒有能力的話就還是沒有價值的廢。

但雅治的表現稱得上優異。

甚至，優異到恐怖。

凡是那幾本書里提到的知識，雅治都能條理清晰的對答如流，并且，毫無畏懼之心。

對雅治而言，師生關系中沒有任何需要忌憚的，他們只是在一問一答，更或者說，是在流學識。他沒有回答錯誤就會到懲罰的擔憂和恥心，畢竟雅治從小大都沒被批評過。

他缺乏一些社會生活里形的常識，不害怕他人看法，坦且真誠。

因為太過順利，月彥不信邪的問出了超綱的容。

而雅治四年的書也不是白讀的，他不僅答了出來，還為老師的知識儲備量而高興。

天才。

月彥深深的凝視著他，

這是放在學領域中，絕對不會到任何質疑的天才。

而他甚至還只有十二歲。

“你表現得很好。”月彥嗓音清晰道，

“因為我不想辜負老師的期待。”雅治說，“普通家庭的人很難請到老師，但我有，我想月彥先生這樣的人也不會這麼輕易的教導別人。既然我那麼幸運，就起碼努力把這份幸運。”

月彥微微瞇起眼，燭的影子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你是這麼想的？”

雅治和他說笑，“或者您可以當我在吹捧您？但學生吹捧老師是理所應當的吧。”

能讓人心生“嫉妒”的天才。

雅治察覺到月彥的心似乎有些不妙。

但為什麼不妙，他又看不出來。

說了太久，雅治捂別過頭輕咳了兩聲。

“病還沒好嗎？”

不知道為什麼，雅治覺月彥上的戾氣似乎一下子輕了許多。

“大概一時半會好不了，抱歉，影響您了。”雅治說道，“累打算明天就帶我去東京，雖然我對那個地方也不抱有多大的期待。”

“為什麼？”

連這三個字，都說得緩慢且溫雅。

雅治自嘲的笑笑，“因為那里人一定很多，而人多的地方，議論也就會多。”

“你怕別人議論你？”

“倒也不是怕，只是會覺得煩躁，但煩躁沒有任何用，只是不好的壞緒。”雅治聲音淡淡，“我去人類的集市的時候，過路的人都會對我投來目，而他們會第一時間對同伴說：‘哎，你看那個人，好像要命不久矣了。’這樣。”

他說得輕巧，但月彥的眼睛不易察覺的睜大了幾分。

他整個人都有些僵直，氣息猛地沉了下來，漸漸的眉宇細微的皺起，目的盯著雅治，

再然后，他竟然笑了，“真是個堅強的好孩子。”

明明是贊賞。

聽起來卻好像怪氣得夾雜了別的緒。

***

當晚月彥走后，意猶未盡的雅治把新到手的書塞進書架，開門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累。

他詫異，“累？你一直等在這里嗎？”

“那位大……月彥先生對你很滿意嗎？”

“應該……起碼不失吧。”雅治笑起來，“累，謝謝你，我和他聊得很愉快。”

難以置信。

累面僵的看著雅治，

“你們……聊的很愉快？”

“你沒聽到嗎？”

“我……我沒有湊太近。”

“我想我還沒蠢笨到分不清他人的緒，他走時還了我的頭。”雅治手上自己頭頂，“如果他不喜歡我的話，不會做這個不必要的舉吧……”

誰知下弦之五的表更驚悚了。

“……累？你為什麼要一副見鬼的表。”

“我看你是撞鬼了。”

“……我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

那天晚上吃飯，雅治收到了全家的深注視，他們像是看待什麼稀奇種，皆是瞳孔地震的表。

他們前的桌子上放著空的盤子，以往還會為了在雅治面前演戲盛一些食，再抑著痛苦的表將人類才會喜歡的東西吃下去。有一次實在控制不住，大哥把原本的臉了出來，即使立刻又變了回去，也被累帶到雅治看不見的地方教訓了一頓。

而現在，過家家仍然是過家家，只是有些不必要的偽裝可以撤去了。

雅治一個人吃著晚飯，終于忍無可忍道，“我做了什麼驚天地的怪事嗎，為什麼你們都好像在重新認識我一樣？”

“……”

“……”

他們不敢說。

“算了。”雅治嘆了口氣，“我要宣布一件事，正好大家今天都格外在意我。”

媽媽強歡笑，“什麼事？”

雅治的視線挨個掃過他們的臉，“我是不是……要為家里的大哥了。”

***

雅治跟著累去了好幾次東京。

并不是用腳走過去的，而是借助一位名鳴的鬼的鬼。

鬼都能察覺到同類的氣息，累攥著雅治的手，從偏僻的巷子里進東京的繁華區域。巷子的盡頭便是璀璨的燈火和喧鬧的人聲。

累放開手，推了雅治一把，“去吧。”

雅治回頭，

累沒有看他，“我不能跟著你去，鬼之間能應到彼此的氣息。如果運氣好，你就能見到珠世，找不到也沒關系，我也沒抱太大的希，你先去東京最大的醫館——天亮之前，回到這里。”

雅治開玩笑，“我逃走了怎麼辦？”

而累抬起頭，神晦暗到難以辨別，“你會嗎？”

雅治接著那句話音回答，“我不會。”

然而醫生檢查的結果和之前并沒有多大不同。這個時代沒有研究的技，不治之癥也很多。

雅治的病在認真用藥后已經得以控制，但是里的紫藤花卻久久不去。

過了整整兩年，都毫無進展。

這兩年里，雅治除了學習，還跟著月彥參加過一場商界晚會。

他穿上和老師差不多的西裝，第一次在鏡子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臉。

是的，雅治從小到大沒照過鏡子，他只在能倒映出景象的河面打量過自己，但時對丑并沒有概念，也對自己的模樣不甚在意。接人類社會后才驚覺自己算是另類的長相。

所以站在鏡子前后，雅治還做了幾個表，然后竊喜的低聲嘟囔，“好像也沒有長得很糟糕。”

“雅治，走了。要注意時間。”他的老師對他的這種稚行為并不作聲，甚至放縱了他兩分鐘。

“啊，好的。”雅治才驚醒般回頭，差點兒尷尬的手鼻子，又想起這種舉應該不太雅觀，強的止住了。

他模仿著月彥的站姿和說話語氣，“抱歉，我們走吧。”

那場晚會，雅治并沒有收到異樣的眼，相反的，他聽到了贊嘆。

“你是混的孩子嗎？”

向他搭話的青年有著深邃的五和雪白的皮，“月彥先生，這年的長相如同天使一般。”

夸張的形容，夸張的尊敬。

雅治卻比之前更加直觀的意識到——世界很大。

人類也是分種族的，他們居于不同的地方，擁有不同的文化。

這比在書上讀到的概念還要彩，簡直是讓人心澎湃的彩。

***

而在十四歲，雅治發現自己產生了一些變化。

是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這個變化讓他第一次強烈的不安起來，甚至還一連失眠了三天。

相比起不怎麼用睡覺的鬼，人類得不到充分的休息會變得越來越糟糕。雅治的臉眼可見的變憔悴了。

“你最近沒有睡好嗎？”累發現了他的恍惚，

“有一點兒。”

“這種事我們好像也幫不上忙。”媽媽憂心道，“我已經許多年沒有睡覺了，更不知道睡不好覺是什麼覺。”

“沒關系的媽媽，我會自己調整的。”

“或許我該去買一些安神的草藥？”

他們談話間，累就站在一旁，他立刻想到了一個對此有幫助的人，“我來理。”

當天，雅治就做了個好夢。

夢里，他們一家相得極其和睦，所有人的臉上都是溫而幸福的笑意。

再然后，這個好夢越來越不真實，他的家人在某一天突然能夠在下行走，不需要再以人類為食，變了最不起眼的普通家庭。他們會在天氣明朗的時候出去散步，還會用攢了一年的錢財去遠方旅行。

最后。

他的老師對他出手，眸里帶著溫和的笑意。

***

“累，這孩子產生了不妙的想法哦。”

下弦之壹魘夢站在雅治的屋頂，語調嘆的說道，“真是個單純的好夢啊……可惜，也只是個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