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宇宙另一邊已經掀起了腥風雨，正在雅恩星的安東當然全不知曉。

偌大的死星荒蕪一人，安東輕輕踩在細的灰燼之土上，他俯捻起一抹灰，從中嗅見了一氣味，本能告訴他，那是腐壞與死亡的味道。

這顆星球顯然在很久以前經歷過相當不妙的事，其惡劣的影響甚至延續至今，使此地寸草不生。

頭頂的天空都是一片混沌的灰，年金的發與白皙的與天地間末日般的背景格格不，所見皆是渾噩，只有他干凈得像在發。

他很快到了。

當然了，即便外表看起來是這樣，但這確確實實還是個剛出生的寶寶，甚至由于非正常的出生渠道，還要算作早產兒的那種。

舉目四，空的大地上并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反而他看見了一些巨大的鐵疙瘩。

安東向著那些矗立的走去。

“咔嚓——”

突然，他捕捉到了一細微的響，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

安東步子一頓，好奇地將其從灰燼的土地里刨了出來。

“……一塊石頭？”

不對。

金發年很快反應過來，在不破壞里的況下，撕開了偽裝極好的表皮，出了其中已經壞掉的攝影機。

攝影機的鏡面布滿了裂痕，此離他出生的地方不遠，想來是被當時劇烈卷起的風暴波及了。

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搭在了機后方——

是熱的。

“我的荒星求生是不是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安東對腦海里的系統說。

這臺機不久前還在運作，或許已經有人發現他了，盡管完全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

系統：為什麼您看起來還失落？在一片一無所有的星球上艱難求生難道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嗎？？

無法理解宿主想法的系統只能看著年提著攝影機，似乎并未到這個消息影響，繼續朝遠的幾座鐵疙瘩走去。

那竟然是幾架墜落的飛船。

它們墜落的時間顯然已經十分久遠了，船破破爛爛布滿灰塵不說，還出現了大面積的銹蝕。

猙獰冰冷的墜落飛船，襯得正站在它跟前的金發年像只小螞蟻。

“系統，你看見了嗎，是飛船誒！”安東陡然興起來。

他這張臉不笑的時候容懾人猶如高嶺之花，笑起來的時候卻讓人覺得，所謂太與自然、明與生命，所有溫暖的生機的，熠熠生輝的概念——如果祂們聚合后擁有形態，那一定就是這樣了。

安東上輩子世界的科技遠沒有這麼發達，那里的人們還在宇宙中蹣跚索，所以這是他兩世第一次見到真正的星際技。

系統思及宿主如今的份，誠懇地說：“將來您可以擁有很多艘飛船。”

安東·無分文，十分，“雖然那一定很貴，但謝謝你安我。”

系統：“……”不，您并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而此刻的安東已經自飛船破裂的一個豁口進，剛出生的崽現在滿心滿眼只想先干飯。

系統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宿主無師自通地將整艘飛船從前到后掃過了一遍，最后在某個窗口發現了一個盆栽——或者說，一盆植已經化灰的土。

這艘飛船里沒有瓜果蔬菜就算了，居然連星際常見設定的營養袋都沒有，真的只能到吃土。

安東沉著凝視這盆土良久，驀地眸一亮，利落地朝里面滴了一滴。

暗金的浸干枯的土壤，很快被吸收殆盡，隨后，一株有著藍花瓣黑花紋的植從里面飛速破土而出，一瞬間開花結果，綴下一個紅彤彤的果實。

果然！他的既然能夠救活母樹殘枝，對其他植也一樣有用。

安東新奇地眨了眨眼，將那個很像蘋果的果實摘下來，咬了一口，隨即突然一頓。

壞消息：這果子有毒。

好消息：對他沒用。

年咀嚼的作稍停，下一秒卻更快地幾口把果子吃了下去。

他空的肚子終于好了許多，安東長舒了口氣，不由更加湊近了盆栽觀察了一下，只見那幽藍的花瓣上有閃一樣星星點點的，當真好看極了。

誰知下一秒，在他的注視下，盆栽中的花忽然猛地了一下，隨后它的花心裂開，出一張長滿了鋒利獠牙的可怖口來。

安東：“……？”

一定是他種花的姿勢不對。

那長相弱又兇殘的小花抖了抖葉子，“看”著安東渾一個激靈，風般將自己猛地從盆栽中拔了出來，以纖細又韌的狂奔到安東近盆栽的手前。

接著它出兩片葉子像張開的雙臂一樣，“啪”地一下抱住了他的一手指。

“汪！”

安東：……為什麼一朵花會發出狗？

正在思考世界難題的安東并沒有第一時間回應。

小花見狀頓時傷心了，噎噎地分泌出不知名的，落淚一樣稀稀拉拉地掉在土壤里，土壤立即腐蝕一樣冒出陣陣白煙，效果比濃硫酸還恐怖。

看不下去的系統：“宿主，有沒有一種可能，它喊的是——‘王’。”

安東：“……”

花：“汪汪汪！”王，王你看看我！看看我嚶嚶嚶！

安東：不可能，絕不可能。

十分鐘后，一陣劃破寂靜的轟鳴聲響在了雅恩星上空。

已經手捧盆栽走出廢棄飛船的安東抬頭，著不遠天空中緩緩降下的飛行，慢悠悠地想：“比想象中來得慢了點啊。”

只見飛行剛降落到地上，就從里面激地狂奔出幾個人來。

“咦，不對啊，明明就在這里的。怎麼，怎麼不見了？？”

幾人茫然地眺著一無垠的大地，卻怎麼也找不到不久前畫面中吞天噬地的巨大花朵。

“我就說那臺攝影機該修了，壞的真不是時候！”

他們只看見了花朵最盛大綻放開來的那一剎，所有的驚艷便因為驟然黑下去的屏幕戛然而止，何其可恨！是想起來就懊惱地抓耳撓腮的程度。

“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不可能，攝影機置的定位就在這里，不信你看——”

幾個人湊到那人的腕表前，正好看見那象征攝影機定位的紅點就在附近，更確切地說，在眾人后。

他們著屏幕上安靜蟄伏的小紅點，不知為何，竟覺得背后一涼，當即一群人急匆匆地轉過去，于是便看見了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里的年。

“……!”

“你們是在找這個嗎？”仿佛沒有察覺到眾人猛地瞪大的眼瞳，安東晃了晃手里的攝影機。

“嘶——”

后知后覺的吸氣聲響起。

眾人下意識重重地閉了下眼又睜開，瞳孔驟，這才確定眼前如夢似幻的年是真實存在的。

眼前的麗囂張得肆無忌憚，甚至達到了刺目的程度，僅僅是被那雙燦若星辰的金眼眸注視，就有種自慚形穢到避其鋒芒的沖。

然而重重跳的心臟又讓他們無法移開視線，這份心無關乎，只是出于任何一個有智生靈對本的追求。

如果站在這里的是個畫家，他一定會比他們更加瘋狂！

大約是他們駐足不的時間太久，直到面前的年出些許疑，才有人驚醒似的上前一步。

那人聲音放得極輕，唯恐驚擾到什麼似的，“你，你是？”

“我是無意流落到此的飛行員。”年即便手捧一個破破爛爛的花盆，也的像一幅畫，“我的飛船在途經這顆星球時不小心墜毀了，找不到離開這里的辦法，能麻煩你們帶我離開這兒嗎。”

“……你到這里的時候，有看見過一朵金的花嗎？”

“未曾。”安東一臉平靜地回答。

而袖袍之下，變作藤蔓的母樹小葉子“啪嗒啪嗒”地輕拍著他的手腕，似乎有些不滿。

安東了，立馬將其安下來。

那人支支吾吾地著他，后一眾人尤不死心地到四轉了轉，奈何一無所獲。他們于是決定先回去，重新研究一下當時的錄像，搬更好的觀測設備過來再試。

“我們真的要帶他走嗎？”在飛行準備返航的當口，一名黑發青年趁沒人注意，悄悄湊到了駕駛艙。

“怎麼，你還打算把人留在這鳥不拉屎的死星啊。”駕駛員一邊點了煙，一邊鄙視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站長，我在攝影機黑屏的最后一秒，我好像看見他了……”

被做站長的駕駛員作一頓，叼著的煙星子抖下來都沒注意，“什麼意思？”

“他當時就出現在那朵花的中央。”黑發青年說著沒忍住又看了眼安靜站在遠等待的金發年，腔中的心臟再次不爭氣地怦怦直跳起來，就像其他那些同樣正著年又不敢接近的人一樣。

“……”

駕駛艙一陣沉默。

片刻后，站長狠狠了口煙。

在吐出的濃濃白霧中，傳來他微微發啞的嗓音，“總之現在先把人安全帶回去，別的回頭再說吧。”

黑發青年于是不再說話了，顯然也是沒有意見的。

這架老式飛行飛得異常緩慢，晃晃悠悠地讓人擔心是不是隨時會墜機。

飛行，安東的存在似乎讓眾人異常局促，有人小心翼翼地過來搭話，“這盆花真好看，是你自己種的嗎？”

安東看了眼已經偽裝正常模樣的藍盆栽，點了點頭，一臉好奇地反問：“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你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

“……倒也不是。”

主要是你連自己種的是啥都不知道，居然還給功種出來了？？

要知道星際時代花朵種類繁多，培育的條件和難度也千奇百怪，看這朵花的外形明顯不是能夠隨意養活的啊？

這時，他們中的名陸澤的黑發青年率先回答：“應該是閃蝶花，據說一百多年前很多大型旅居飛船都流行養這樣一朵用以辨別環境的適居程度。”

陸澤說著猶豫了一下，又反復打量了年手中的盆栽好幾眼，才神驚嘆地確認道：“你手中是其中最罕見的亞種‘六翅藍閃蝶’，比普通的藍閃蝶更觀賞也更珍貴……”

他頓了頓，“但據我所知，在它最大的產出地雅恩星毀滅以后，這些年已經很見到這樣的活株了。”

“那不是很值錢！？”眾人頓時一個個支棱起來！

陸澤無語地瞪了他們一眼，“你腦子里就只有這個嗎。”他隨后向金發年，語氣瞬間緩和，“你可以去星網聯系現在的世界樹庭，他們很重視這些昔日故土的植，你可以通過易植株或者育方法得到很高的報酬……當然，不止是金錢。”

他最后的暗示相當明確，要知道能夠跟一個高位幻想種搭上線，即使只是一點點旁枝末節的因果，也絕對足夠改變一個普通人的一生了。

不同于空間站一眾窮們瞬間火熱的眼神，安東若有所思地輕輕撥弄了兩下花瓣，“它是無毒的嗎？”

“當然，”陸澤到奇怪又理所當然地回答，“沒有人會在旅行飛船上養一株有毒的植，而且它非常弱，出了名的無害。”

安東：破案了，果然是他種花的姿勢不對。

究竟是所有靈的都這麼神奇，還是只有他是特殊的？

一旁有人激地了手，湊上來問：“我能它嗎？”

安東神莫名地了他一眼，認真又憐憫地回答：“最好不要。”

否則你可能會得到“”的一口，然后跟你的手指頭說再見，他說真的。

就在安東幾次懷疑這艘飛行中途是不是會熄火的時候，它竟然生生頑強地將眾人帶回了空間站里。

真是車不可貌相。

然而，就在飛行的艙門打開的一瞬，安東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忽地開口提醒：“別。”

“——別！”

他的聲音與另一道糲的聲音一前一后疊到了一起。

隨后，在眾人驚愕又惶然的神中，剛剛降落的飛行就被包圍了。

“不好！”著包圍者上的裝扮，站長低咒一聲，“這群該死的星際流放者，怎麼打起我們的主意了！”

安東：“流放者？”

陸澤臉很不好地回答：“一群囂張的法外狂徒！”

就像每個世界都有的灰部分一樣，在這片宇宙中，有很多不被政府承認的組織。

這些勢力大大小小，大的有諸如雇傭兵這樣遍及全星際的灰職業，大名鼎鼎的星際刺客聯盟，小的有一些流竄在外的逃犯組的劫掠團伙。

眼前的，顯然就是最后一種。

不過空間觀測站屬于政府下設部門，這些劫掠團伙害怕惹上麻煩，一般來說不會以他們為目標，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

“老大！”就在這時，劫掠團伙中的一人竄到領頭的刀疤男跟前，手里拎著還沒掛斷的終端，“老六那邊傳來的消息，A1到K7區域的所有方航線已經確認被全部征用了，老六讓我們快撤離。”

“媽的！”被喚作老大的刀疤男低咒一聲，“那群高高在上的靈不好好待在他們的獵戶星座，突然之間發什麼瘋！？”

沒錯，今天讓他們這個劫掠團伙出現異常作的原因，或者說，不止他們，整個這片星域所有的非法組織，不管大小，全部都在因為一個忽然降臨的龐然大而瘋狂震著。

如今所有的航線不論大小，全部被行，專門為即將駕臨此的靈大軍清出道路。

這不就讓他們這些常年在航線徘徊，以路過客船為目標的劫掠團伙慌了麼。

要是被當路過的炮灰滅了怎麼辦？？

于是一時之間，此方星域人人自危，大的組織全都安靜蜷起來，至于他們這樣小型的團伙則開始齊齊往后方大逃竄，仿佛被猛驅趕的羊群。

縱觀這整一片，可謂是抱頭鼠竄，飛狗跳。

陸澤等人著嘀嘀咕咕、顯得格外暴躁不安的流放者團伙，彼此悄悄對視：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幾人回：咱們不是一起出門才剛回來麼，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也就這一會兒子的事！

眾人以眼神流無果，陸澤無意中看見被他們有意擋在最后方的安東，金發年正著黑黝黝的空間站外的宇宙，一副全然狀況外的出神，陸澤不由小聲開口：“你在看什麼？”

“把你們空間站所有的能源都給我出來！”劫掠團伙老大并沒有將這群弱放在眼里，目兇地指著一眾空間站員工催促道。

特麼的當地頭蛇猖狂了這麼些年，就沒有遇見過這麼憋屈的時候！

安東斜睨了陸澤一眼，似乎笑了一下說：“又來一個。”

不等眾人有所作，只見數秒后又一群人伴隨著飛艇的轟鳴出現在視野中，降落到空間站。

陸澤有些驚異地看了安東一眼，他是怎麼發現的？好像最開始降落的時候，也是年第一個察覺到不對勁。

新來這方的領頭落地便罵道：“草！逃到半路沒油了，你們——快去把能源艙給我加滿！”

他沖著后的一眾小弟吆喝，哪知回頭就看見另一方人馬，雙方面面相覷，不由愣住。

都是在這一片混的，兩個團伙顯然認識。

新來的那方立即先聲奪人，質問：“科羅，你們怎麼在這兒？”

“我們怎麼在這兒？這話應該我問你們！”科羅把手上的煙一扔踩在腳底下，言簡意賅，“這地方已經有主了，你們缺能源到別的地方去。”

今天不亞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自然能踹走一個是一個，自己逃跑的機會才更大。

新來的那方冷笑一聲，還沒開口——

一陣似曾相識的引擎轟鳴聲傳來，卻見又一波新人馬從天而降，加了進來。

劫掠團伙們：“……”

真巧，你們也逃命來啦！這TM就尷尬了！

早先的陸澤等人早就被到了角落里，在幾方人馬劍拔弩張的火藥味里，像一群待宰的鵪鶉一樣瑟瑟發抖。

陸澤不明顯地咽了咽嚨，悄咪咪地問安東：“還、還有嗎？不會還有吧？”他不想承認他有點方了。

“唔……”安東難得出了遲疑的神，但并不慌張，“不好說，但一定很熱鬧。”

安東才發現，他屏息凝神之下，似乎可以聽見生命活的聲音，姑且將之當做種族天賦的話，他目前已經能夠聽見這片區域無比嘈雜的響了——

有至數百個不同的團正在朝著不同的方向奔跑，其中有至二十四波人的路線要經過這里，如今來的三波人只是其中作比較快的而已。

但真正讓他在意的，還是那一道無比遙遠、卻又在飛速靠近的“聲音”——像是某種古老而巨大的兇從頭發出的嘶啞低吼。

悠長，沉郁，兇怖。

逐漸蓋過其余所有的嘈雜，從宇宙的至深隆隆傳來，越來越近。

奇異的是，安東并不到害怕，甚至覺得有些親近。

他想了想，忽然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那是極端焦灼地徘徊，狂暴地呵退所有危險……呼喚崽的聲音。

“啪嗒啪嗒——”

不知何時開始，母樹小葉子開始不斷輕拍他的手腕，安東于是遲疑了一下，選擇了回應那道呼喚。

他不確定地張了張口：“我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