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飛快地在終端輸。

[發生什麼了？你還好嗎？]

看著沒有靜的終端屏幕，他皺了皺眉，然后對門外道了聲“請進”。

希賽羅斯捧著一樣東西走了進來，他后還跟著兩個手舉托盤的侍者。

左邊侍者的托盤上放著一套銀的服，上面流轉過一縷縷金線的暗，右邊侍者的托盤上則是擺放著各種飾。

安東一眼掃過去，發現有頭飾，腰封，臂環，耳墜……

他心里有了一個猜測，于是看向希賽羅斯。

“是您加冕禮的禮服。”希賽羅斯果然說道，“這是趕制出來的第一套，我們打算近期就舉行您的加冕禮。”

“……”好吧，也不算意外。

大概是在接到王冠的那時候就已經有了預，如今的安東反而異常淡定。

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把服放到一邊，隨后又看向希賽羅斯的手里，“這是什麼？”

他拿起來翻看了一下，“一本畫冊？”

上面濃墨重彩的筆，描繪著世界樹庭母樹或者母樹周圍的風景。

幾乎所有的畫都在以母樹為中心，每一片樹葉都在畫紙上纖毫畢現。即使他并不是專業的鑒賞家，也能夠覺到這些畫的高超與珍貴。

然而希賽羅斯說了一個讓他意外的答案：“這些都是先代的作品。”

“……先代？”安東翻看畫冊的作不由停頓，出思索的神，“是上一任靈王？我記得你們跟我說過，他于百年前的黑那一日消逝。”

“是這樣的。”希賽羅斯纖長的睫垂落，“不止是先代，很多上一任軍團長也是在那時候死去，或者在黑之后因傷退役，那個時候我還只是第一軍團下的一名副將而已。”

也是在那次之后，所有軍團幾乎重新洗牌，由他們這些年輕一代重組，全員遷移新星域。

支撐起新的世界樹庭并不容易，好在他們渡過了那段艱難的時，并終于迎來了屬于他們的新王——僅僅是為了今天，為了給他們的新王獻上最好的世界樹庭，迄今為止的一切努力便都是值得的！

“說起軍團，其實還有一件事。”希賽羅斯拿出一面空白的旗幟，“您之前一定很奇怪，為何沒有第十三軍團存在。實際上，最后的軍團又被稱為‘王的親衛隊’。”

“我們一直相信，由母樹同一枝干上孕育而出的靈，有著諸如‘緣’一樣更為親的關系。所以第十三軍團歷來都是由與王同一枝干上出生的靈擔任，他們生來就會知曉自己的使命，與王同生共死。”

希賽羅斯瑰的眼睛像燃燒起了火，這一刻，他仿佛與這種緒產生了空前的共鳴。

“您的誕生如此特殊，恐怕無法用常規方式建立起第十三軍團，但如果您有這樣的想法，我愿意做第一人！”

安東：“旗幟……這上面為什麼沒有圖案？”

希賽羅斯：“這需要您來繪制。”

上面代表一個軍團的圖案并不像其余十二軍團那樣傳承不變，而是由每一代靈王親自設計，仿若王朝一樣的徽記。

說到這里，他眼前似乎閃過了一面同樣雪白的奇異旗幟，那是他在很多年前見過的。

安東接下了那面空白的軍旗，又在對方臨走前，另外拜托了對方一件事。

關上門的希賽羅斯剛走出寢殿，就被等候在外面的同僚圍了上來。

“怎麼樣？殿下怎麼說？心好點兒了嗎？”

“誒，我說莫倫，你的主意真的有用嗎？”

他們七八舌地討論。

莫倫氣哼哼地道：“你懂什麼？殿下現在需要的是同為王種的陪伴，雖然我們沒辦法給他再找個王種來，但以前王種留下的東西還是可以的，沒準殿下能夠從里面找到一些藉和共鳴呢？”

他們似乎被說服了，連忙道：“可惜雅恩星毀滅之后，很多東西都消失不見了，歷代王的東西只剩了了。”

“所以為什麼不干脆送點奇珍異寶？之前深紅星不是獻上了一顆腦袋大的翡翠玉珍珠，還有黃金和七寶石做的珊瑚雕刻……”他的話語漸漸消失在了同僚譴責的眼神里。

“你以為殿下是跟你一樣淺的人嗎？他會在意這區區幾百億嗎？”

“沒錯！除非把珊瑚重新雕刻殿下的人像，那樣倒是可以考慮放在王庭大門口，讓更多人能欣賞到殿下的輝！”

“……”

希賽羅斯在這些同僚將話題逐漸進行到“人像擺的姿勢”之前，將他們的打住。

“有殿下的軍令。”

所有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他們原本或憂心忡忡或嬉笑的神不見，瞬間切到了軍人的角。

他們在等待。

不管接下來聽到的是什麼，他們都將背負著那個人下達的使命，并不惜一切替他完。

希賽羅斯環視眾人，神有些鄭重：“殿下要我們派一支軍隊去雅恩星，越快越好。”

“雅恩星？”再度聽見這個特別的名字，眾人心頭一跳，“那里出什麼問題了嗎？”

他們遷移到新星域，未嘗沒有摒棄一切，重新開始的意思。已經變一顆死星的雅恩星承載著過去的快樂，以及最深刻的傷痛。

他們幾乎已經將它埋藏到了記憶最深，最近一次被喚醒還是在知道王儲誕生自那里的時候。

但如今，昔日那顆也曾麗的星球，似乎開始越來越多地從記憶里復蘇了。

“現在還不清楚那里的況。”希賽羅斯注視著他們，“我打算親自去。”

“不妥。”莫倫第一個表示反對，“第一軍團常年鎮守世界樹庭，你對世界樹庭的一切事務最悉，殿下的邊還需要你。”

——“我去。”

第三、第四、第七軍團長同時開口。

辛西婭斜睨了另外兩人一眼，氣勢冷傲：“這可是殿下第一次對我們下達任務。”

“我當然知道。”昂神不變，銀的眼眸淡淡，“雅恩星到都是黑的余燼，你無法確定是否還留有輻，第三軍團最合適。”

希賽羅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所有航空港已經清空，啟航軌道業以就緒，第三軍團準備什麼時候出發？”

昂轉，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現在。”

寢殿，安東翻開手上的畫冊。

他剛才并沒有跟希賽羅斯說，他在畫冊察覺到了一存在低微的神力。

那神力附著在畫冊的最后，似乎在掩藏什麼，而最后幾頁剛巧是幾張白紙。

安東將自己的神力探出，撥開籠罩在上面的迷霧。

然后他就看見了——

第一幅畫上，看不清面容的年手捧盆栽，驚訝地著巨大樹冠間變得枯黃的很多片樹葉。

……等等！這個是？

安東的指尖停留在畫布上，腦海里同步閃過了不久前的形。

[是不是很？]

[你是誰？]

第二幅畫上，看不清面容的年著手腕上的樹葉，站在巨大的靈母樹下，似乎在說什麼。

[……上次有句話，你說錯了。]

[錯了？]

[你說母樹上的樹葉數量永遠不變，但實際上，已經了一片，或者多了一片？]

[原來你就是……難怪、難怪……]

第三幅畫上，依舊是那個年，他托舉著王冠，似乎要遞給誰。

[放在這里可以嗎？]

[那里就可以，謝謝。]

……

每一幅畫，安東都可以回憶起當時兩人的對話。而畫面中那個唯一且始終看不清面容的年，毋庸置疑就是他自己。

——但這偏偏是一百多年前，由那位已經死去的王創下的作品。

安東看向這些話的頁腳，都寫著同一個名字：“賽提耶。”

念出這個名字的瞬間，他的心微微一，似乎冥冥之中多了一說不清道不明的應。

安東的眼里不由浮現出興趣的神，了保存完好的畫紙，喃喃道：“是類似于預言的能力嗎，能夠在夢里或者別的什麼地方看見未來的景象之類的？”

“……不，應該不止是這樣。”

他很快想到了那位看不清面容的“幽靈先生”，心里逐漸有了一個更確切的猜測。

或許他可以去見對方一面，而對方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因為在下一幅畫上，手拿畫冊的年站在母樹之下，他的左臂上搭著一面空白的旗幟。

隨著風吹過，雪白的旗幟披風一般在他后烈烈飛揚，宛如高揚的羽翼。

畫可以展現出作者的，而這幅畫面中有一束燦爛的投而下，悉數落在金發年上，這讓他看起來像教堂壁畫中降臨的天使，正站在世界的中心。

畫冊，旗幟……所有的標志此刻都正好在他手邊。

于是，這幅等候了一百多年的畫在安東看來，毋庸置疑是一張“邀請函”：就是今天。我想見你，來找我吧。

……

安東并沒有驚任何人。

走出翡翠王庭的時候，他看見了自天空飛過的星艦群。

“已經出發了嗎。”

戰艦上的荊棘與刀鋒，是昂所率領的第三軍團的標志。

安東倒是很想親自去一趟雅恩星，但一是那群保護他過度的軍團長們恐怕不了擔憂，甚至可能興師眾地帶走一大批人；二是雅恩星如今已經是個死星，它幾乎沒有能夠再失去的東西，如果只是救助空間站，一個靈種的領戰軍團已經足以應付大部分況。

……實在不行他還能騎著耶夢加得千里奔襲，肯定比飛船和星艦都快。

思索間，安東已經來到了悉的母樹之下。

雪白的旗幟掛在他的臂膀之間，他微微仰頭喚道：“賽提耶？”

這一次他看見了，那道影從虛空中憑空出現，緩緩落到了他前。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那人，或者說賽提耶直接開口說道。

安東的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所以，你真的是前代靈王？”

他試圖看清對方的樣子，但仍舊無果，隨后，他又想到了畫冊上同樣看不清面容的他的臉，一下子明白了什麼。

“你也看不清我的臉嗎？”

“確切地說，我看不清這里所有除了母樹以外的東西，事也只能捕捉到大概的廓。”賽提耶凝視著面前的金影。

在他眼中，金發年像站在一片朦朧的里，而他像試圖窺探圣的凡人，連都會被灼傷，所以就算再，卻永遠只能遠遠地觀。

他們之間阻隔著太多，生與死，一百年的時間。

……然而，他心中的不甘是如此強烈。

賽提耶緩緩朝前走了一步，視線一瞬不錯地鎖眼前的人：“你既然來了，就說明你至已經有了猜測，說說吧，我想聽你說話。”

他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鼓勵。

安東沉了一下，緩緩開口：“我起初的猜測是，你擁有某種預言的能力，你將你預言到的很多場景畫了下來，又在死后為了地縛靈一樣的存在。”

“為什麼推翻了？”

“因為你的神力雖然微弱，但在第一次相遇之后，我已經能夠應到了。后來你每次出現之前，我能確認母樹之下空無一——也就是說，你原本不在這里，而是像飛船穿越蟲一樣，突然降臨的。”

賽提斯似乎笑了一下：“繼續。”

安東道：“于是就剩下最后一個問題了，你是從哪里穿越而來的？”他角一勾，“這個問題太好回答了——”

“你是活在一百多年前的人，當然也是從一百多年前來的，因為只有活著的你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

安東越說越快，賽提耶著他的目越來越專注，后面的一切早已順理章。

安東：“上一次我以母樹為介，將神力傳送到了很遠很遠的第三軍團那里，這代表我的神力擁有越空間的特，而之后我問過其他人，他們說以前的王并沒有與我一樣的能力。”

“也就是說，其他靈王很可能有著其他各種各樣的能力特，你的特——應該就是以母樹為介越時間。”

安東看向一旁的壯觀巨樹，手上它的主干。

“一百多年前的這時，你一定正將手抵著母樹的樹干，向它輸送神力，然后你的神力會化作幽靈一樣的存在穿越到未來的某個時間。但是這個能力并不好用，因為它有很多限制，比如你永遠只能出現在母樹周圍且無法離開太遠，比如其他人本察覺不到你的存在，比如你看不清其別人的臉，更控制不了穿越到的時間點。”

“……”賽提耶靜靜地聽完，原本平靜的神終于被打破。

他心翻涌，像被澆上滾油的火焰，整個人微微發抖。但是下一刻，心中原本燎燃的毒火又突然澆熄，化作一聲眼眶發熱的嘆息。

終于有人理解他了。

他著眼前的金發年，像著一個舉世無雙的珍寶：“我最初只是將這個能力當做一次次神奇的旅行。”

安東頷首，表示理解。

畢竟就算能夠穿越到未來，自己活范圍被限制在小小的一塊，別人還看不到自己，而自己能傳送來的神又弱小得可憐——這注定對方無法干預任何事，只能假裝看看風景了。

想到畫冊上千千百百個母樹，合著對方是本沒有別的對象可以畫。

似乎安東自己是對方筆下唯一出現過的人？

賽提耶話鋒一轉：“直到有一天我在旅行至的未來看見了雅恩星的毀滅，黑吞噬了包括母樹在的一切，然后涌向宇宙，很快整片宇宙都不再有任何生靈……”

他看著這個絕的未來，卻無法干預那個未來里的任何事，只能眼睜睜看著它發生。

“這似乎不是我目前所的未來。”安東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關鍵點，“過去可以改變未來，你一定在一百多年前做了很多嘗試。”

“沒錯。”賽提耶出回憶的神，微微側頭向母樹，“我回到自己的時間后，開始訓練軍隊制造武，接同盟，開發能力……勢要將那個未來改變。那段時間，我幾乎每做出一樣舉措，就會將神力傳到母樹上，去看看未來有沒有好轉。但是很憾，都沒有。”

說到這里，賽提耶突然將目轉向了安東，即使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他也能到對方瞬間滾燙的視線。

賽提耶道：“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事。”

安東這時候已經有所猜測了，他右手上另一只手的手腕：“什麼？”

賽提耶：“我砍下了母樹的一枝丫。”

安東：“……”

——果然是你！

沒想到兜兜轉轉，在這兒等著他呢！

圈在安東左手腕上的樹葉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也跟著開始瘋狂“啪啪啪”地敲起來，似乎在表達不滿。

安東想對方砍母樹的事肯定是瞞著所有人干的，不然就算是靈王也未必能夠什麼事沒有。

畢竟王是信仰，但母樹也是所有靈的母親啊，這甚至更勝于“媽媽和老婆（？）同時掉進水里你救誰”的世界難題，那些靈要是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糾結痛苦呢。

當然，賽提耶都已經瘋到砍母樹，估計那時候的心理狀態也已經放飛到別的什麼都不在乎了。

“砍下那枝丫后，我發現未來終于改變了，于是我知道那枝丫……或者它即將孕育出的靈一定是極其特別的。”賽提斯微微一笑，“你的出現印證了這一點。”

對方又出了微妙的著迷的眼神，然而出的指尖穿過了安東的旗幟，不得不有些失落地垂下。

“……”安東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地問，“你之前說，黑就要回來了。這也是你所見到的未來？”

“不，與你的相遇，已經是我的能力所能抵達的最遠的時間了，再往后如何，我也看不到。”賽提耶平靜地說，“我只是很了解我自己，我的能力絕對無法完全解決黑，甚至究竟做到了什麼地步，我也不知道。”

安東不知為何，突然有一種不妙的預。

安東：“你那邊現在是什麼時間點？”

他已經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幽靈，而是活生生的人，只是用能力讓一神力穿越了時間而已。

“你想知道？”賽提耶眸一轉，突然道，“要去看看嗎？”

安東角一，“怎麼，你還能帶人一起穿越？”

“全力以赴，可以一試。”

安東聞言，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也好。”他最終說，“我也想看看過去全盛時期的雅恩星是什麼樣子的。”

賽提耶聞言一頓，不知為何神有點奇怪，“你或許看不了太久。”

安東心道，他本來也沒想呆很久，畢竟他這邊還有事呢。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對方所說的“看不了太久”跟他所想的并不一樣了。

在賽提耶的引導下，安東按照對方的技巧將手放在了指定的某。

“知道嗎，同一時刻的過去，我也正站在這個位置。”賽提耶一邊說著，一邊也將手了過去。

因為是對方像幽靈一樣沒有實，所以兩人的手完全重疊在了一起，仿若融，這讓安東覺得有點奇怪。

原本正纏繞在樹上俯瞰這里的耶夢加得不知是不是到了什麼，它突然變得焦躁又警惕。

蛇一路繞著樹干爬下，巨大的蛇瞳著一手按住母樹，變得一不的金發年。

——雖然還在這里，但意識已經不在。

耶夢加得吐了吐蛇信，開始盯著年，像在等待對方回來。

……

天空下著的雨。

安東還在適應時空間扭曲的覺，纖長的睫了，微微睜開雙眸。

然后，他就聽見耳旁傳來賽提耶的聲音——

“我所見到的那無數個未來里，那一天就跟現在一模一樣。”

“從來不下雨的世界樹庭，迎來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場暴雨。”

……暴雨？

安東終于徹底從時空轉換的暈眩中醒來，他一眼就看見了同樣高高的靈母樹，以及母樹下盤繞沉睡的耶夢加得。

巨大的塵世之蛇與他記憶中一般無二，唯獨安睡的姿態能夠看出幾分陌生。

在安東的記憶里，他很看見耶夢加得沉睡的模樣，但他聽過其他人提起，實際上在過去耶夢加得一直沉睡才是常態。

這確實已經不是他原來的那個時間了。

隨即安東注意到了遠雷鳴滾滾的天空，烏云黑沉沉地移，正一點點來，仿佛一張巨口。風漸漸大了起來，空氣中到是樹木搖晃的沙沙聲，大片大片的綠被吹滾滾向前的浪。

他依舊站在母樹之下，只是是一百年前還未遷移的那一棵。

遠約傳來人們的驚呼。

他們尚且還不知道即將迎來什麼，只是驚奇于這從未見過的降落樹庭的大雨征兆。

到了這個時候，安東已經明白這是什麼時間點了。

他甚至還算平靜地問：“黑會在這一天到來？”

賽提耶同樣正眺著遠山雨來的景象，他回答道：“確切地說——”

“……它已經來了。”

安東轉過頭去正要說話，卻忽然一頓，有些猶豫地開口：“……賽提耶？”

賽提耶正保持遠的姿勢沒有：“怎麼了？”

安東：“我好像看到你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