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飛船, 一人一龍默默對峙。

——這是你的心臟嗎？

在問完這句話以后，安東便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那雙蒼藍的豎瞳中，有探究, 有審視，還有一種引而不發的危險。

秦降樓幾乎毫不懷疑，如果他回答了實話，對方極有可能立即將他殺死。

是因為到了冒犯嗎？因為弱小的螻蟻竟妄圖向巨龍舉起屠刀？

一瞬間, 秦降樓的腦海中劃過眾多思緒, 隨后, 他驀地將握住刀柄的手松開：“即使是在龍族中, 你也應該只是個剛出生不久的生。”

安東歪了歪頭, 算是默認地問：“然后呢？”

“我不會對你出手, 我的目標是已經年的龍。”秦降樓的語氣很平靜，甚至不到與這句話理應相匹配的野心, 更像是某個被長期灌輸的指令, 在此刻被他說了出來。

這是秦降樓第一次遇見真正的龍。

——很強。

即使沒有手, 但一瞬間襲上心頭的危機，那種讓靈魂都骨悚然的戰栗, 讓他意識到這個種族與傳說中完全一致的強大。與他昔日手的異相比, 簡直是降維碾。

安東眨了眨眼：“你覺得我殺不了你？”

“不。”秦降樓不會懷疑對方沒有這個實力, 他銀的眼瞳微暗，“因為機會只有一次。”

因為他的命只有一次。

——[秦降樓，你是我們秦家這一代唯一的適配者！移植這顆心臟, 繼承這個名號！]

——[從此以后, 你為等待一頭真正的龍而生！]

去挑戰一頭于全盛時期的巨龍。這就是他出生至今, 被家族不斷賦予的使命。

秦降樓渾的繃, 他的腦海里飛速劃過一直以來被教授的關于龍的知識——

龍族都是極其傲慢的生, 它們不會拒絕任何挑戰。而對于繳械投降的存在，則全然不屑一顧。

安東覺得眼前的人真是有趣極了，明明渾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在訴說著抗拒，卻又強迫自己松開武。

是覺得他會意興闌珊，然后輕蔑地離去嗎——啊，如果是其他龍說不定會真的這麼干。

可惜，他不是。

“？！”

秦降樓還來不及反應。

他本就是竭力克制自己，以放棄抵抗的姿態，賭這只明顯剛出生不久的龍，會對他失去興趣。

“——！”

布料被利落劃開的輕微聲音。

再備韌的作戰服，在龍族的指尖也不堪一擊。

扣在最上方的銀扣，也在猝然崩開的襟下崩落，掉在飛船冷冰冰的地上，但已無人去管。

冰冷的空氣忽然灌，撞在灼熱的上，男人上浮現了一層淺淺的皮疙瘩。

一個金的腦袋驀地湊近，龍蒼藍的眼瞳掃過對方口出的那道長疤。

有很明顯的合線的痕跡，猙獰的疤痕顯示著這曾經遭過一場慘烈的手。

安東輕輕嗅了嗅，沒有管對方越來越僵的，自顧自下了結論：“嗯……這顆心臟，至已經離開本千年之久了。”

不愧是龍的心臟，即使隔了這麼久，還能繼續有力地跳，源源不斷地輸送。

那麼最簡單的結論，這頭龍死在了千年前，跟眼前這個最多二十大幾的青年，是沒什麼直接關系了。

安東核善地沖著對方彎了彎，以一副意味深長的口吻說道：“你真該慶幸，這顆心臟的大小剛剛好。”

雖然尚且還有很多疑問，但至有了稍微商量的余地。

秦降樓一不地看著他，銀的雙眼從剛才起就有些空，像在走神。

安東掃過對方前：“你不冷嗎？”

從剛開始檢查的時候就注意到了，男人的材極好，鼓脹的幾乎將的作戰服崩開，那是一種完全不同于他這副的飽滿和力量。

安東默默看了眼自己走年風的擬態，纖細的手臂很有韌，就……就是沒有對方那麼明顯的嘛，也很好看的！才不是羨慕！

金發年的聲音，似乎終于讓男人回神。

秦降樓第一時間遠離了對方數米，像在躲什麼洪水猛。他的神繃得極冷，比他已經收歸鞘的長刀還要冷。

安東只當男人是被激發了極致的警惕，不甚在意地走到那個他進的艙門前。

艙門已經被徹底打開，猛烈的風正源源不斷地灌，安東也沒急著再次起飛，而是舒服地舒展開雙臂。

他能聽見越來越近的龍聲，所以在耐心等待。

而拂過年頸側的風，同樣在灌后，飄過了秦降樓的鼻尖。男人眉頭剎那擰起，繃的五指爪，緩緩扣住了自己的心口。

……又來了。

自從安東突然出現，并拉近兩人的距離后，他總能從對方上聞到一種味道。

那種味道無法形容，但覺上，就仿佛嗅見了一只剛喝完了盆盆的貓——一種的，獨屬于崽的香味。

心臟在這種味道的刺激下，不斷出現不正常的反應，讓秦降樓越來越警覺。

他像個垂死掙扎的病人，冷靜地打開每個異生人都有的緒知儀，冷靜地著上面的數值一路飆升至頂峰，膛劇烈起伏起來。

“吼——！”

龍傳來，天際終于出現了姍姍來遲的群龍們。

弧率先竄到飛船之前，疑地了鼻子，確定龍就在這里。

“吼嗚？”

[崽，鍋鍋來了，你在哪里？]

左看右看沒有見到那道悉的影，直到它聽到眼前這個小小的機械蒼蠅里，突然冒出了龍的聲音。

安東站在艙門口，朝天空徘徊的巨龍打了個招呼。

弧疑地低頭看過去，然后——

炸了。

不對，是炸鱗片了。

[崽！？？]

那一聲龍吼堪稱悲痛。

[這才多久不見，你怎麼得這麼瘦了？！！]

安東：“……”

安東無奈地嘆了口氣。

在旁觀的秦降樓眼里，就是兩方在以或高或低的龍流，普通人并不能聽懂。

而在安東的一番解釋下，弧終于大致明白了，這是一種擬態。

龍族確實擁有擬態的能力，然而幾乎沒有龍用——為什麼要使用這種肋的能力？是它們原本的軀不夠漂亮，還是不夠威武？

弧一時不能理解安東的想法，但是崽做什麼都是對的，會突然變這樣，一定是被什麼人誤導了！

它很快將目移到了在場唯一的兩腳上。

而在弧之后，越來越多的龍族追著過來，上演了大同小異、飛狗跳的一幕。

隨后，所有巨龍的視線都聚焦到了“疑似帶壞了自家崽崽”的可疑兩腳上。

秦降樓：“……”

想到年確實是在見到他們的飛船之后才變的，好像也沒什麼辯解的余地？

男人沉默忍所有巨龍的威，臉上一如既往沒什麼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安東眨了眨眼。嗯……這種時候該怎麼辦呢？

突然，龍群中，一頭巨龍忽地皺了皺眉頭，低低發出了一聲嘶吼。

安東記得這頭龍做“雷閃”，就像弧是龍族速度最快的龍一樣，名為雷閃的巨龍是嗅覺最靈敏的龍。

是察覺出了什麼嗎？

正這麼想著，安東就聽見對方以龍說：

[銀月龍族的味道？]

在雷閃出聲后，龍群中傳來了一些小小的。

安東不由問道：“銀月龍族？那是什麼，這個世界上，果然還有其他龍類嗎。”

看來銀月龍族就是那顆心臟的原主人了，難怪他會覺得那氣息與黃金龍相似，卻又有些不同。

[哦，當然了，寶貝！龍也是有很多種的，亞種更是數不勝數。]雷閃看起來比其他巨龍更加活潑，不羈地飛遠了一點，似乎不太喜歡它口中其他龍類的氣味。

[其中銀月龍族是棲息于水澤和森林的龍族，在千年以前，它們是所有水源的霸主。]雷閃抖了抖雙翅，驕傲地說，[而我們黃金龍族，則是自由與天空的霸主。]

黃金龍族棲居在最高的火山之巔上，也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呼喚雷霆與颶風，制霸每一片空域，是龍族中最強大的存在之一。

安東好奇地問道：“那現在呢？其他龍都去哪里了？”

[我們也不知道，孩子。]長者威嚴的聲音中，著慈，[雖然都是龍類，但不同龍族有著各自的王，除非王有意發戰爭，否則我們不會面。]

龍族的領地意識極強，好戰更是刻骨髓。不同龍族之間，頗有王不見王的意思，即使是遷徙，也會在到龍類氣息的時候，提前避開對方的領地。

而到了黃金龍族這邊，則是其他龍類會刻意繞開他們的空域了。

金發年聞言低頭，似乎陷了思索。

安東忽然想到了這個世界人們，在不久前見到他時的陌生反應，像是從沒見過龍族一樣——

可以確認，在這千年間……至是黃金龍族沉睡的這千年間，外面也沒有其他龍族活。

那麼，究竟是什麼讓它們銷聲匿跡了？它們現在又在哪里？還是說，這個世界上只有黃金龍族還活著了？

問題似乎一下子多了起來。

[嗚嗚嗚，崽崽認真的樣子也好可！]弧沒忍住嚎了一嗓子，隨后尾不客氣地撞了撞雷閃，[一天天的沒事干，就知道提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那明明就是一只兩腳。]

雷閃出不服氣的模樣，它跟弧的年紀差不了多，平常就沒打架，當即呲起牙。

弧：[你看把崽崽給愁的，到底是沒有值班守過蛋，不像鍋鍋我，我只會心疼崽崽。]

雷閃看了眼凝眉思考的安東，氣勢瞬間就弱了下去，委委屈屈地嗚咽了一聲。

[我是沒守過蛋，但那是因為我負責去找治療寶貝的藥草了啊，而且那只兩腳上，確實有……]

它一邊說著，一邊像要證明似的，再度嗅了嗅。

然后——

“吼！”

[嘔！]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生都能接異生人上混雜的味道的。

雷閃當即就被那龍不龍，人不人的氣息給刺激到了，敏銳的鼻子遭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秦降樓不知道是第幾次陷沉默。

他把一頭巨龍——給惡心吐了？

鏡頭再度給到這位首席執行者，一群龍族吵吵嚷嚷起來，連把人丟進哪個火山口都商量好了。

安東見狀，幾乎無師自通地有了對策。

“咪嗚。”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他現在賣萌賣得毫無力，張就是喊。

一旁的秦降樓不知為何陡然一震，看起來比龍族到的刺激還要大。

一群龍瞬間就不吵了，全部都換了統一的聲音——

“食呢？食呢？？崽崽了！！！”

黃金龍族以雷電和熔漿為食沒錯，但那都是年龍族，生的黃金龍在第一餐的蛋殼后，還不能立即攝那種過分高熱的能量，需要先喂一些容易消化的輔食，通過幾個月緩緩過渡。

黃金巨龍們驀地齊齊騰飛而起，銳利的視線火速掃視過大地，尋找合適的食。

而就在這時，它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只鷹隼模樣的S級異。同時，下方大地上竟漸漸奔襲出一群不知道從哪里跑來的其他異。

原本正高高興興、歡歡喜喜來“拜山頭”的異們，忽然覺得未來大哥看它們的眼神不太對。

黃金巨龍們——

[哪里來的一群小蟲子？]

[不知道，但來得巧，你說崽崽會喜歡吃嗎？]

[上次給崽崽的手，它好像不是很喜歡……]

巨龍們：隨機挑選一個幸運兒。

異們：“汪汪汪！”

安東在異們發出狗時，仁慈地制止了巨龍們試圖將其烤的舉。

他真的沒有重口味到，去吃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的地步。

被從龍口救下的異們眼淚汪汪，著安東的眼神如同在看天使。

“嗚汪！”謝大佬救我狗命！大佬您啦？這就給您覓食去！！

不聰明的異還在猜測安東的口味，而明白人世故的異，在上門前就已經準備好了香香甜甜的果子。

雷閃在一旁看著這一幕，見到安東正好奇地捧著米米果，不由失落地嘆了口氣。

“吼。”

[我現在覺得，要是那只兩腳真的是銀月龍就好了，還能討教一下。]

弧投來不解的視線，雷閃回憶般地虛起碩大的龍瞳：[千年以前，我無意闖進過一次銀月龍的領地——]

[它們和黃金龍不同，雌的銀月龍在生完孩子后，會花費大半年到外面去覓食補充產子消耗的力，而雄則在此期間負責孵化龍蛋。]

[雄龍一邊抵敵人和外界的風險，一邊用為龍蛋保持恒溫，遮風擋雨，它們甚至會大半年不吃不喝地一不，再虛弱也不離開一步。]

雷閃頓了頓，[哦，對了，我還記得這些雄銀月龍雖然翅膀很小，但是都很大。]

弧瞪大了一雙龍眼，一副“震撼我媽”的表。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大自然果然神奇！

另一邊，秦降樓不知為何捂住口，凝眉打開了通訊儀。

好在現在所有龍族的注意力都在安東那里，只要不弄出大靜，暫時沒有龍會在意他。

“老大？”通訊儀那邊傳來秦昭氣吁吁地聲音，“我們還在追蹤[綠蜥]定位的路上，這里的山脈實在是太難攀爬了，[玄梟]已經先一步飛上去查看況了，但是還沒有回信。”

秦降樓抿了抿薄，吐出一段話。

秦昭默默聽完后，氣都不顧上了：“老大你說什麼？？”

“閃開，讓我來說——”是同樣聽見通話的秦涼玉，是尖塔小隊中唯一的，卻也是信息技最高，各種知識面最廣的存在。

而現在，這位素來冷靜的聲音看似平穩，細聽之下卻有些詭異的激抖。

“溫莫名升高，心跳加快，上浮現出銀鱗片——不會有錯的，我在家族歷代的適配者記錄中看過類似的況！”

飛快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您一定是到了特定的刺激，比如您是不是接到了什麼生的崽，唯一奇怪的是，以前的適配者似乎沒有像您這麼嚴重。曾經最長的適配者也就持續了十分鐘，但按照您的說法，您覺得自己現在越來越熱了，并且完全沒有降溫的預兆是嗎。”

秦昭聽得迷迷糊糊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啊？老大生病了嗎？”

秦涼玉：“不是生病，是本能蘇醒——”

道：“老大，你這是想抱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