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布的云，般若觀測著風的方向，猜測明日該是要下雨了。

風高月黑夜，風卷草低，沙沙聲不絕于耳。

一陣過于的明顯的扇翅聲讓般若轉移了視線，一只形如仙鶴，眼周丹赤，雙翼羽碧如春江的仙鶴仙意飄渺地降落在般若幾尺之前。

一只鳥兒看不出表，般若卻從它的居高臨下的眼神中品出幾分審視和懷疑。

“你就是般若。”昂首地問。

“正是。”般若微微俯一禮，“請問你可是巖王帝君的信使？”

留云借風真君一聽此話，以為對方將自己當了送信的普通鳥兒，不由氣急，羽冠高高豎起，“無知小兒！我乃護佑歸離原的仙人，可不是什麼等閑信使！”

般若眨眨那雙眼尾略微上揚的桃花眼，好似這才意識到自己言行失禮，掩飾輕咳一聲，全然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是在下孤陋寡聞了，想來這等要事，只有拉克斯麾下的得力干將才能承擔得起。”

“知道便好。”留云借風真君被恭維一番，心中升騰的怒火被澆滅了些。低哼一聲，決定不和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頭小子斤斤計較。

自我介紹道：“我乃借風留云真君。”

留云借風真君麼？

自己好似聽過這個名字。般若暗自思索。

記憶中聽別人講，是只法力高強，但脾氣暴躁，且說話很沒眼力見的仙。

以此次相見來看，這評價恰如其分，并非空來風。

然而，最讓般若興趣的，還是將派出來見自己的拉克斯。

不派金鵬有可原，畢竟金鵬與自己多年，歸離原一方怎知他是否會為自己瞞些什麼。

般若本以為，依拉克斯深謀遠慮，定會派來一位能言善道，舌綻蓮花的使者。誰曾想，等來的竟是這樣一只鳥兒。

他相信拉克斯是個聰明的魔神，難道看不出這對他有利嗎？是什麼，讓他這麼自信地將留云借風真君派遣過來。

“此次麻煩留云借風真君前來了。”般若笑說，一舉一穆如清風，與書香世家的公子如出一轍。

留云借風真君心中眉頭一皺，再次確定了自己不喜歡這個家伙，明明說出的話和臉上表都看不出什麼，卻偏偏讓它覺到了十足十的虛假意。

自己觀察般若的面相，高眉深目，臉型秀氣，一雙上挑的桃花眼湛然有神。明明是一副狡黠似狐的面容，他卻偏偏做出一副溫良恭謙之像，加之不好帶來的蒼白，看起來與凡間手無縛之力的賦閑書生并無不同。

不像是善類。借風留云真君在心中評價。

“說麻煩倒是不必了。你我只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罷了。”留云借風說得耿直。

般若也不尷尬，輕笑道：“真君直爽不拘小節，那我也不必多說廢話。我此番只為告訴巖王帝君，夢之魔神即將于三日后拜訪奧塞爾，并協商合伙攻打歸離原一事。”

留云借風真君微微點了點腦袋。

般若：“真君看起來并不意外。”

鶴仙人坦言：“我們之前已經收到消息了。”

般若攏在前銀白長發飄逸，臉上文質彬彬的笑容似乎也因挫敗而消散了，他嘆息，“你們倒是不憚于讓我知曉。”

留云借風真君想到帝君的囑咐，對他說：“你不必多慮，盡管我們有別的消息來源，但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因戰局變化莫測，消息渠道自然是多多益善。我們不會因此將你與夜叉一族棄之不顧。”

般若低咳兩聲，溫雅道：“真君盡可放心，我相信巖王帝君。帝君既有契約之神稱號，必不會做下那等背信棄義，令人唾棄之舉。”

留云借風真君滿意點頭：“知道便好。”

“我可否多問一句。”般若問。

“有什麼直說，我不喜歡繞彎子。”眼前的仙鶴姿態雅致地仰著脖子，亭亭而立。

“夢之魔神此行，你們可會從中阻攔？”

“為何要阻攔？不過一次拜訪便可使夢之魔神和奧賽爾親無間了？我看未必。”借風留云真君評價得毒辣，“再多的，就不是你應當知道的了。”

一扇翅膀，一紙信封不知從何出現，飄搖落下。般若將其接住，借風留云真君說，“這是降魔大圣給你。”

“降魔大圣？”般若疑。

“唔。我忘了，你平日應該是喚他的本名，金鵬。”

“降魔大圣是他如今的稱號？”

“正是。”留云借風真君回想魈穿梭在山野林間的影，由衷地欣賞道，“他此前可以說完全被夢之魔神辜負了。在無間，心懷大義。幸有他為歸離原除魔降妖，日夜不倦，近日已有人遭邪崇鬼魅毒手。”

“日夜不倦？”般若微微瞇起眼睛，笑意溫雅，“他不休息？”

“是啊！我和歸終反復勸過他多次，過猶不及，魈卻總是不聽。”留云借風真君長嘆，想來早已苦惱多時。

一瞥旁保持著禮儀式微笑，目不轉睛看著的般若，嫌棄道：“你別那般看著我。他不聽勸我有何辦法，不如你早日幫帝君把夢之魔神降伏了，等你們家人團聚，多話都可以說，好過跟我大眼瞪小眼。”

“謹聽真君教誨。”般若雙掌手心手背相合，抬與眉齊。

“盡心盡力吧。”仙鶴矜持地點點頭，展翅而飛，在夜空中而不見。

般若看向手中金鵬讓借風留云真君轉的信封，抬指撕開，出其中的信。

信中容并不長，金鵬原不是話多之人，只寥寥幾句述說自己近況，字里行間心境豁然，只是落到了最后幾句，字跡陡然一變，和上面的大不相同。

橫如千里陣云，折如百鈞弩發，豎如萬歲枯藤，凜凜然于紙上，骨三分。

般若微微一愣，隨后角勾勒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留云借風真君知道魈的信紙里還藏了自家帝君留的這麼幾句嗎？

他回憶了一下那鶴仙人與自己談時的表姿態，確定了這只傻白甜的鳥兒估計沒那個沒有心機遮掩自己所知一切，不知道大約是真的不知道。

“這可以算加班嗎？”般若食指與拇指相輕輕抵著下，拿著信紙的食指繾綣地過信紙右下角的金巖印，“我可是很貴的，要加錢啊。”

“你的價格是多。”金巖印一亮，一個深沉充滿磁的男聲線忽然回在空氣中。

面對突如其來的話音，般若似乎沒有覺太意外，他反問：“帝君能給出多呢？我為您做這些，必定前路崎嶇，如有不測，碎骨。帝君覺得付出多值得讓我為您如此不顧？”

拉克斯似乎在沉思，夜涼如水，碎石零星的高矮山巖上，般若雙叉而坐，手臂放松地置于上，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