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在拉遠,直播是不是要結束了？”

“嗚嗚嗚不要啊，本土鱉還想看！唐家連夜發新聞，第二天一早又全家親自開車來接,肯定是很喜歡自己家的小公主，給準備了很多驚喜！”

“本土鱉也是！想看公主的城堡,夢幻的房間，據說比我家三室一廳還大！”

“我想看唐家給真千金準備的宴會！香鬢影，觥籌錯,唐爸爸牽著兒的手，從金碧輝煌的樓梯上下來，對在場的春山上流社會賓客宣布，唐家意外流落在外的小公主回來了！”

直播間彈幕刷得飛起，速度之快,幾乎看不清容。

眼見著直播到了尾聲，無數人哀嚎著不要結束。

誰也沒想到,會突然發生意外。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只見唐家車隊前方那輛貨車上捆綁貨的繩子忽然斷裂，而貨車司機對此一無所知,繼續向前行駛。

車上失去束縛了的生銹鐵管瞬間散落開來,咕嚕嚕滾著迅速掉落。

走在車隊前面的兩輛車的司機,反應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在發現況不對的一瞬間,便猛打方向盤改變方向，而后一腳油門踩到底，提高車速強行超越前方的貨車。

這個過程中，還瘋狂按著喇叭提醒貨車司機出事了。

車隊最后方的車輛，見到前方有異常,也減緩了車速觀察況。

唯有位于車隊中間的，載著唐家一家四口的加長豪車，無路可逃。

司機眼看著無數生銹鐵管沖著擋風玻璃撞過來，慌張之下，一腳剎車踩下去。

下一秒，這輛讓無數網友津津樂道羨慕得流口水的加長豪車，就被生銹鐵管扎了刺猬。

麻麻，橫七豎八，仿佛是后現代的藝品。

直播間里彈幕停了有兩秒。

然后迎來更猛烈的發。

“臥槽屮艸芔茻！”

“直播出車禍？？？”

“……我沒看錯的話，車隊總共六輛車，其他都沒事，只有唐家人乘坐的加長豪車出事了？”

“這種巧合，我們一般稱之為……報應！”

“我也覺得這有點邪門了！貨車拉的貨出問題，這很正常，但是那麼多車，那些鐵管卻跟長了眼睛一樣就奔著那一輛車去……”

“有沒有春山本地的好兄弟出來說一下，唐家在那邊風評如何？”

“唐鳴泉狗東西，就這樣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彈幕瘋狂刷屏。

這種時候，直播應該直接切斷了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還在繼續著。

直升機上專業攝影師，也不知道是缺心眼還是什麼，將原本拉遠了的高空鏡頭給推近，將那輛被扎了刺猬的加長豪車，清晰的展示出來。

于是直播間里原本就蹲著以及后續瘋狂涌進來的觀眾，就過破碎的車窗玻璃，看到駕駛座上的司機，被困在無數錯的生銹鐵管之間，表十分的驚恐，著，似乎在喊救命。

顯然，人還活著，而且看起來不像是傷了的樣子。

“臥槽，這都沒事？！”

“這位大哥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吧！！”

“攝影師加，快看看唐家人！快！”

仿佛隔空應到了吃瓜網友們的熱切期盼，缺心眼的專業攝影師，將鏡頭往后移。

很快，一片腥的畫面鏡。

吃瓜網友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直播間忽然就黑屏了。

“？？”

“？？？？搞什麼”

“有人看清楚了嗎？”

“我好像看到真千金了，不是穿著白子嘛，然后染了那啥就很明顯，沒看錯的話，鐵管好像進肚子里了……不行！不能再說了，今晚估計要做噩夢了嗚嗚嗚嗚！”

“兄弟們我截圖了，等我去看完回來匯報！”

“好家伙，唐家這個掌權人是干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嗎，那麼多鐵管，還有一直接把脖子捅穿了！”

眼看著這群不肯走的吃瓜網友，黑屏聊天的尺度越來越大，平臺管理員直接把直播間給封了。

你們去哪聊去哪聊，別連累我家就行了！

————————

直播畫面斷掉的時候，聞書就收起了手機。

旁邊的傅先生一張臉已經白得跟紙一樣了，上的也極為淺淡，原本拔如松柏的姿，仿佛被無形的重給得彎了下去。

他從一個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變了一個普通的高齡老頭，形佝僂，面容慘淡，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樣子。

“開玩笑的，還沒那麼快死呢。”聞書臉上笑著，里卻說著讓人發寒的話。

“這二十年，唐鳴泉借著從唐月上來的福澤與氣運的遮掩，做了多喪盡天良的事，卻沒有被發現？”

“他那雙養尊優的手上，又沾了多人命？”

“如果就這麼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聞書漸漸收起了笑容，看著傅先生，“唐鳴泉做的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因為施展手段瞞天過海，換氣運，后來也一直在給唐家保駕護航，理各種棘手事的人——是你！”

“怎麼，現在知道害怕了？”

“你是修行者，應該知道人世間的規則，有些錯，從你犯下的那一刻起，因果就開始計算了。”

“都說天道無，但有的時候，它的緒會比人類還要強烈得多。”

“就比如現在。”

“你說，唐鳴泉的報應來得這麼快，你這個在后方給他坐鎮的角，又會怎麼樣？”

聞書說著話，視線從傅先生上移開，看向了旁邊。

這是余家附近的高點，一間廢棄房屋的樓頂。

往前面看去，地勢極高，腳下是一片高低起伏的樓房。

但房子后面卻挨著山壁，一條細細的山泉水流了下來，將屋頂的一角蓄起了水，那一片青苔滋生。

一個四五歲大的男孩，踩在水里，彎著腰盯著腳下，忽然手往水里抓去。

收回來時，手里多了一條小魚。

他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轉朝這邊喊道，“爺爺，看，小魚！”

一邊喊，一邊走了過來。

他腳下是積年的青苔，前方不遠，積水的邊緣，凸起一截生銹的鋼筋，頂端尖銳。

傅先生似乎預見到了什麼，眼神前所未有的驚恐，臉更是蒼白嚇人。

他下意識想要沖過去阻攔，卻發現仿佛被無形的枷鎖死死錮住了，就連一手指都不了。

“好好看著。”聞書的聲音聽起來很冷。

“不要！虎子——”傅先生眼淚流了出來，嘶聲竭力的喊。

正走過來的孩子，聽到他的聲音，又將手揚得高了一些，作為回應。

也因為如此，他本來還算平穩的，微微搖晃了一下，踩在積水里的腳也打了。

“爺——啊！”

孩子尖著，向前栽倒，口正對著積水邊緣那一截尖銳的生銹鋼筋。

高風大，周圍還有各種各樣的聲音。

傅先生卻在這些混雜的聲音里，清晰的聽到鋼筋刺穿皮，從肋骨的之間穿過，最終刺破心臟的聲音。

聞書的聲音隨之響起，“你如果不喊這一聲，他本來是不會踩摔倒的。”

“這就是你的報應。”

“二十年前，你為了償還唐家的恩，給唐鳴泉出主意，幫他將別人家的孩子調換到唐家，取原本屬于那個孩子的福澤與氣運，還讓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現在謀敗，規則之力反噬，代價你承擔不起，它就會連帶著拿走你所有的東西。”

而這個孩子，就是傅先生如今最重視的東西，是他的孫子，也是傅家唯一的脈。

“爺……爺……”孩子氣若游的最后喊了一聲，眼里的便消散了，心臟停跳，呼吸停止。

仿佛就是在等這一刻，那道錮著傅先生的無形枷鎖，瞬間消失了。

他不穩，無力的跪在地上，久經歲月風霜侵蝕的臉上，是悲傷痛苦到了極致的表。

“虎子……我的……虎子……”

烏云遮蔽日，線一下子暗了下來。

一道半明的影子，從孩子的尸上慢慢離出來，漂浮在上方。

他的表十分茫然，似乎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視線轉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這邊。

“爺爺，你怎麼哭了爺爺？”他聲音焦急，一邊喊著，飄了過來。

傅先生是修行之人，且修為很高，是能看到靈魂的。

一瞬間，他暗淡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縷。

“幽冥的小鬼很快就會來拘魂，你留不下他的。”聞書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出言提醒道。

話音落下的瞬間，忽然刮起了一陣風，獨屬于幽冥的森寒氣息彌漫開來。

一道門的廓出現在空間，約約。

幽冥的小鬼竟然真的來了！

傅先生見狀，眼里泛起兇，雙手靈活得不像是這個年齡段的人，迅速掐了一道法訣，向著那道將要型的幽冥之門打去。

顯然這是要從幽冥小鬼手里強留下孫子的魂。

以傅先生的修為，一般的拘魂小鬼，還真奈何不了他。

聞書琢磨著要不要幫一把。

因為星嶼從謝翡手里接了人間行走的印信之后，這片地界上的拘魂小鬼們，就都算得上是他半個同事。

雖然平時本不見面，也沒有任何流……

算了，幫一下吧。

聞書心里有了決定，然而沒等出手，就見門里走出來一個量欣長，穿著一襲茶白長衫的男子。

眉目清雋，氣質斐然。

聞書：啊這……

果然是讓這方天地記恨上了的人，真的是完全不給一機會……也不對，上天剛才其實給了傅先生一機會的，只是他沒有抓住而已。

聞書于是站在一旁看戲。

————————

謝翡從鬼門走里出來，視線看向跪在地上的傅先生，剛才便是這人攻擊鬼門，試圖打散凝聚鬼門的幽冥之力。

再看旁邊那一個飄的靈魂，正著爺爺。

謝翡瞬間便猜到了緣由，于是眉頭微不可察的皺起。

如若來的不是他，今天這扇鬼門即便沒被關上，來的小鬼怕是也不能順利把這個靈魂帶走。

思及此，謝翡再度皺眉。

春山這地方，是真的離譜。

末法時代，靈氣枯竭，全國的修行者有一個算一個，能跟幽冥鬼差板的，加在一起也湊不夠兩只手的數。

而春山只是城區，就已經出了兩個。

這個老頭還算正常，看年紀不難猜到他已經修行很多年了。

倒是另一個，明明毫無修為，卻偏偏對幽冥十分了解，還能畫得一手上等符……

謝翡腦子里，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影，恰是這時，視線余里，注意到此竟還有一個人，他看過去，腦海中的影便瞬間與現實重疊。

那人臉上帶著笑，揚起手，略微有些懶散的跟他招呼。

謝翡：……

房頂上跪著的傅先生這時站了起來，理一理上的裳，臉上的表也有了變化，依然殘留著失去了唯一孫子的深深悲痛，眼里卻多了某種堅定的東西。

他看向從鬼門里走出來的謝翡，拱手行禮，“今日，傅長寧無論如何也要留下這個孩子，多有得罪，還海涵！”

他話音落下，渾氣勢一變，眼里兇頓現，同時雙手掐訣，朝著謝翡打了過去。

這一套先禮后兵，給旁邊的聞書都整懵了。

心想這位傅先生是傷心過度導致腦子出問題了嗎？來的這位可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拿的拘魂小鬼，而是幽冥的白無常！

就算是，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想跟對方撕破臉皮。

眼見著傅先生勇敢的a了上去，聞書都有些不忍心看，暫時別過了頭。

一瞬間，風吹得更大了，空氣中彌漫著的幽冥氣息，瞬間發。

天地都有些微微變。

聞書聽到了一聲冷哼，接著是傅先生痛苦的悶哼聲，一口霧噴了出來。

“你……你……”傅先生聲音驚恐，“你不是拘魂小鬼？！”

聞書聽到聲音，又重新看了過來，一邊調侃道，“謝大人，您這是有多久不管事了？這人世間的修行者，竟然都不認識您了！”

上次在方家樓頂天臺上見面，聞書已經用上‘你’了，現在又特意給改回‘您’。

謝這個姓氏，在幽冥，特別是拘魂鬼差這個范圍里，實在是太特殊了。

聽到聞書這麼，傅先生瞬間就猜到了謝翡的份，也因此，他臉上驚恐更甚，“白無常……你是白無常！”

“春山竟然來了新的無常鬼！！”

“咦？”聞書聽到他的話，也有些意外，“什麼‘來了新的無常鬼’？”

幽冥地府的機構況，跟人間有些類似，但也有區別。

人世間的員，幾年就要換一任，下面的人也會跟著一起挪位置。

而幽冥地府，分管各區域的無常，不出什麼意外和差錯，基本上幾十年上甚至上百年都不會換。

“你不知道？”傅先生問。

他雖然沒有在這個人上看到任何修為，但對方說起因果法則，卻是十分捻，并且敢用那種的語氣跟無常鬼說話，顯然是修行中人且本事不小。

能知道二十年前唐家的，卻又為何不知道這件事？

傅先生一時忘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只余下驚訝。

“我應該知道嗎？”聞書視線在謝翡和傅先生之間轉了一圈，最后落回到前者上，“謝大人？”

這是指我給解？

謝翡一時沉默，最后還是在對方疑的目下，開口了，“我是這個月才來春山上任的。”

可謂惜字如金，多余的一個字都不說了。

這個答案，聞書不太滿意，于是又看向傅先生。

“我師父告訴我，以前負責管理春山的，是黑無常范元洲范大人，但是從十年前起，就再沒有人見過他了。我從跟在師父邊修行開始，到如今，差不多有四十年了吧，亦未曾見過那位大人。”

大家私底下猜測，那位范大人，或許是不在了。

也因此，傅先生才敢幫唐鳴泉的忙，不僅是換氣運，還有后來的很多事。

見到謝翡的時候，他雖然約察覺到不對，但并未多想，因為春山這片地界，一直是無主的狀態。

只要今日把虎子的靈魂留下，慢慢來，總會有辦法。

傅先生打算得很好，卻不想，春山竟然來了新的無常鬼，不僅如此，還紆尊降貴，親自來做拘魂這種活！

果然天網恢恢，連一機會都不會留。

聞書聽完，則是心里倒吸一口氣。

整整四十年，無人看管！

又把視線移回到謝翡上，“謝大人，你們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