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人落網,然而事卻沒還完。

衛家兩兄弟還好，衛志勇養了幾天，上的傷結了疤,就又生龍活虎了,而衛志輝被妹妹用六塊錢砸暈后，同樣也回了神，兩兄弟都沒啥大礙，但周大柱況卻很嚴重。

他足足住院了一個多月，才病秧秧的被周柄貴帶了回來。

經過這一場，周家柄貴夫妻一夜間就老了,瘦得都了形,兩口子都暮氣沉沉,再沒往日的歡笑，只因為周大柱的瘸了。

他左傷的太重，因為現在的技問題，醫院沒辦法完全醫治，最終了長短。這長短，以后能不能恢復到能走路，還得看大柱有沒有那個毅力自己練。不但如此,傷的臟也是補補……

周大柱命是救回來了,但往后啊,對他卻是個考驗。

周大柱出院后，左河灣的村民自發上門,你家幾個蛋，我家半斤紅糖，送了些東西過去，給周大柱補。公安局那邊,也把從朱老頭那里繳納上來的兩千塊，送來給了周柄貴，一同送來的，還有四條小金魚。

這是西口市公安局的領導們，開會商量做下的決定。

沒辦法，周家太慘了。

三個兒子，兩個被朱家害了。一個傻，一個出了問題，還都是一輩子的事，這要都不補償，周家怎麼活。

三柱、大柱接連出事，周柄貴夫妻差點被垮，還好周家幾兄弟心齊，幫著周柄貴兩口子撐了一段時間，再加上周柄貴還有二兒子，慢慢的也走出了這場霾。

周二柱比衛子英大半歲，哥哥弟弟出事，家逢巨變，小家伙開始變得懂事起來，天天背著個小背簍，和堂兄堂姐們一起上山，在山上摘到野地瓜啥的，自己也舍不得吃，總會小心翼翼的拿回去，給周大柱吃。

這野地瓜是農村很常見的一種水果，沒前是青的，后卻紅通通的，還特別甜。

小孩們都吃，連大人們上山干活，下工后也會順手刨一口袋，給家里的孩子帶回去。

衛子英吃過幾次后，也惦記上了野地瓜，跟著潘玉華滿山遍野去摘野地瓜，在這期間，倆還遇上過好幾次周二柱。幾次見到他，他都盯著刨出來的野地瓜留口水，但小家伙懂事，楞生生憋住了想吃的，那小模樣，看得衛子英和潘玉華都心疼。

春種已經結束，但農村人，一年三百六十幾天，就沒幾天能閑下來的，莊稼種下去，還不得要施除草啊。

而衛家這邊則是更忙。因為衛家在秧完后，就土，開始給衛永民夫妻弄房子了。

新房同樣是在石灘這邊，在馮家下面一塊平地上，離衛家現在住的房子很近，最多半分鐘就能走到。

這年代頭，農村最常見的就是土坯房，連石頭房都很有人建，衛良峰和周桂也沒那本錢給衛永民建石頭房，所以只準備建四間土坯房就行。

起這種房子最費錢的是瓦和生活費，而不是石頭和工錢。

農村人建房，都是你幫我，我幫你的換活，主人家要包一日三餐，而且還必須是好的。

石頭，也就打地基的時候需要用到一些。地基石頭這塊，倒也還好，因為衛良忠就是一個打石匠，連衛良海也跟著他大哥學過打石頭，有這兩兄弟在，再加上左河灣這山，缺啥都缺不了石頭，便也只耗了幾天工，就把地基石弄出來了。

再然后，便是房梁和上頂的料了。

衛家有個十里八鄉都出名的木匠，料子都不用進山砍，豬圈樓頂一拉，就足夠建上一個大院子。

這段時間，隊員們忙的時候，也會空過來衛家這邊幫幫忙，幫著運下泥。因為建房的泥，是粘比較強的黃土，這種土只有后山山坡才有，要得比較多，所以過來幫忙運泥的人也就多。

土坯房說著簡單，但做起來也不容易，做墻面的土調好了，還得放到木質模里，用夯錘大力錘平，模后干才可以砌墻。

大人們各有各的事，沒啥生產力的小孩這段時間卻是特別得閑。

這日，衛子英坐在竹林里，一邊打鞋，一邊和衛志學說著話。

天氣變暖和，衛志學也能出門了。能出門后，他就喜歡上了陪衛子英一起打鞋的事。衛子英編草鞋，他就幫谷草。

因衛家在建房，院子里堆滿了好多東西，院子被各種材料占據，沒地兒給衛子英玩了，就把自己打鞋的地方，給移到了竹林里。

竹林涼，還有河風，比起家里涼爽了許多。

“志學哥，我聽大娘說，在給志飛哥相看大嫂，咱們大嫂是哪里的？”

衛志飛今年已經十九歲了，這在農村，已經可以相看對象了。前兒，聽在說，在西口市工作的永凱二伯，想把志飛哥帶去他們廠，做臨時工……然后和媽就悄悄說，周大紅大娘想讓志飛哥早些娶媳婦，沒事就往東大隊跑，說是相中了娘家那邊的一個姑娘。

和媽說這話的時候，背著人，支梭著耳朵，聽了幾句，也沒聽清楚大娘相中的是哪家姑娘。

這不，趁著現在沒人，衛子英開始暗打聽消息了。

衛志學聽到衛子英提他娘，清瘦又蒼白的臉孔，驀地一頓，輕咳嗽了聲：“不知道。”

衛子英聽到他的咳嗽聲，忙不迭把腳邊的小水壺遞給他。

誰知一抬頭，卻見衛志學神有些不大好，衛子英大眼睛里出擔憂，忙問：“志學哥，你是不是冒了，這里有風，不然我們回去吧。”

衛志學回神，接過衛子英手上的軍用水壺，淡淡道：“沒啥，就是口有點干。”

“那你多喝點水。”衛子英稚聲道。

兩個哥哥去上學了，玉華姐最近忙得很，都沒時間和玩。倒是可以去舊宅找衛老太，但相隔歲數太多，一老一玩不起來，倒是這個安靜的堂兄，了衛子英新鮮出爐的玩伴。

衛志飛娶媳婦這個話題，被衛志學一聲咳嗽岔開，衛子英遞完水壺就把這事給忘記了。

兩兄妹又開啟了沉浸式相。

快到傍晚時，竹林里，一個穿著的確良襯，皮帶勒得很實的男人，背著個郵遞員專用的挎包，從石墩子橋那邊走了過來。

這個人才走到竹林，便見林子里竟有一大一在打鞋，而且，看樣子，打鞋的主力還是那個高不到一米的小姑娘。

這郵遞員很稀奇，笑呵呵盯兄妹兩瞧了一會兒，然后上前：“小兄弟，石灘子上，哪戶是蘇若楠家啊？”

“叔叔，你找我媽媽啥事？”聽到自己媽媽的名字，衛子英作一頓，抬頭，溜溜地盯著人家看。

“喲，看來還找對人了。小姑娘，這兒有封蘇若楠同志的快件信，麻煩你帶我去找一下你媽媽。”郵遞員說著，從包里取出一疊信，找了找，找到蘇若楠那封，道。

衛子英聽到媽媽有信來，放下手里的活，拍拍手起：“我媽在家，叔叔你跟我來。”

說著，衛子英便轉，帶著郵遞員往石灘上爬了去。

這個代年，信件分慢郵和快郵，然后便是最快的電報，但電報能打的字不多，除非是很急的事，一般很有人會選擇電報。

連快郵選擇的人也很，畢竟，選快郵就要多花錢。

慢件信，甘華鎮的郵遞員一般是不送的，畢竟甘華鎮山高水遠，郵遞員送信，一天也送不了幾封，都是收信者，趁著趕集日自己去郵局取，只有遇上快件和電報時，郵遞員才會下鄉送信。

“媽媽，郵遞員叔叔給你送信來了。”

進了院子，衛子英朝在廚房里忙碌的蘇若楠喊了一聲。

蘇若楠聽到聲音，撈起圍干凈手上的水漬，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蘇若楠接了信，進屋抓了一把花生給郵遞員，然后把信鎖進了臥室中的木柜里。

“媽媽，是不是外公和大姨給你的信啊？”衛子英抬著小腦袋，好奇地問蘇若楠。

蘇若楠笑了笑：“嗯，是的。去竹林把你志學哥上來喝醪糟水，等會，讓你志學哥晚上就在這邊吃飯，吃完飯，讓他和他爸一起回去。”

附近鄰居來幫忙建房，主人家每天下午三四點的時候，都得備些吃的，給幫忙建房的人填肚子。這醪糟湯圓就了主家用來招待大伙必不可的吃食。

大方點的人家，還要在醪糟湯圓水里加個蛋。

蘇若楠讓衛志學來吃的，就是大人們吃剩下的醪糟湯圓。

一段時間過去，蘇若楠的醪糟已經做好。做醪糟并不復雜，只要曲子夠好，再煮鍋糯米發酵兩天就。最后，把發酵的醪糟封住，能存上不時間。

“媽媽，我的呢，我也想喝醪糟水。”衛子英瞥著灶上的那碗醪糟湯圓，滿眼垂涎。

蘇若楠瞅著那想吃的小模樣，好笑地輕輕敲了敲的頭：“給你留著的，這碗是你的。”

說著，蘇若楠從溫著水的大鐵鍋里，端了個裝著幾個湯圓的碗出來。

“媽，為啥沒有醪糟？”瞅著碗里的湯圓，衛子英小一癟，委屈的問。

也想醪糟水。

醪糟水甜甜的，還帶著點淡淡的酒味，不沾，聞聞就覺得香。

憑啥哥哥們都能喝醪糟水，就喝不得了。

衛子英聳了聳小鼻子，就差沒說媽媽偏心了。

“醪糟醉人，長大了再給你喝。”蘇若楠被衛子英聳小鼻子的作給逗樂了，瞇眼一笑，點了點的小鼻子。

“不醉，不醉，媽媽騙人。”衛子英腦袋跟個撥浪鼓似的，搖了幾下：“我上次喝就沒醉。”

醪糟剛發酵出來那一天，兌水喝過小半碗，雖然喝著有丟丟酒味，但沒喝醉。

“不醉也不給喝，去喊你志學哥吧。”

蘇若楠說不給衛子英，就不給喝，衛子英大眼睛幽怨瞅了媽一眼，然后嘟著小，哼哼翻出門檻，去竹林里喊衛志學。

剛離開，肚子已經稍稍有些隆起的陳麗，便慢吞吞從還在建的新房那邊，走了過去。

陳麗已經懷孕六個月了，沒錯，就是六個月，是去年冬月懷上的，如今已是農歷四月，再有幾個月，這孩子就要出生了。衛良峰選在這個時候建房，就是打著等生完孩子，坐了月子后，就分家讓他們搬出去。

那時候差不多農忙完，地里活，再忙也忙不到哪里去，就算是分家了，陳麗也能自己帶孩子，不需要他們兩個老的再心了。

許是快要搬出去，不和婆婆住一個屋檐下了，陳麗滿面春風，神著幾分愉悅。

“大嫂，這是先前剩的那些湯圓吧，我肚子里這個吵著，我先吃點墊墊肚子。”陳麗進來廚房，就看到灶上還有兩碗湯圓，以為是早前大伙吃剩下的，一進屋就想吃。

懷孕的人胃口大，換平時吃點也沒啥。但這會兒，蘇若楠卻是不干的，這是特意給小英子還有衛志學留的，連去讀書的衛志勇雙胞胎都沒有，哪可能給吃。

再說了，先前又不是沒吃。

“這是給志學和英子的，你先前不是吃過嗎，再等會啊，都快傍晚了，那邊收工就能開飯，要不了多久了。”蘇若楠笑盈盈地看著陳麗，沒說不給吃，但卻又很堅定的表達了，這兩碗湯圓不能。

“給英子和志學的啊，那算了吧，大嫂，我有點困，去床上瞇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喊我下。”

聽到是留給孩子的，陳麗尷尬一笑，手掌抬住隆起的肚子，就想回屋去躺著。

蘇若楠沒應聲，埋頭繼續忙碌手上的事。

“躺、躺、躺，你懷的是龍崽子不，怎麼就比別人金貴這麼多呢，上午睡到八點，中午還得睡一個半小時，這天還沒黑，又要躺……哪家媳婦懷個孕，有你這麼多事的。你就算是不想干重活，幫你大嫂燒兩把火總行吧。為了給你們建房，你大嫂見天的在廚房里忙，連坐下來的機會沒有。”

陳麗剛想回屋，外面，周桂就背著一大背柴回來了。

側著，小心翼翼地進了廚房，然后砰得一，把背著的背簍，摔到灶下面。

這一天四頓的煮，去年囤的柴都快燒完了，再不弄點回來，過幾天算就沒柴開火了。

想著自己五十幾歲了，還得忙里空去打柴，可二兒媳婦卻整天天的不是睡覺，就是去新房那邊看人建房子……

想起這，周桂就氣不打一來。

這娶的是啥媳婦哦。

以前覺得老大娶的是個活祖宗，現在才發現，老二娶的這個，才是真正的活祖宗。

人老大媳婦剛進門，就一手把家里活包了，所以，就算不上地，也從不說啥。都是人，誰還不知道家里的活有多費人。可老二這個……呵呵，別說包了，就是去地里弄背豬草，都得喊。

要不喊，就不會。

建房那麼忙，老大媳婦在煮飯的時候，還得空洗服弄豬草，倒好，天天飯來張口，來手……好像在鄉下這些年，都是白呆的一樣。

昨兒永華都在抱怨了。

說老大媳婦太累，吃飯都比平時了。

“娘，我真的有點犯困。”婆婆一回來，就噴人，陳麗臉皮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沒想到，平時以犯困回屋，婆婆都沒說啥，今兒卻突然發了。

一發，說話就一點都不留面。

偏說的，還沒辦法反駁，因為，的確是啥也沒干，嫁進衛家這三個月，比起十年前還沒下鄉那會兒干的活還。

在鄉下呆過十年，在平莊那會兒，親眼見過，人哪怕是懷了孕，也是要下地干活的，但……嫁到衛家后，因著懷孕，也就農忙那會兒上過地，幫著煮過幾次飯，然后，便是掃掃地，喂喂豬……

全都是輕松活。

這日子，太舒心……

舒心得都忘了，這是農村。

周桂唬著臉，盯著陳麗：“我和你大嫂都生過三個孩子，難道還不知道懷孕會犯困，陳麗，就算你是在城里頭上班，懷孕了不也得干活，怎麼得這落到咱農村，卻得啥都不干了。行了，我不管你是什麼心思，從明天開始，洗服和割豬草，還有喂豬的事你負責，不能啥都讓你大嫂來做，沒得這麼欺負人的。”

陳麗沒說話，埋頭一言不發。

灶臺后面，蘇若楠瞅著被婆婆教訓了一頓的陳麗，角勾勒出淡淡弧度。

看來永華是將前兒晚上的抱怨，告訴婆婆了。

也好，免了當這個壞人。

可不是陳麗的保姆，愿意做這些家務活，那是心疼男人和婆婆，和陳麗沒任何關系。眼下家里在給他們兩口子建房，家里的事突然多了一倍不止，都快忙不過來了，偏陳麗跟個閑人一樣。

哼，當沒脾氣還是咋的。

“娘，說啥呢，我咋就欺負大嫂了，我這不是……”突然被安排活，陳麗心里有些不快活，再加上周桂說話太直，讓覺得傷了面子，一張，就想反駁。

但周桂才不給開口的機會。

話才說到一半，周桂便出聲打斷了：“欺沒欺負，你自己心里清楚。就這麼定了，一天時間那麼多，洗，割草，就是磨也能磨出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若楠，你三叔說，他那里還有十幾斤糯米，讓你去拿過來煮醪糟。”周桂懶得再理陳麗，臉一轉，朝蘇若楠道。

“前兒煮的醪糟是快用完了，我正愁該去哪里弄呢，三叔這糯米來得及時。”蘇若楠了手上的水漬：“娘，鍋里飯快蒸好了，你幫我瞅著點火，我現在過去拿。”

周桂從水缸里打了小半瓢水，咕嚕喝了幾口：“嗯，你三叔一個人，用糯米的地方，存了有十三斤，你把家里的飯米稱個十三斤過去，不占你叔便宜。”

“噯，我知道。”蘇若楠說著，便去米缸里裝米。

如今已到七七年，這兩三年，日子比以前好過很多，雖然還是做不到敞到肚子吃，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得數著米過日子。

一旁，陳麗看周桂和蘇若楠都不理了，了眼角，從廚房一角疊起的背簍里取了一個出來，背起來就往坡上走了去。

坐到灶前，準備燒火的周桂，冷眼瞥著出門的陳麗，哼了一聲：“慣得了。”

提米出來的蘇若楠，聽著周桂的氣話，啥也沒說，笑著出了門。

另一邊，喊上衛志學，慢吞吞回到院子的衛子英，瞅著背著背簍出門的二嬸，抬頭，有點恍惚地瞅了眼逐漸落下的太。

太打西邊出來了，二嬸竟背著背簍出門干活了……

回了家，衛子英見周桂回來了，甜甜地喊了一聲，然后就和衛志學一起吃起了湯圓。衛子英是個有心的系統，吃之前，還喂周桂吃了幾個小湯圓。

孫的舉，讓周桂很暖心，從陳麗那里帶來的一肚子氣，頓時煙消云散，還樂呵呵把蒸來招待人的一只熏兔子，砍出來幾塊，讓衛子英吃。

至于衛志學……

這個小年很多東西都不能吃，熏過的東西，他不能口，就在一邊看衛子英吃。

天已經完全暗下，那邊建房的人，一直到主人家喊吃飯才收了工。

到了吃飯點，去地里弄豬草的陳麗還沒回來。回到家里的衛永民，問了一句老娘陳麗去哪了，得知人去坡里自留地薅豬草了，沾滿了泥的服都來不及換下，就急吼吼去坡上接陳麗。

看著兒子那一臉掛心的樣兒，周桂心里忒不滋味。

不就是去薅背豬草，張啥呢……

今兒因為壘墻面上房梁，來幫忙的人很多，兩張八仙桌才把幫忙的人坐下，而衛家這個主人家，除了衛良峰在桌上陪人外，其他的人都沒上桌，端著碗，隨便吃了點就放了碗。

倒是衛子英在吃飯時候，被姑爺劉大山抱進懷里，蹭了點桌上的好料。

劉大山住在平莊，因著過來幫小舅子建房子，已經有好些天沒回家了。來到衛家，所有小孩子中，劉大山最喜歡的就是衛子英，只要不干活，準會抱起來逗一逗。那看衛子英的眼睛，都讓衛永華懷疑，這妹夫是不是要把自家閨，給抱回去養了。

衛永紅和劉大山結婚三年多，卻一直沒有孩子，劉大山的娘想抱孫子，還讓兩人去醫院檢查過。檢查的結果，就是兩人都沒問題，但偏就是懷不上。

這也就導致劉大山，看誰家孩子都眼熱。

而現在，他最眼熱的就是衛子英。

誰讓衛子英甜呢，每次見他，都綿綿的喊他一聲姑爺，也不嫌棄他上臟，只要他想抱，絕對會張開手讓他抱。

他過來建房第二天，竟讓他抱，都不讓老丈人抱，可喜死他了。

其實這倒也不怪衛子英，說起來，這個年代不煙的人真的很，偏農村人舍不得買煙錢，就自己家種的旱煙解饞。旱煙那味，重得衛子英一直覺得那就是一種看不見的生化武，要人命的很。

而這個姑爺好巧不巧，不沾煙還不沾酒，除了有點干活留下的汗味，那真真是比小叔衛永民還好。

寧愿姑爺抱，都不愿爺抱。

人嘛都是這樣，衛子英喜歡這個干凈的姑爺，這做人家姑爺的劉大山，自然也就喜極了衛子英。

“爹，等房子建好了，讓我帶英子回去小住半個月吧。”

吃完飯，來幫忙的人陸續回去了，衛志學也跟著他爸衛永治回了子，劉大山抱著衛子英，坐在門檻上和衛良峰說話。

衛良峰放了碗，又起了他的老煙。

不過，老頭知道衛子英不喜煙味，煙都離得賊遠。

劉大山話出去，衛良峰還沒開口，黑鋸木料的衛永華就吱了聲：“你大嫂說，過段時間想帶孩子們回江省去看看他們外公，怕是不能去你家了。”

敢妹夫還真惦記上了小閨啊。

不行，不行，閨不能去……

妹妹和妹夫是很好，可妹夫那一家子卻難纏得很，雖然現在他們小倆口自己建了房子帶著姻伯娘搬出來了，但那啥，兩家沒隔太遠，隔三岔五就有齟齬發生，閨去了，不被妹夫那幾個嬸娘給嚇到才怪。

劉大山抱著衛子英顛了顛：“這距離放暑假還有兩個月呢，就小住半個月，不影響英子去江省。”

“姑爺，我不去，我還要打鞋掙錢。”衛子英聽到姑爺想搶娃，眼睛溜溜一轉，忙不迭道。

不去，不去，統統哪也不去。

統統要打鞋，要陪，要陪媽媽，才不要去姑爺家。

“哎呀，我家英子真勤快，家里有你爸媽掙錢，你打啥鞋啊。英子，真不去姑爺家嗎，姑爺家院子里的兩棵枇杷快了，你要去了，姑父給你打枇杷吃。”劉大山笑呵呵的瞅著小丫頭，連哄帶騙，就想過幾天房子建好了，把人拐回家。

衛子英有點眼饞枇杷，咂咂小，就想說，要不去住三天。

剛想著打個商量，一掀眼，就瞅到爸睜著對眼睛，直勾勾的瞅著他。

衛子英到的話，忽地一變：“還是不要了，爸爸好像舍不得我。”

衛永華：“……？？”

閨要不要這麼誠實。

劉大山聽到小丫頭說爸，轉眼一……果然，自己的大舅子這會兒，正眼的瞅著懷里的小丫頭來著。

劉大山：“……？？”

算了，不和他大舅子搶娃了，回頭和媳婦努力一點，不定很快，他也有自己的娃。

“行吧，不去就不去吧，那等枇杷悉了，姑爺給你摘過來。”

衛子英小腦袋猛點：“謝謝姑爺。”

說著，衛子英在劉大山懷里扭了一下，蹭到地上，邁著小來到衛永華面前：“爸爸，咱家除了桔子，還有別的樹嗎？”

姑爺家有枇杷樹，那自己家呢，自己家還有啥？

衛永華了手：“沒了，不過沒事，爸爸過兩天就去給你種，你想吃啥。”

衛子英小眼睛亮晶晶：“櫻桃，葡萄，李子，香蕉……”

衛子英一張，就把自己知道的水果，一腦給說了出來。

水果名太多，把一輩子都沒出過西口市的衛永華給砸得頭暈眼花。

一旁，衛良峰看著滿眼呆滯，認真聽小丫頭說話的兒子，呵呵一笑：“老大，這可你承認英子的，回頭，就把這些東西給種上吧。”

“爹，咱家就半畝自留地，種得下這些東西？”衛永華回神，詫異地盯著小閨。

小閨都沒出過甘華鎮，咋就念出了這麼多水果？

別的還好，那芒果和龍眼是啥水果，他活了半輩子，聽都沒有聽過，要去哪里給弄。

衛良峰調侃道：“那我咋知道，反正是你答應的。”

衛永華木。

有點想拒絕閨。

眼睛一垂，就瞅見閨的小臉，想了想道：“行，回頭爸爸給你種上一些，過兩年就能吃。”

管它是啥呢，自留地的土壁上，種櫻桃和枇杷還是可以的，而葡萄……自家院子這麼大，搭個架子，就能種幾窩。至于其它的，努力掙錢，以后買給孩子吃。

衛子英聽到爸爸答應了，小一揚，臉頰邊出兩個小梨渦，高興地道：“謝謝爸爸。”

衛子英才不管啥時候能吃到水果，只要爸爸給種了，就能吃到了。

小丫頭高興了，甩著小跑去衛志勇兄弟的房間。

這會兒天已暗下，兩兄弟正在點著煤油燈寫字，衛子英跑進去，和兩個哥哥分了一下這個消息，又坐在旁邊，瞇著眼睛看兄弟兩寫了一會兒字，便準備去找媽媽洗臉洗腳了。

才費力的翻過哥哥房間的門檻，衛子英就聽到了，慍惱的聲音：“衛永民，你是衛家大爺啊，明兒房子就得上頂了，你哥和你姐夫黑著給你弄房子，你倒好，吃飽了就鉆回房間，咋得，是不想要那房子是不，行啊，你不要，老娘修好了留著給志勇他們。”

和蘇若楠一起忙前忙后，收拾好廚房的周桂，才出廚房，就又吼了起來。

這段時間家里事多，周桂忙著家里，又得忙著外面，從早上一直到晚上，腳就沒有停下來。這不，火氣也跟著上來了，衛永民這段時間，見天的被周桂吼。

吼得衛永民像只老鼠一樣，見周桂就想躲。

“永民，我看咱媽，好像對我們意見很大。”房間里，倚在床邊的陳麗，聽著外面婆婆的聲音，眉頭夾，低聲音道。

陳麗是真覺周桂越來越不待見了，剛進門會兒還好，但是隨著時間過去，婆婆說話越來越不客氣，跟那刀子似的，每次都得劃破臉面。

也知道，揣著孩子進門，婆婆肯定會有意見，但既然已經讓永民娶了，怎麼不能像對大嫂那樣，多包容一下。等生完肚子的孩子，自然會把懷孕期間落下的事撿起來。

今兒，當著大嫂的面，說懶，啥都不干，這不是在削的臉嗎。

衛永民看著陳麗，眼神著安：“沒啥，今兒的事，你別往心里去，咱娘不是那種人，這段時間的確是太忙了，大嫂忙得都瘦好多，你能幫搭把手也好。”

“我還懷著孩子呢。”陳麗一聽，衛永民竟沒站在這邊，生惱地睨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不是想早些搬出去，讓你能舒坦些嗎。也怪我，要我當初……早些搬出去吧，咱搬出去自己住，你也就沒這麼鬧心了，別生氣，肚子里還孩子呢。”衛永民見陳麗生氣，趕忙伏低做小。

他其實知道，他和陳麗這麼不面的結婚，娘心里瞥著一口氣，但是，錯已經犯下，他啥也改變不了。娘愿意給他建房，讓他和陳麗搬出去，他心里其實也是高興的，只要搬出去，陳麗就不會這麼尷尬了。

陳麗聽到衛永民提寶寶，眼神微闔，不再開口了。

外面周桂還在罵，衛永民稍又安了陳麗幾句，便出了房間，和劉大山一把拉鋸子鋸料子。

衛家決定建房太突然，木料是現的，但卻得趕工，給弄品，所以這段時間，衛永華一直都要忙到很晚才收工，連隔壁錢二得空了，也會過來搭把手。

周桂見衛永民出房間了，便也歇了罵聲，掀眼，不是滋味地往衛永民兩口子的房間門上瞥了一眼，又進了廚房。

“二嬸子，不是我說，當你媳婦還真安逸，我要晚出生幾年，我肯定來給你做媳婦。”廚房里，幫著衛家砍豬草的錢二媳子，瞅著那邊關著門的房間，慨道。

這話，可沒摻假。

兩家相鄰，是最明白這隔壁嬸子，是怎麼待媳婦的。若楠就別說了，這些年瞅著，二嬸子對若楠比對永紅還要上心幾分。

但若楠值得啊。

長得好看，手腳又利索，還不像別的農村人那樣喜歡說人事非，除了干不了重活，哪哪都好。

但永民娶回來的這個……

呸，狐貍。

臉蛋好看，但卻是個懶婆娘，進門這麼久了，就沒見洗過一次服。也不知道永民是哪只眼睛瞎了，才會看上這麼個懶貨。

偏后娶的這個還沒點自知之明，哼，想學若楠做那媳婦，也不看有沒有那個命。

等著瞧吧，等他們搬去新房子了，就知道，男人和人過日子，可不只有就行的。永民要不是頭上有個能干的哥，就他自己，呵呵……啥也不是。

“呸呸呸，錢二媳婦，你把門了嗎，說這話也不害臊。”生氣中的周桂聽到錢二媳婦的話，一個踉蹌，差點沒站得穩。

這傻媳婦說啥呢。

也不怕回去了，錢二收拾。

錢二媳婦訕訕一笑：“沒啥，不過就慨一下而已。”

周桂潘了個白眼，嫌棄道：“大兒子都十四五歲，發這種牢干啥。再說，就你，我還不稀罕呢。”

“你當我稀罕啊，要和你一屋，不得天天干一架。我這不是在說你對兒媳婦好嗎？”錢二媳婦一邊砍豬柴，一邊和周桂懟。

把鐵鍋洗干凈，倒掉臟水的蘇若楠，笑看了一眼婆婆和隔壁表嫂，道：“媽，我去看看信，我爹給我寄信過來，今兒白天太忙，還沒來得及看呢。”

周桂：“去吧，去吧，對了，志勇和志輝不是在山上挖了好多公英嗎，我都曬好了，回頭你給親家去信的時候，把那些給親家寄過去，還有，我曬的金銀花，你也給你爹寄去。”

“噯，好勒。”蘇若楠沒和周桂客氣。

娘家那邊時不時就會寄東西過來，爹和大姐擔心日子不好過，糧票，票，布票啥的，補了不。這些東西，都用在了一大家子上，所以，是沒一點擔心，把家里的東西寄回娘家，婆婆會說什麼。

應了一聲，蘇若楠便回房看信去了。

衛子英想讓媽媽給洗臉洗腳，然后上床睡覺的，這會兒聽媽要看外公寄來的信，小眼睛一亮，顛顛地跟了上去。

也想去瞅瞅，外公在信上寫了啥。

蘇若楠沒有阻止閨進房。

在蘇若楠的心里，衛子英還沒正式上學，認得的字沒幾個，別說看信了，怕是連一家子的名字都寫不完整，所了看信的時候，一點都沒避諱衛子英。

卻不知衛子英不是正常人，該認識的字，都認得。

兩母點著煤油燈，坐在床沿邊，一同看信。這封信是用鋼筆寫的，工整又好看，信很長，足足有六頁，衛子英看懂了信上的每一個字，但連起來的意思，卻有點讓看不懂了。

不但沒看得懂，蘇若楠也有點沒看懂。

蘇若楠神震驚，又重新把這封信看了三遍。三遍之后，蘇若楠整個人頓時不好了。

當媽的因著信里的容回不過神，衛子英也同樣懵懵，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里全是驚赫。

啥，啥，啥意思……

二嬸，，肚子里的崽，可、能、不、是、二、叔、的……

媽啊，二叔的頭發被染了，綠悠悠一片。

衛子英驚悚，小眼睛一抬，暗瞅了眼媽。

見媽媽還在走神，輕輕吐氣，然后悄咪咪跑去了衛志勇兄弟的房間，一進去，小丫頭也不洗臉洗腳了，掉鞋子，就鉆進了哥哥們的被窩里。

嗯嗯嗯，統統才三歲，啥也沒看到，也不知道……

對，就是啥都不知道。

統統困了，統統要睡覺。

衛子英能以睡覺躲過這事，但蘇若楠這個大人，卻是怎麼躲都躲不掉。

二月初，衛永民和陳麗的事出來后，就打電報回江省，想讓姐幫查查陳麗的況。可江省太大，有些事一時半會兒也很難查到，那封電報打回去都快三個月了，每次大姐和爹寄信過來，都沒提過這事，都快把這事給忘了，不想，現在卻又接到了這麼封信。

信上的容，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陳麗，，在江省那邊，竟和那個一直和通信的男人，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