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之家》第10章 惡鬼將映(十)
徐清川邁出巷口時,扭曲的空間瞬間還原,一條條岔路好似融化的水彩,漸漸墜夜之中。
白霜行很快向文楚楚道了謝,讓把自己放下來。
離開巷子后,氣散去,不像之前那樣沉甸甸。
骨髓里雖然還是一片冰涼,但總算恢復了幾分力氣,勉強能支撐站起來。
——最重要的原因是,文楚楚已經疲憊不堪,要是繼續讓背著,白霜行于心不忍。
不喜歡欠太多人。
三人在路邊休息一會兒,等恢復部分力,便起前往444號住宅樓。
房子距離巷口不遠,他們很快抵達。
來到大門前,白霜行特意抬頭,了屋里的況。
現在不算太晚,百里所住的二樓卻是一片漆黑。整棟樓里,只有房東的屋子亮著燈,從中溢散出昏黃暈。
文楚楚隨著一同往上看,口中喃喃:“百里睡了嗎?”
徐清川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晚上八點半……不至于吧?我們上去看看?”
白霜行自然點頭。
說老實話,并不認為他們能順利見到百里,而事實是,三人的確吃了閉門羹。
徐清川把房門敲得砰砰作響,一分鐘過去,屋子里始終沒有回音。
去房東那邊,同樣大門鎖,無人回應。
“進不去。”
徐清川皺眉:“百里可能不在房間,但房東屋子里明明有燈,一定是有人在的。”
文楚楚很是氣惱:“這兩人挖了這麼大的坑,只想讓我們早點去死,現在害怕被興師問罪,當然不會開門。”
有些苦惱,了眉心:“沒有他倆房間的鑰匙,我們進不去。”
房間與走廊被一扇防盜門徹底隔開,此刻房門閉,他們即便再急切再憤懣,也只能站在走廊里干著急。
“或許——”
白霜行忽然開口:“還有另一條通道,可以去往房東的房間。”
徐清川和文楚楚面茫然,聽繼續道:“今晚見到他時,我對他撒了一個謊。”
“你告訴房東——”
文楚楚立馬想起來:“昨天晚上,你是一個人睡的。”
記得清清楚楚,由于自己膽小,昨晚去了白霜行的臥室。
當白霜行說出“一個人睡”后,不止,房東臉上也出現了驚訝的表。
就好像……他知道白霜行說錯了一樣。
白霜行點頭,低聲音,示意二人隨回房間:
“第一次見到房東時,你們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文楚楚小學生答題般舉起右手:“他鬼鬼祟祟的,過了好久才開門!”
“準確來說,是被鬼圖嚇出聲,暴了自己的存在,才不得不開門。”
白霜行笑笑:“我剛把手機放到口前,他立馬就被嚇一大跳。難道真有這麼巧,我手和他往外看,兩件事發生在同一時間?”
“概率很小。”
徐清川恍然大悟:“他可能早就站在門邊,從小里看著我們。”
那場景想想有些瘆人,他手臂上起了一層皮疙瘩。
“沒錯。”
白霜行點頭:“藏在暗觀察別人,很符合窺狂的特征。房東還有一次不對勁,是在昨天晚上——楚楚,記得他對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
文楚楚約明白了:“墓地供奉后,徐清川被嚇得最厲害,臉也是最差的,他卻一眼看出我膽子最小。”
當時就覺得奇怪了。
終于意識到什麼,文楚楚的嗓音微微抖:“他、他就住在我隔壁,難道是——!”
“還記得之前總結出的恐怖片定律嗎?”
白霜行語調很輕:“防窺,防鏡子——你們臥室里,是不是都有一面墻的穿鏡?”
徐清川呼吸一滯:“你的意思是,他利用雙面鏡窺?”
雙面鏡,也單面視玻璃,正面和普通鏡子一樣,能映出自己的倒影;反面卻像一塊明玻璃,可以清晰看見鏡子另一邊的景象。
你看不見他,他看得見你。
房東的言行舉止非常古怪,白霜行起初猜測他用了攝像頭,但翻遍整間屋子,都沒找到毫貓膩。
于是想到了鏡子。
“雙面鏡是恐怖片里常用的件。我懷疑他有問題,所以故意了破綻,聲稱自己昨晚單獨在房間里。”
白霜行道:“他臉上驚訝的表,還記得吧?”
“……惡心!”
想到那人就在自己隔壁,文楚楚咬牙切齒:“白夜里不止毆打行為吧?”
“當然。”
白霜行長睫輕,不知想到什麼,抬眼看向昏暗的走廊:“我能猜到的只有這麼多,更詳細的,只能直接去問他了。”
“直接去問他?”
文楚楚好奇:“可他關著門,我們怎麼進去?而且就算見到房東,萬一他守口如瓶、不愿意告訴我們實怎麼辦?”
他們三人福大命大,沒到任何實質的傷害,那男人完全有可能編造謊言,聲稱不存在邪,一切都是意外。
白霜行一眼,忽地笑了笑:“被百里設局困在巷子里,今天有沒有覺得不爽?”
當然啊!
“不爽。”
文楚楚加重語氣:“超級!不爽!”
“我也很不爽。”
白霜行眨眨眼,纖長睫下,溢出幾點微:“有一個辦法,既能讓房東對我們知無不言,又能令他以后再也不敢窺。”
“既然這里是電影,那不如演一演吧。”
彎起角:“想不想……送他一份驚喜?”
*
夜漸深。
形臃腫的中年男人獨自坐在臥室里,手里夾著支煙。
電腦沒開,手機放在旁邊,房間中只有一盞白熾燈還在工作。
他一不,看著前的鏡面。
不可思議。
不久前,他聽見走廊里傳來談話聲和腳步聲,聽聲音,是那三個年輕人——
他們居然還活著!
但他們怎麼可能還活著?
為了確保獻祭儀式順利進行,表姐心為他們挑選了死法,前有鬼打墻,后有厲鬼追殺,兩邊都是絕路,以他們的能力,不可能逃出生天。
他們是來興師問罪了嗎?還有表姐的儀式……
既然他們沒死,那儀式怎麼樣了?
房門被敲得砰砰作響,中年男人蜷在沙發一角,始終沒去開門。
不久后聲音消失,他死死盯著臥室里的鏡子。
這是雙面鏡。
他有窺的癖好,得知有三個年輕人將要住后,特意在自己與隔壁房間的墻上安裝了這個小玩意兒。
住在隔壁的小姑娘名文楚楚,膽子很小,第一天來到444號樓時,一團了才敢睡覺。
想到這里,隔壁臥室的門忽然被人打開,旋即燈亮起。
男人張地屏住呼吸。
他聽不見對面的聲音,只能看見文楚楚快步走進房間,后跟著白霜行。
看來們被嚇得夠嗆,決定在一間臥室里過夜。
為電影中的角,他聽不見緩緩出現的旁白音。
[男人想,今晚一定能看到更有意思的場景。]
[兩個心懷恐懼的可憐人相互依偎,臉上滿是揮之不去的絕與茫然。他之所以在房中安置雙面鏡,最想欣賞的,就是人們最私、也最脆弱的模樣。]
[這讓他迫不及待。]
鏡子另一邊,兩人齒開合,你一言我一語說著什麼。
白霜行手里拎著個黑塑料袋,進門時,從里面拿出了幾香和白蠟燭。
……哈。
男人暗暗嗤笑,們該不會是被嚇傻了,想求神拜佛吧?
[有趣。]
旁白準確說出他的心想法。
[他看著看著,覺得那兩人無比可笑。們越恐懼,他就越是興。]
[男人饒有興致勾起角,淡漠笑容里,唯有冷意森森。他病態地笑著……]
旁白說到這里,戛然而止——
因為中年男人臉上的笑意,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里,全盤化為了驚愕。
鏡子另一邊,白霜行把蠟燭放在桌前,接著,又從塑料袋里拿出幾個瓷碗和饅頭。
悉的配方,悉的味道。
這是……見鬼之法其二,鬼供奉。
想做什麼?!
心中騰起不好的預,不止房東,連旁白也愣了一下。
鏡子另一邊,劇仍在繼續。
文楚楚把香點燃,規規矩矩放在瓷碗之前,煙霧繚繞,緩慢升起。
正如昨晚那樣,升騰的白煙徐徐凌空,如同無形筆墨,漸漸勾勒出幾道若有若無的影子。
不過多時,重重鬼影幾乎填滿整個房間。
白霜行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見一切順利進行,朝著文楚楚點頭示意。
【鬼供奉】的原理是,在氣聚集的地方游著眾多鬼魂,由于無人祭奠,變腸轆轆的鬼。
墓地固然是最好的選擇,但一直沒忘記,在鄰居們口中,444號樓也森詭異,門口的街道上曾有許多人離奇死去。
毫無疑問,這是一棟徹頭徹尾的兇宅,一旦進行供奉,也能引來游魂。
這件事準備就緒,接下來,就只需要——
下一秒,鏡子另一邊的房東渾僵住。
他正直勾勾看著雙面鏡,視線所及之,原本背對著他的白霜行……忽然轉過了。
眼底帶笑,神從容,如同等待著老鼠上鉤的貓,眼尾溢出意味不明的弧度。
明明在笑,卻像一把鋒利的刀,隔著一面鏡子,正正好對上男人的目。
掌心一片冷汗,他往后了。
是巧合吧?
不可能知道鏡子的,就算知道了,也進不了他的房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傷得到他。
驀地,他意識到什麼。
頭皮瞬間發麻,不等房東做出反應,對面的文楚楚便掄起旁的椅子,用力往前一砸——
是鏡子。
他們打不開門,卻能打碎鏡子,直通他的房間!
鏡面破碎的聲音刺耳至極,如同死亡漸漸臨近的審判。
詭異、絕、恐慌、戰栗,各種各樣的緒與氛圍達到頂峰,房東慌不擇路,轉就往門邊跑。
他作飛快,萬萬沒想到,房門剛一打開,就有一個拳頭迎面而來!
右手重重擊打在男人側臉,負責堵門的徐清川長出一口氣。
他在門口守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一秒鐘。
前的徐清川怒氣沖沖,后的文楚楚已經穿過鏡面,一步步向他靠近。
前有狼后有虎,房東嚇得臉發白,癱坐在地:“錯……我錯了!我不該放那面鏡子,你們饒了我吧!”
“只是那面鏡子嗎?”
白霜行踱步來到他邊,微微俯,角仍是禮貌溫和的淺笑:“關于邪祭品的事,你不打算和我們好好談談?”
他們果然知道了。
房東哆哆嗦嗦,試圖進行最后的掙扎:“什麼邪什麼祭品?我、我不知道……”
白霜行沒說話,挪腳步側過去。
鏡面碎裂,游魂四徘徊,已經有好幾個來到他的房間。
眼可見地,房東神一。
他曾經說過,自己膽子很小,一見鬼就。當他面對滿屋子游的鬼,一定會到驚惶無措。
鬼魂纏,加上他們三人不斷施加力,由此,便能將他所剩無幾的理智一點點、一點點碾碎。
[到對面那人的畏懼,白霜行饒有興致勾起角。]
半分鐘過去,卡殼的旁白終于恢復運轉。
[淡漠笑容里唯有冷意森森,病態地笑著,輕聲開口。]
“如果不說實話……”
白霜行看著他的雙眼,嗓音極輕,好似呢喃低語:“把你丟進它們里面,到時候會怎麼樣?被直接撕碎,還是被一點點啃咬吃掉?就算你出了事,那也全是鬼魂的錯,與我們無關……對吧?”
不遠的惡鬼個個恐怖猙獰,這句話如同一記棒槌,狠狠砸在男人頭頂。
窒息猶如水,將他死死包裹其中,有生以來第一次,房東因恐懼而彈不得,眼角滲出一滴清淚。
瘋……瘋子!
旁白逐漸適應了劇變化,慢慢輕車路。
[事怎麼會變這樣?他只不過是想看一看……
不,他為什麼要鬼迷心竅,買下這面鏡子?如果一開始就不去窺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這人一定會殺了他的!是瘋子、是魔鬼!]
056:……
056:……
056:旁白,你在干什麼啊旁白!!!
這劇是認真的嗎?變態房東窺租客,結果目擊到更變態的招魂現場,被嚇到抱頭痛哭?你說這合理嗎?
到底誰才是反派啊!
它想拍的是驚悚恐怖片,主人公就該瑟瑟發抖哭著逃命,而不是拿著刀大殺四方,把變態得痛哭流涕——
還有房東,作為反派角,你支愣一點好嗎!
事實證明,房東無法支愣,這輩子都不可能支愣。
他不過是只生活在暗渠里的老鼠,一輩子沒什麼出息,靠著窺才能得到一樂趣。
文楚楚低頭覷他,只覺得惡心。
惡心之余,又有點兒渾舒暢。
自從他們進白夜,一直被系統和百里控于掌之間,心里總憋著一氣。
時至此刻,看著這男人哭著求饒,就真的——
太、爽、啦!
虛假的恐怖片主角:被威脅,被恐嚇,被嚇得神志不清抱頭鼠竄。
真實的恐怖片主角:去威脅,去恐嚇,去反殺厲鬼、碾反派,把劇掀得天翻地覆。
文楚楚表示,這種劇很喜歡。
耳邊回著房東的哭聲,徐清川是個老實人,有些茫然地撓了撓頭:“我怎麼覺得……咱們更像是反派了?”
文楚楚看他一眼,恍然大悟:“原來反派角的驗這麼舒爽——我們還能更反派一點嗎?早就看這破劇不順眼了!”
“好了。”
白霜行垂眼笑笑,向地上癱坐著的男人:“說說事的來龍去脈吧。”
文楚楚雙手叉腰耀武揚威,把惡人神貫徹到底:“不然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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