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君尾卷的兩個娃娃還在歡呼。

頭的娃娃拍著手,就只有一對手掌一張小，也能舞出戲臺子那般鑼鼓震天的喧囂。

龍君繃著一張龍臉，就連那龍須都在扮著它的威嚴,大鱉著頭朝顧昭看來，可憐兮兮模樣。

顧昭心里好笑,連忙解圍道。

“龍君息怒，八郎,呃,丞相它不是私逃龍宮，是我有事尋它,燃了多柱香相喚,丞相心善，以為我遇到了什麼危急之事,這才急匆匆的來了。”

顧昭：“龍君、龍太子小龍，能否瞧在我的面子上，對丞相寬宥一二？”

說完,顧昭似模似樣的朝龍君和兩娃娃拱手作揖。

小龍捂臉,歡喜極了。

……

“好，吾便看在道友的份上,免了丞相的私逃之罪。”

一句丞相,龍君心生滿意，那繃直的龍須好似都卷了卷,怡然自得模樣。

大鱉兄就不一樣了，它豆大的眼難以置信的看著顧昭，里頭滿滿的都是控訴。

叛徒！叛徒！叛徒！

顧昭連忙手拍了拍大鱉的殼，以炁傳音。

“權宜之策，權益之策罷了。”

“再說了,八郎可能不知道丞相這一職在人間界有多厲害呢，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是連龍太子和龍太都比不上的。”

八郎豆大的眼朝顧昭瞥去：當真？

顧昭心有靈犀，“自然當真！”

“不知道八郎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顧昭頓了頓，沉聲道。

“挾天子以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

大鱉兄眼里恍然大悟。

顧昭笑瞇瞇點頭，“是嘛是嘛，哄好了龍太子小龍，那龍君還不是都得聽你的？”

“再說了，龍君有了，丞相有了，肯定得有蝦兵蟹將啊，你攆一些大魚和龍太子小龍玩耍，再給龍君說說水里有哪些怪修行小有所，這蝦兵蟹將也就有了。”

大鱉淚汪汪的看著顧昭。

高！高啊！

顧道友這招高！

如此一來，那龍君它們就沒空盯著自己了，這什麼，禍水東引？

顧昭笑瞇瞇。

這不能逮著一只羊薅羊。

建設龍宮你我他，幸福靠大家。

在顧昭熱絡的挽留下，龍君留了下來。

龍太子和小龍被龍君小心的擱在甲板上，它大大的腦袋搭在寶船的船舷上，瞧著兩娃娃在船上胡奔跑，眼里是一片的溫。

龍君的眼眸和兩娃娃的眼珠一樣，都是石頭一般的，白中帶著一分的青。

顧昭瞧了一眼，有些惋惜。

“道友無需憂心。”

龍君的聲音甕甕幢幢，說話時候有龍息噴出。

顧昭側頭看去，對上龍君那呆板的頑石眼。

龍君：“我和小南小北能有這番造化，已是極好了。”

它的聲音有些低沉，里頭是滿滿的喟嘆。

顧昭順著它的目看去，那兒，小南小北正追逐著衛平彥，里不斷的喃著一下，就一下。

衛平彥被追攆，像炸一樣跑得賊快，沒兩下便手腳利落的攀上了高高的桅桿。

他得意的沖下頭的小南小北咧笑。

小南小北兩個頭娃娃在下頭急得跳腳，最后眼睛一轉，朝顧昭這邊跑來了。

瘦一些的是妹妹小南，它的聲音又尖又細。

“龍君龍君，那個哥哥像大貓，他有尾呢。”

小北跟其后，告狀道。

“大貓小氣，一下都不肯！”

龍君唬了臉，“不得無理！”

小南小北立馬耷拉下肩頭，拖長了聲音，“好吧，龍君，是我們錯了。”

顧昭瞧瞧左邊的頭，又瞧瞧右邊的頭，兩人皆是眉目清秀模樣，皺著苦著臉時，有幾分憨態。

顧昭頗為稀罕，手去牽兩人，笑瞇瞇道。

“那大貓哥哥怕生，不然我陪你們玩吧。”

“玩什麼？”問話的是姑娘小南。

因為顧昭喚過小龍，小南對顧昭頗為喜歡，親昵的著顧昭的腳邊，聲音放低了，原先的尖細也了音。

顧昭想了想，“唔，咱們來變戲法吧。”

“好耶好耶！變戲法嘍！”

小南小北拍著手繞著顧昭跳，顧昭的眼睛跟著瞧了兩圈，覺得有些眼暈。

趕將人攔住了，讓趙家佑搬了小杌凳在甲板上。

待兩個娃娃坐好又安靜了，顧昭翻出一個布袋在小南小北面前翻了翻，問道。

“你們看，是空的對不對？”

布袋子干癟癟的，用力將它一，還能布團子，顯然里頭是沒有東西的。

小南小北給面子的點了點頭，灰蒙蒙的眼睛盯著顧昭手中的布袋子，瞧得可認真了。

顧昭故作神。

“你們知道嗎？這布袋子是仙家之，瞧過去不大，但里頭可載世間萬。”

“我的手在里頭可以一直長，一直長，長得長長的，然后便能將世間其他地方的東西拿過來。”

小南小北哇了一聲。

王慧心捂著笑，趙家佑和衛平彥卻是一副不信的模樣。

顧昭心里撇，果然還是小孩子更可。

……

顧昭笑瞇瞇：“那我開始拿了哦。”

將手到里頭，皺著眉頭了，開口就道不好。

“哎呀，今日是四大海神里的千里眼神君當值，祂眼可觀千里，最是痛恨小小的行為了，我得速速個東西就回來。”

小南小北忍不住提了一口氣。

“哥哥小心！”

趙家佑懷疑，小聲嘀咕道。

“假的吧。”

衛平彥點頭附和，“肯定是假的，表弟最唬人了。”

顧昭手在里頭抓了抓，好似抓住什麼，手臂急急的往后退，接著就見眉目一緩，隨即眉開眼笑模樣。

“好了！”

顧昭將手從布袋子里拿出來，拿出來的那一瞬間，原先干癟的布袋子瞬間充盈，就好似里頭滿載盛之一般。

“哇！”

這下不單單小南小北驚嘆了，就連趙家佑一行人也瞪大了眼睛。

小南小北坐不住了，小炮彈一樣的沖了過來，忙不迭的追問。

“小昭哥哥，是什麼？你帶了什麼回來？”

顧昭將袋子往地上一放，怪沉的。

“我也不知道呢，剛剛千里眼神君的眼神差一點點就掃到我了，我抓了東西就趕跑了。”

小南小北皺臉，真心實意道，“小昭哥哥真是太難了。”

兩個娃娃去拉袋子，半袋子的紫皮菱角從布袋子里溢散了出來，除此之外還有兩尾金背白的小魚。

它們周圍有明的水球環繞，漂亮的魚尾在水中搖曳擺。

小南小北驚喜，一人捧著一個水球，驚喜不已。

“這是給我們的嗎？”

顧昭點頭，笑道，“是啊，你們都是龍太子和小龍了，自然得有自己的蝦兵蟹將，那等修行有的怪，哪里有自己養大的來得心，你們說是吧。”

小南小北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是！”

顧昭滿意。

就是嘛，哪里有小娃娃能夠抗拒養的快樂？

……

兩娃娃是石娃娃，自然對顧昭帶的菱角不興趣，顧昭提出將菱角化為炁吸食，它們也拒絕了。

小北是哥哥，意外的還有些靦腆，聲音細細。

“多謝小昭哥哥，但我們腹肚飽飽，不需要吃東西。”

顧昭沉默了一下。

也是，雖然現在是孩模樣，實際上，它們的真是那涯石山的砂石。

砂石實心，自然腹肚沉沉。

“那你們和小魚玩吧，下次我給你們更好玩的東西。”

小南小北歡喜不已。

大鱉也歡喜不已。

可算不再是一直纏著它了。

……

玩鬧夠了，龍君卷著兩小娃娃，辭別道。

“顧道友，咱們下次再會。”

顧昭：“龍君再會。”

長龍水，只見它龍角頂著一個娃娃，細長的尾卷著另一個，隨著龍尾擺，龍在水下蜿蜒而過，攪渾一片水域。

河蚌的閉著蚌殼，任由水波帶子。

大鱉跟著走下竹排，探肢要往水里去。

顧昭意外，“哎，八郎，你要去哪里？”

大鱉莫名：“回龍宮啊，我還能去哪里？”

“顧道友，咱們下次再聚，記得給我帶好酒啊，這次的味道差了一些。”

說完，它的四肢微微了，在陸地上緩慢又笨拙，然而了水，這四肢靈活又機敏，不過片刻，水波漾起，樟靈溪的水下已不見大鱉的蹤跡了。

顧昭：

口嫌正直的八郎！

這邊喊著不住了，那邊人家一走，它連猶豫都沒有，立馬就跟上了。

顧昭回過頭，就見趙家佑和衛平彥兩人抓著那布袋子不停的翻看，趙家佑還一臉小心忐忑的將手了進去，抓了抓，不解道。

“沒有啊，我的手沒有變長。”

衛平彥也在好奇。

王慧心在旁邊笑，“好啦，這是顧昭逗兩娃娃的說法，你們還傻傻的信了？”

“真憨！”

示意趙家佑和衛平彥看竹排，只見那兒他們幾人采的菱角筐里了一部分。

王慧心：“顧昭方才布袋里倒出來的菱角，鐵定就是咱們采的！”

趙家佑和衛平彥一看，果然如此，那布袋中的菱角倒回筐里，正好便是滿滿當當的。

衛平彥著急：“啊，那魚兒呢？那魚兒也是咱們魚室里撈走的嗎？”

顧昭連忙道，“沒有沒有，我河里剛剛抓的！”

衛平彥放心了，面上的表也舒緩了下來。

顧昭暗暗慶幸，還好見著魚室里的魚兒雖然質鮮，皮上卻不夠漂亮，這才沒有貪方便，了那魚室里的魚兒。

瞧表哥這護食的模樣，這些魚兒顯然已經是他邊的了。

要是了

顧昭想了想，不住的打了個寒。

鐵定臉都得被大貓兒撓花嘍！

惹不起惹不起！

日頭漸漸高了，天氣有些曬，顧昭索將小桌子搬到竹排上，三個竹排連在一起，的靠著寶船。

高高的寶船為大家伙兒遮擋住了頭上的烈日。

丸子湯燒了，混了鱸魚泥的丸子湯又鮮又香，吃起來微微有些彈牙。

王慧心拿湯匙舀了一個，咬下嚼了嚼，有些不大滿意。

“唉，還是倉促了一些，里頭要是剁一些瘦相間的豬，用上大醬鹽調味，肯定會更好吃呢。”

趙家佑和衛平彥已經吃得不亦樂乎了，以實際行表示對王慧心手藝的支持。

顧昭寬：“沒事，咱們過幾日再來，到時多帶一些東西過來，這地方水質清澈有靈，這些菱角還會再長的。”

“阿姐，到時咱們再一起來摘菱角啊。”

趙家佑附和：“是啊是啊，咱們下次再來。”

衛平彥矜持的表示，他還能將他娘的獨家調料帶一些過來。

王慧心失笑，“，那咱們說好了，下次再來摘菱角。”

接下來幾日，顧昭夜里去巡夜打更，白日在家補眠，這一片地界安穩，夜里倒也沒什麼要事。

顧秋花灶上功夫好，那些魚兒料理得又鮮又香，顧昭忍不住貪吃了兩碗。

了剛吃飽有些頂的肚子，暗道還好吃的是魚，這般憨吃也不用怕胖。

……

衛平彥吃得歡喜極了，瞧著大水缸里的魚，數了數，皺眉了。

他沖顧昭喊道。

“表弟，明日咱們再去尋一尋大鱉兄，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被龍君那兩娃娃欺負狠了。”

顧昭正在院子里捕樹上的蟬，它們實在鬧人。

聞言朝灶間瞥了一眼。

呵！表哥學狡猾了，他哪里是在擔心八郎，分明是瞧著魚缸的魚兒了，擔心沒糧呢！

顧昭漫不經心的應道。

“表哥你就放心吧，指不定八郎這下快活著呢。”

小娃娃只要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纏著人，偶爾逗一逗，還是很可的。

衛平彥悻悻，“那咱們去采菱角啊，菱角也好吃，姥姥姥爺也喜歡呢。”

顧昭：

“，唔，我瞧著明日應該是有雨，咱們后日去吧。”

衛平彥回頭又數了下水缸中的魚兒，后日再去，那這些魚兒還是夠吃的。

當下便快活的應下了。

……

第二日清晨，顧昭散值后特意去了趟市集，買了三箬殼攤的豆腐，一老兩。

顧昭沒有帶碗，姚水娘手腳利索的將箬殼卷了卷，往里頭擱上三塊豆腐，用馬蓮草纏了纏。

依法炮制的又將另外兩攤的豆腐幫顧昭裝好。

“好嘞！拎的時候小心一點，回家了就拿出來晾在碗里，知道沒？”

顧昭數了九枚銅板遞了過去，笑道，“多謝嬸子了。”

在路上，顧昭到黃家兄弟，這兩人還和以前一樣，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黃欽：“藤藤菜嘞，新鮮的藤藤菜嘞，大姐，要不要帶點小脆瓜，自家種的，這時候天熱，往水井下頭鎮鎮，拌點醋兒拌點兒糖，又香又脆嘞！”

“這樣啊，那我挑兩嘗嘗吧。”

黃欽熱，婦人挑了一扎藤藤菜，又挑了兩小脆瓜。

黃棟瞧見這一幕，不甘示弱的梗著脖子喊道。

“磨剪子，磨大刀，鋒利好用著嘞！”

顧昭失笑，這倆兄弟還是這般模樣。

……

瞧見了人群中走過的顧昭，黃家兄弟兩人面面相覷，頓時不喊了。

見顧昭往豬鋪的攤子走去，黃欽朝黃棟丟下一句，“哥，你給我瞧著菜筐子，我給道長送兩把菜去。”

說罷，他撿了一把藤藤菜和三脆瓜，麻桿子似的手腳格外利索，三兩下便朝顧昭追去。

黃棟放下剪子和刀子，過來看菜鋪子。

買菜的婦人詫異，“你倆是兄弟啊？瞧著倒是不像。”

黃棟哼哼了一聲，“瞎說！哪里不像了？我們一個像爹，一個像娘，親著呢。”

這話一出，大家伙兒都善意的笑了。

黃欽追上顧昭，將菜塞了過去。

“道長，有些日子沒瞧見你了，給，這是自家地里種的瓜，好吃你再來，我給你送！”

顧昭推辭：“客氣了客氣了。”

黃欽不依，“哎！客氣啥，就一把菜的事兒，回頭我多撒兩棵種子，多澆一點水，這不是就長出來了嗎？”

“半點不費事兒，道長別客氣！”

顧昭心里歡喜，“那就多謝小黃哥了。”

黃欽了腦袋，麻桿臉笑得有些憨。

“對了，有件事忘記和你說了。”顧昭攔住黃欽，將桃三娘的事簡單的說了下，最后道。

“走的時候讓我和你們說一聲抱歉，那時是鉆牛角尖了，嚇到你們了。”

想起桃三娘，黃欽的還在打哆嗦，這等大鬼，他和他老哥哪里敢奢求人家的道歉哦。

當下就擺手道。

“不不不，也是我們兄弟兩個慪氣，差點毀了寄的縊繩，呵呵，大仇得報就好，大仇得報就好。”

顧昭也不嚇他，“你們放心，不會再尋你們了。”

黃欽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顧昭去豬鋪子里割了幾刀，又買了大骨頭和豬蹄子。

老杜氏和顧春來年紀大了，年輕時又省著吃，以前還不覺得，現在松懈下來了，反而時不時有些病痛，熬點骨頭湯吃正好。

……

顧昭提著東西回家。

“阿爺，阿，我回來了。”

顧昭將東西放到灶間，在院子里瞧了瞧，左右不見人，不免有些意外。

“大黑，大黑，他們人呢？”

大黑昨夜沒有隨著顧昭出門，此刻從角落的素傘里跳出來，一副沒打采的模樣。

顧昭：“好啦好啦，不醋了，我今兒去姚嬸子那兒買了豆腐，又割了點瘦，回頭讓姑媽幫忙燒一燒。”

“你不是最吃這一口嘛，喏，一整盤都是你的，表哥沒有份兒！”

了大黑狗的狗頭，親昵的又抓了下它的耳朵，原先還有些悶悶不樂的大黑狗瞬間神起來了。

大黑：“汪汪！”

都出門去了。

顧昭：

能不知道他們是出門去了麼？

這大黑！

……

這時，院子有靜傳來，是老杜氏端著盆子回來了。

顧昭三兩步迎了過去，接過手中的木盆，里頭居然是一粒粒的野鴨蛋。

盆子下頭用干草墊著，綠皮厚殼的野鴨蛋上還沾著泥，新鮮著呢。

顧昭：“阿，這野鴨蛋哪里來的？我姑媽和阿爺他們呢？”

老杜氏：“你阿爺啊，他最近喜歡和人家玩棋，估計在大榕樹那邊，你姑媽洗服去了吧。”

“哦。”顧昭隨口應下，瞧著盆中的蛋問老杜氏，“上頭的泥和鴨糞要洗嗎？”

老杜氏連忙制止，“別，沾了水就放不住了，你要是不覺得埋汰，就拿塊布一。”

“這些啊，都是你慧心阿姐給的，說要謝謝你給的那些魚還有菱角，真是懂事的孩子。”

顧昭瞧著盆中的鴨蛋，意外了。

“這麼多，阿姐哪里撿的。”

老杜氏捶著腰，隨口應道，“不知道，應該是哪兒的蘆葦叢吧。”

野鴨子嘛，最的就是在蘆葦叢里生蛋了。

前些年撐著小船，也能撿好些個回來。

老杜氏趕顧昭，“好了好了，你快去歇著，這一宿宿的睡這麼的覺，我們知道的道你在修行，不知道還以為你仙了呢！

“快去！”

顧昭嘿嘿笑了一聲。

在顧昭和老杜氏閑聊的時候，一艘烏篷船晃晃悠悠的朝玉溪鎮駛來。

船艙里坐了一文人裝扮的中年人，他旁邊坐著個貌的婦人，一個小廝和丫鬟十分有眼的出了船艙，拿了個小杌凳坐在甲板上。

這片水域深，艄公換了搖櫓。

這艄公正是謝振俠。

他瞧了一眼半大模樣的小廝和丫鬟，又朝寬敞的船艙里瞧了瞧。

搖了搖頭，招呼道。

“嗐，小孩，你呢，喏，我墻上掛著斗笠，你們要是不嫌棄汗臭，就戴一戴吧，別瞧是早上的日頭，太毒著嘞！”

丫鬟有些靦腆，小聲道了聲謝，小廝起摘了木板上掛著的斗笠，一人分了一個。

謝振俠知道那等富商宦人家家里規矩多，說了一句話便也不再說話了。

他上次可是吃了話多的苦頭，稀里糊涂的差點連命都沒了。

養好傷后，謝振俠重新做著樟靈溪載客的生意，人還是那般熱忱，就是話了許多。

很快，船上就只有樟靈溪流水潺潺的聲音。

……

船艙里，許靖云和班笑舸挨在一起坐著。

船兒晃悠顛簸，一開始還有江景可看，過了一會兒，那茫茫的景致好似都一樣，瞧多了不免有些單調。

日頭一點點爬了起來，雖有涼涼江風吹來，但在外頭總是不比在家里。

許靖云的目落在班笑舸臉頰上，瞧著那被汗水打的發縷，心疼不已。

他握住班笑舸的手，憐惜道。

“笑舸，辛苦你了，這麼大熱的天氣，還跟著我來玉溪鎮找那孩子。”

班笑舸抬眸沖他笑了一下，眼眸里有著喜悅。

“不累，相公，那孩子很可能就是姐姐和你的孩子，這麼多年了，在這等偏僻小漁村里苦了。”

“我心疼還來不及呢，坐個船，點風吹日曬又有什麼？”

許靖云拍了拍的手，嘆了口氣，“還是笑舸心。”

他的目過烏篷船朝江面遠遠看去。

對于那個孩子，他的心實在是有些復雜。

興許真的是土為安，破土大兇，自從了翹娘的墳，他總覺得家里的，更何況那金斗甕還在屋舍里擱著。

這尸骨不下地，不等于是人鬼同屋了嘛！

許靖云想起前幾日被那銅鏡嚇跑的一幕，還有幾分的慚。

所謂疑神出暗鬼，想不到他府衙里的許文書，有朝一日也會被這神鬼之事嚇得神魂不寧。

那廂，王翹娘土的良辰吉日，荔先生遲遲推演不出。

按他的說法是，翹娘腹肚里的孩子不見了，恐是有冤，須得做一場法事，翩翩他的道行又不夠，輕易不敢手，這才一拖再拖。

還有另一個方法，就是尋到翹娘腹肚里的孩子。

就在許靖云焦頭爛額之際，班笑舸帶來了好消息。

經過多方尋訪，有人見過一個姑娘，姿容尤其的出眾，依稀記記得和笑舸有些相似。

那年齡也對得上，今年十四，就在玉溪鎮里。

而且巧合的是，收養的婆子是個孤寡的老婆子，姓王。

王婆子，王翹娘。

許靖云思忖，這二人是否有關系？

翹娘肚子里的孩子，究竟又是怎樣從棺槨中到王婆子手中的？

一切迷霧重重，他總有種不好的預。

船艙里。

許靖云嘆了一聲，罷罷，等今日尋訪到王婆子，一問便知了，眼下還不確定那孩子，到底是不是他和翹娘的孩子。

說句心里話，便是許靖云自己也分辨不清了。

他到底是否期盼那孩子是他和翹娘的棺槨里出來的孩子，畢竟有些不吉。

日頭愈發的高了，曬得人發蒙。

尤其是班笑舸這等家宅養的婦人。

“笑舸，瞧你滿頭汗，我替你吧。”

許靖云掏出帕子替班笑舸了，這一不免有些愣住了，意外道。

“笑舸，今日怎麼了？”

不是他夸自家娘子，笑舸和翹娘一樣，除了那出眾的眉眼，一堪稱為玉骨冰，行進間似有香風。

們和旁的人家那等狐子不一樣，時常是黛不施，有種天然去雕飾的麗。

班笑舸的臉僵了僵，隨即嗔道。

“相公討厭！我也是人家，人家用點香脂水，不是尋常事嘛，這錦上添花！”

許靖云卻不贊了。

“那是旁人家，我家娘子天生麗質，姿容出眾，自然不需要那等凡俗的胭脂水。”

“這些啊，只會遮掩了你的容貌。”

他笑著打趣，手拿帕子沾了竹筒里的水，去拭班笑舸眼的那一胭脂水。

班笑舸躲閃不及，當即被許靖云到了。

許靖云愣了愣，瞧著班笑舸眼尾的小褐斑點，意外于看到的這個小點，半晌后嘆道。

“唉，笑舸，咱們也老了。”

往日里時常是燈下看人，許靖云都沒有發現，原來他尤為喜的這張面皮，它也老去的一日……

是不是以后也會像他在翹娘的墳里瞧見過的白骨骷髏一樣？

一時間，許靖云惆悵了。

“春盡花老，屬于我們的時，一去不復返了。”

他瞧著外頭的江水惆悵。

班笑舸低垂著眉眼，纖纖玉指的拽住膝蓋上的擺，直把那羅綺的月華抓得皺。

班笑舸的桃花兒眼發狠。

春盡花老？

不，不會！

永遠不會！

六馬街碼頭，謝振俠收了竹蒿，讓行駛的烏篷船自己上碼頭邊的石頭，船和石頭輕輕相，船里的人跟著晃了晃。

謝振俠拉長了聲音，唱出了艄公特有的號子，“船到嘞！”

他里唱著，手上的作還快，一下便將船板搭在了烏篷船和石頭之間。

小丫鬟想要過去攙扶班笑舸，謝振俠忍不住板了下臉。

“自個兒上去，沒見相公還在麼，哪就用得上你這小丫頭片子的子板了？”

“船板狹窄，回頭一個不留神，那是兩人都得跌下去了！”

被這麼一說，小丫鬟有些無措。

許靖云連忙道，“香草，你和水蓼先過去，我攙扶著娘子就。”

謝艄公滿意的拈胡子。

這才對嘛！

疼惜婆娘不是上說說就！

許靖云尋了路人問長寧街，這時日頭曬，班笑舸帶著白紗垂下的帷帽，風白紗，朦朦朧朧可以看出那桃花大眼兒的好容貌。

許靖云道謝：“，多謝鄉親了。”

他們走后，被問到話的老鄉恍然大悟，一拍大兒。

“嘿，長寧街的西街？瞧著這外鄉人的模樣，難道是王婆子家那漂亮孫的親爹親娘找來了？”

“不不不，有點年輕樣子。”

“嗐，那等有錢人家和咱們這些泥土里淘食的怎麼能一樣？那面皮風吹不到太曬不著，鐵定年輕啊。”旁邊有人噓到。

“也是也是！”

……

消息傳得特別快，尤其是那等八卦消息，一時間，玉溪鎮里好些人家都知道，有人來尋長寧街的王婆子了。

估計是爹娘來尋漂亮閨了。

正在漁船上打魚的元伯也聽了消息，手中的漁網往船里一摔，撐著竹篙便往長寧街水道撐去。

下，那小麥的上有水珠汗珠，理清晰有力。

長寧街，王家。

王慧心拿了個小杌凳坐在院子里，腳邊有一腳盆，里頭滿滿當當的都是野鴨蛋。

王慧心打了水，正一個個的清洗鴨蛋，將它們攤開晾在竹盤里。

王婆子洗漱完，拿著梳子梳那稀薄的發，低聲問道。

“元伯那孩子和我談了，想和咱們家說親，那孩子話雖然，倒是句句實在，慧心你怎麼想的。”

王慧心臉上有些熱意，“，我還小，說這干嘛呀。”

說完，手上的作更利索了。

王婆子瞧著王慧心有些紅的耳朵，心道。

是啊，還小著呢，可是也怕啊，都這般老了，要是沒有相好人家，以后慧心該怎麼辦？

王慧心：“，咱們先不說這個，元伯大哥撿了這麼多的野鴨蛋，咱們家人吃不完，等我晾干了，咱們做那咸鴨蛋，藏甕罐里可以吃很久呢！”

才剛說完，就聽到門口幾聲敲門聲。

王慧心起，“坐著，我去瞧瞧。”

王婆子點頭：“去吧。”

王慧心拉開了門，抬頭看著這陌生的中年男人，又看看他旁邊的婦人，不遠還墜著個丫鬟小廝，不由得詫異了。

“你們找誰？”

許靖云失聲驚呼：“翹娘！”

像，太像了！

渾然一模一樣!

在開門的那一刻，他恍然覺得時好似倒退回十七八年前，那時還是姑娘家的翹娘給他開門，也是這般模樣。

只不過一個臉上是陌生的警惕，而翹娘則俏生生的喊他一聲靖云哥。

王慧心要關門，“你們找錯了！”

里頭，王婆子在聽到翹娘的名字時，心里一驚，手一抖，差點沒把自己的頭皮薅禿嚕皮了。

王婆子聲：“慧心，是誰啊。”

王慧心回頭：“沒事，他們找錯人了！”

許靖云一把攔住王慧心關門的作，忙不迭道。

“沒錯沒錯，我沒有找錯人……”

他頓了頓，飽含的喊道。

“孩子，我是你爹啊！”

這一聲爹，許靖云喊得自己兩眼泛淚花了，聲音哽塞，當真是慈父心腸。

王慧心：……

還沒有什麼作，就聽見隔壁傳來靜。

側頭去看，正好對上顧昭瞧來的眼睛。

顧昭拉著圍墻，剛剛因為那許靖云的一聲你爹，腳底踩著的石頭滾了滾，差點沒把摔下去了。

瞧被抓包的顧昭：……

轉了轉頭，對許靖云搖了下手。

“許相公，好久不見。”

許靖云也認出了顧昭，知道他是那日隨著杜家人上山的小子，許是許家親戚吧。

許靖云不以為意的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了。

……

許靖云的一聲你爹，沖擊力頗為大，王慧心和王婆子心緒不平，尤其是王婆子。

瞧見許相公時，有心想要抵賴否認，最后瞧著王慧心下格外漂亮的臉，無奈的嘆了一聲。

“進來說吧。”

誰也沒有注意到，跟在許靖云半步遠的班笑舸，帷幔下的笑容自從見了王慧心后，那是再也沒有下去過了。

太好了，表妹。

你生的果然是兒。

，真

和你一般的云容月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