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第56章 第 56 章

戌時的梆子敲響,玉溪鎮陸陸續續點上了燭火。

燭火零星點綴,從遠遠的地方看來,玉溪鎮的屋舍錯落有致,昏黃的燭火明明滅滅,就像夏日里的流螢一般。

夏日悶熱,雖然已經落更了,玉溪鎮的百姓還未回屋,家里的小子手腳靈便,兩三人通力合作,抬著一張藤椅,又抬了一張躺椅。

一家子在院子里搖著扇,熱熱鬧鬧又親昵的說著話,一整日的疲憊一下便消去了。

竹子制的躺椅打磨得,躺上去一片冰涼,帶著竹子好聞的氣息。

顧昭打涯石街走過,敲了敲手中的銅鑼。

“梆!梆!”

“梆!梆!”

“梆!梆!”

“天干燥,小心火燭!”

落更的梆子一快一慢,連打三次。

顧昭瞧了一眼桑家,此時大門已經落了鎖,白日店鋪里那些致的紙活也收了起來,不見蹤跡。

惋惜的收回了目

明兒,明兒一定早點過來再瞧一瞧,桑阿婆扎紙人的手藝實在是湛!

顧昭抬腳繼續往前走。

有些苦惱,這紙活明顯是桑阿婆的獨門手藝,天地君親師,這師父能排在第五個,足以見其中的分量。

更何況還有那等一日為師終為父的說法,在家里和阿姑姑說得輕巧,實際上這等絕活,說不得是非傳人不教的。

顧昭腰間門別的荷包,和趙叔兩人頂了玉溪鎮其他更夫的活兒,累是累了一點,但這荷包也鼓了啊。

顧昭思忖。

或者,可以買一個紙人拿回去研究研究?

涯石街,桑家。

桑阿婆關了前頭的店面,眼下正帶著兩個小在院子里納涼,聽到梆子聲,抬頭看了一眼天

“不知不覺都這個點了,小盤小棋,快去洗了手,再洗個臉,一會兒該歇著了。”

小盤小棋今年夏一個滿八歲,一個滿七歲,大的哥哥桑小盤,小的弟弟桑小棋,兩人都是桑阿婆撿來的孩子。

雖然差了一歲,兩人的生辰都是同一日,那便是歷的七月十五。

他們在這一日出生,還是黃昏逢魔時刻。

七月十五鬼門大開,這一日人途和鬼道疊,生出來的孩子坊間門通常稱為鬼仔,尤其是生來手腳冰涼并且啼哭不停的孩子。

坊間門有言,這樣的孩子六靈敏,最容易招惹惡鬼上門。

所以,小盤小棋的生父母頗為忌諱,打聽著桑阿婆的名頭,的將孩子丟在家門口。

桑阿婆模樣看過去嚴肅了一點,子也有些古怪鷙,卻什麼也沒有說,將這倆孩子養了。

從此兩人了異父異母的兄弟。

“哎!阿婆你也早點歇歇。”小盤小棋應了一聲。

兩人擱下手中的扇,從竹床上爬了下來,趿拉著鞋子便往灶間門跑去。

桑阿婆頭也不抬,聲音有些沙啞。

“不急,等我疊完這些元寶再說。”

桑阿婆前段日子接了個大生意,通寧鎮的張員外要為自己早逝的閨兒結親,斥下一筆巨資,又是尋訪相似年齡的年郎,又讓合了八字,這邊還不忘為閨兒扎下熱熱鬧鬧的送親隊伍和嫁妝。

這幾日馬不停蹄,夜里燭火燃了一又一,可算是快完了。

只等手中這些大金大銀疊元寶,這生意就了。

桑阿婆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抬頭看了眼月,左右沒多東西了,今兒還是早些歇著吧。

桑阿婆想罷,拎起旁邊的拐杖,拄著杖回了屋。

那廂,小盤小棋兄弟兩人洗了手臉,拎了夜壺便去了西廂房。

他們一起住這間門屋,桑阿婆住東廂房,正屋一隔為二,一半做香火店鋪,一半擱了桑阿婆扎的大件東西,零散的還擺了扎紙工

像是紙張畫筆,料,篾條刨刀剪子等

兄弟兩人雖然跟在桑阿婆邊長大,對這些東西還是怕得很,尤其是更小一些的小棋。

桑阿婆這些日子接了大生意,家里到都擺了致的紙活,他已經好幾夜不敢起夜了。

每日都是拎了個小夜壺進屋。

人有三急,那是各個都不住的。

“噗,噗噗……”

“噗~”

在再一次又聽到那綿長又婉轉的臭屁聲,小盤不住了。

他爬了起來,將窗戶打得更大一些,站在另一張小床旁邊,盯著上頭鼓囊囊的一團,擰眉道。

“小棋,你是不是鬧肚子了?”

“鬧肚子了就去上茅房!”

小棋從薄被褥里鉆出了頭,月華傾瀉而下,正好將他有些泛白,又有些汗涔涔的小臉照得很清楚。

小棋蜷子,拉長了哭音。

“小盤哥,我的肚子好痛。”

小盤大驚,“是不是要屙屎?那快去啊,別憋著,憋在肚子里會長蟲子的!”

小棋搖頭,“不要不要,我害怕!”

要是上茅房,他們就得經過正房了,正房的前頭落了鎖,后頭可沒有,他們這樣走過去,正好能瞧到桑阿婆扎的那些活靈活現的紙人轎子。

白日里還沒什麼,夜里瞧這些東西,怎麼瞧怎麼滲人。

小盤無奈:“那也不能憋著啊。”

小棋控訴:“都是你,我說拿一個恭桶在屋里,你偏不肯,只肯拿一個夜壺!”

小盤提高了聲音,“恭桶?你還想在屋里擺恭桶?”

“你知道天氣這麼熱,你要是屙了屎在屋里,這里頭能有多臭嗎?”

小盤瞪眼,兇模樣。

半晌,他瞧著小棋痛得臉都皺了起來,心又了。

畢竟是一道長大的兄弟,早上吵吵鬧鬧,晚上又能睡一個被窩的兄弟呢。

“好了別怕,我和你一起去吧。”

小盤點了燭燈,攙扶著小棋往茅房方向走,經過正屋時,兩人眼睛都不敢斜視一眼。

夏風習習,沁涼的月華傾瀉在地上,就似一片的霜華,小棋解決完五谷回,整個人都輕松了不

往回走時,腳步輕盈。

“哥,小盤哥,你就是我的親哥!”

桑小盤將桑小棋擱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了下去,不以為意。

來!你別回去又一直噗噗噗個不停就,屋里都被你弄臭了。”

突然,兩人都停了說笑的作,腳步一頓,子一僵,對視時都能瞧到彼此眼里的驚恐。

桑小棋吞了吞口水,“哥,剛剛什麼東西了嗎?”

“……好,好像還開門了。”

桑小盤擰眉不說話。

兩人打著燈籠,抖著將正屋里的紙人瞧了瞧,紙人轎子靜靜的擺在那兒,還不待桑小盤放心,就聽他旁邊的桑小琪掐著聲音,驚恐道。

了,了一個”

愈發的昏暗了,玉溪鎮上三三兩兩的燭火熄了,忙碌了一整日的人們進了夜的夢鄉。

只等著疲乏散去,太初生,再開始忙碌新的一日生計。

顧昭拎著六面絹燈,敲響了夜里的第三更。

“梆,梆梆!”

“鳴鑼通知,平安無事!”

趙刀跟著顧昭走了鬼道,上一瞬兩人還在涯石街,這一瞬便到了翠竹街。

顧昭往前踏出一步,一腳鬼道,再出來便是人途,偶爾一兩聲犬吠鳴,兩人便又到了六馬街。

趙刀沖顧昭豎了個大拇指,“昭侄兒這一手厲害!”

顧昭嘿嘿笑了一聲,拿出水囊喝了一口,山楂茶湯涼涼的下肚,一下便緩解了口中的干

趙刀的家在六馬街,路過自家時,他空瞅了一眼。

顧昭:“趙叔在瞧什麼?家佑哥和嬸子應該已經睡下了。”

趙刀:“那可不一定,你家佑哥最近勤得很,哈哈,我老趙這是祖墳冒青煙了,昭侄兒你瞧,你家佑哥屋里的燈還亮著,這是在用功呢!”

顧昭瞥了一眼,對家佑哥心生同了。

讀書真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早,他哪里是讀書郎,他活得還不如畜牲嘞!

這夜翹為了一首流傳千古的詩句,當真是兢兢業業的勸學啊。

顧昭瞧了一眼旁邊笑得滿牙的趙刀,搖頭嘆道。

真是苦了家佑哥一人,幸福老趙一家人啊。

兩人繼續往前走,再往前便是茶樓聽雨樓了,忽然,顧昭和趙刀瞧見前方朦朦朧朧的一幕,兩人擰眉了。

趙刀一把將顧昭擋在后,不讓繼續瞧。

無他,前頭一男一正在拉扯,這個時候在外頭胡混的男,哪里能有什麼正經事?

他昭兒可還小呢,眼睛見不得這臟東西!

趙刀:“顧昭啊,你還小,這等事叔來勸就好了。”

趙刀擰眉,打著燈等著那一男一過來。

……

眼睛瞧不到,鼻子還聞得到,空氣里一濃郁的酒香味,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香火的味道。

香火的味道?

嗯?

顧昭陡然回過神,拉開趙刀,從他后探了出來。

手中的六面絹等往前探了探。

趙刀已經不攔著顧昭了,他也瞧清楚前頭了,那男的是他的鄰居街坊李崔旻。

只見他喝得醉醺醺模樣,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他將那穿著水紅里紅馬甲的婦人背了起來。

婦人約莫四十年紀,頭戴花紅花黃花串的花環,臉上畫著又紅又艷的妝容,邊一個人痣。

此時水紅綢緞的袖環著李崔旻的脖頸,一只手上還握著一柄黑桿金的大煙斗。

一個人的形象。

李崔旻醉得厲害,他托了托背后的人,大著舌頭問道。

“當真?你當真能給我再找個婆娘?又賢惠又漂亮的那種?”

人咯咯笑道,“真!自然是真!”

“我啊,可是認識好多個好人家的閨兒,就缺你這等強力壯,孔武有力的漢子了。”

說完,手掐了掐李崔旻的膛,意有所指的眉眼。

李崔旻:“哈哈哈,甚好甚好!”

“我家里那婆娘要不得,要不得嘍!”

“整日里神經兮兮的說有鬼來尋,還在房間門里供了什麼,我都要煩死了!”

“該!你說,那樣滴滴的小娘子,怎麼心就那麼狠,坑蒙拐騙,害了那麼多的人家,我咋命這麼苦,尋了個這樣的婆娘啊!”

李崔旻說起自家婆娘胡青珊,面上已經不見往日的半分誼了。

他的眉眼里俱是厭棄和不耐煩,顯然是真的厭煩了

人舉起手中的煙桿子,了一口煙氣,撅起圓圓的兒,呼的一下呼到李崔旻的臉上。

漫不經心道。

“無妨無妨,我啊,保準給你尋個更好的。”

兩人的對話顧昭和趙刀聽得清楚。

趙刀解釋:“這是我那鄰居李崔旻,他最近和婆娘鬧不停,估計是又去喝大酒了,這人倒是面生。”

顧昭點頭:“知道,他婆娘可不是好東西,弟弟害了好些個姑娘家。”

趙刀抬腳走了過去,顧昭提著燈籠跟上。

趙刀瞧了一眼踉踉蹌蹌的李崔旻,又嗅了嗅空氣中的酒味,皺著眉頭道。

“崔旻,夜深了,別在外頭晃悠,明兒自個兒到鐘鼓樓的周叔那兒百枚銅板,知道沒!”

顧昭知道趙叔為何這麼說。

玉溪鎮也是有宵的,只是玉溪鎮到底不比靖州城那等州城。

他們這兒的宵不嚴格,但總有一些人在外頭喝了酒被更夫抓了個正著。

大家伙兒也不關押他們,只讓第二日罰個百來枚銅板。

畢竟關著人,還要管飯管睡覺的地兒,不劃算!

第二日罰銅板,那犯宵的人痛了,記下這個教訓,下次也就掂量掂量了。

……

李崔旻瞇了瞇眼睛,醉眼熏熏的看了過來,他打了個酒嗝兒,大著舌頭開口。

“啊,是趙叔啊。”

“是我。”

趙刀有些嫌棄他,又瞥了一眼李崔旻后的人樣的人,側頭和顧昭小聲的嘀咕道。

“唉,都說酒壯慫人膽,還真是這樣,你瞧他喝大酒的膽子有多大,什麼人都敢往家里背。”

顧昭附和,“是啊,膽子真大,紙扎人都敢背在背上。”

“是吧是吧。”趙刀,念叨了兩句。

片刻后,他突然反應過來什麼,嘶了一聲,倒一口涼氣。

趙刀側頭瞧顧昭,難以置信道。

“昭侄兒,你方才說什麼了?”

顧昭心:“叔,你沒有聽錯,我說的就是紙扎人。”

“你都沒有發現嗎?李大哥他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腳下步子乏力,他自個兒都站不穩了,哪里還有力氣,能背得一個大活人啊!”

趙刀順著顧昭的視線瞧去,連連點頭。

沒錯沒錯,這位人打扮的大姐,瞧過去就是分量不輕的模樣!

顧昭總結:“除非,李大哥他背的不是人。”

顧昭說完,又仔細的瞧了一眼李崔旻背上的人。

只見白面腮紅,大眼兒大,那模樣分明是前兒在涯石街桑阿婆的香燭店里瞧過的。

桑阿婆巧手扎的送親人嘛!

趙刀舉了舉燈,兩有些打了。

“這,這紙人怎麼在這兒了,崔旻啊,放下放下,快放下!”

李崔旻醉醺醺,踉蹌了一步,搖頭拒絕。

“不放不放!我還指翠喜大姐給我介紹姑娘呢。”

趙刀拍,“哎喲喂!介紹啥姑娘啊,回頭你有命認識,沒命取媳婦呢!”

顧昭舉了下銅鑼,手湊到李崔旻面前,用力的梆了一下。

“嘿!醒醒!”

李崔旻耳朵一震,腦袋懵了懵,隨即回過了一點神。

顧昭喝道,“好好瞧瞧你背上背的到底是什麼!”

顧昭的這一聲喝,當真是振聾發聵,李崔旻的酒一下就醒了。

巍巍的側頭朝肩頭看去。

那兒哪里是什麼水紅的綢緞袖,分明是一張水紅的彩紙罷了,他的背上輕飄飄,顯然也不是什麼活人。

李崔旻三魂去了兩魄,哀嚎道。

“叔,叔哎,救命,救命啊!”

“……救命!顧小郎救命!”

他一邊喊著救命,一邊將背上的紙人掄了下來,自個兒手舞足蹈,似有野狗追趕一般的朝自家宅子跑去。

“嘭!”的一聲響起,那是院子屋門被重重的關上。

李崔旻這一連竄的作只在眨眼間門便完了,正待上前救命的顧昭和趙刀兩人瞧著地上的紙人,面面相覷。

恰好一陣風吹來,紙扎人被吹得簌簌發響。

顧昭遲疑:“叔,剛剛那李大哥回去了,應該就不用咱們了吧。”

趙刀也愣愣的,“不愧是年輕人,就算喝了大酒,那腳也是利索的。”

說完,兩人看地上的紙扎人。

這是一個人樣式的紙扎人,模樣致,鮮活不死板,襟旁邊還心的別了一方喜鵲繡紋的帕子。

“死樣,瞅著人家干嘛,還不扶人家起來?”

地上大人的里突然說出這樣的一句話,趙刀唬了一下,連忙問顧昭。

“昭啊,這紙人是怎麼了?”

顧昭走近瞧了瞧,視線重點落在紙人的眼睛,仔細的觀察了片刻。

“果然!叔你瞧這里。”

顧昭指了紙人的眼睛讓趙刀看。

趙刀提了提心,秉著一口氣看了過去。

“這這誰畫的啊。”

“沒錯。”顧昭點頭,“紙人的眼睛沾染了料,被鬼炁所附,就有了靈,這才哄了剛剛那李大哥背回家。”

雖然顧昭還不會扎紙人,但也聽聞過這行當的一二忌諱。

扎紙人這個行當里有一句話,做紙人畫眼不點睛,紙馬立足不揚鬃。

據說紙人只要眼睛被畫了,也就被賦予了人的氣神,這樣一來,紙人似人,就容易被邪祟,也就通了

眼前這個紙人眼睛多了點墨,墨有些不規則,瞧過去倒像是不經意間門沾染的一樣。

人辯解:“我對方才那人沒有惡意,是誠心為他保拉纖的。”

顧昭將地上的紙人撿了起來,扶正,隨口應道。

“做?你打算介紹他鬼娘子啊,要真給他介紹了,沒出幾日,他也得鬼相公了。”

的閉上了

“好了,瞧你上的炁息還算干凈,人鬼殊途,趕回去吧。”

顧昭化炁掌風,正準備將那人鬼拍回鬼道,忽然想起來什麼,又將人鬼拎了出來,盯著的眼睛,問道。

“你會做?”

“自然!”人鬼的,眉飛舞般自豪模樣,“我張翠喜可是這十里八鄉出了名兒的人,一口大能說四方,巧著咧!”

顧昭沉思:“唔,姑且信你一回吧。”

頓了頓,繼續道。

“這人鬼之間門說親你是別想了,造孽的,這樣吧,我這兒正好有一樁親,回頭找你幫幫忙,幫襯一二。”

人張翠喜歡喜:“當真?”

顧昭點頭,“自然是真,你放心,要是親事辦得圓滿,回頭不了你大金大銀的元寶的。”

張翠喜:“哎!”

顧昭問了張翠喜的名字和哪里人士,在心里記下后,就將鬼靈拍了回去。

!等我準備好了,我燃香尋你!”

送回了人鬼,顧昭拎起地上的紙人,仔細的翻看了一番。

趙刀站在兩步遠的地方,燈籠往前照了照,不解道。

“你在干嘛?”

顧昭手中作不停,解釋道。

“原先我還想著要不要去桑阿婆那兒買一個紙人來瞧瞧,嘿,運道就是這麼好,今兒巡夜就到了一個,可不得好好的瞧瞧了!”

趙刀不解:“瞧這個干嘛!”

顧昭:“我答應了一位漂亮的娘子,要送大嫁的,那夫婿好似頗為厲害,我得學一學桑阿婆的手藝,扎一些紙人明下去,要是可以的話,再給扎一棟大宅子。”

趙刀:

顧昭瞧了一會兒,瞧出了里的一些門道,這才將這紙人單手夾起,抬腳朝涯石街走去。

涯石街,桑家。

桑阿婆拄著拐杖,另一只手提著燈籠,后跟著小小盤和小棋。

正準備踏黑暗的時候,桑阿婆抬頭朝東面去,沉聲道。

“有人來了。”

小盤小棋面上忐忑,小棋絞著手指,聲音里帶著哭音。

“阿婆,都怪我,我想起了,我今兒在店里抖了抖筆,上頭的墨正好甩到紙人眼睛附近,我,我想著就那麼一點,也就沒和你說了。”

桑阿婆沉聲:“下回謹慎。”

的腦袋,繼續道。

“我和你們說過了,紙人畫眼不點睛,紙馬立足不揚鬃,別說是一點,就是半點,那紙人眼眶也是沾不得的。”

“好了,莫說了,有人過來了。”

小棋止住了哭音,跟著桑阿婆朝東面看去,只見兩點熹微的燈出現,后頭有兩道影子……不,是三道,小個的那個手中好似還夾著一個什麼。

多瞧了兩眼,小棋歡喜。

“阿婆,是顧小郎,他幫我們找回紙人了。”

桑阿婆暗暗松了口氣,輕聲應了一聲,“嗯。”

人途鬼道疊重重,玉溪鎮里發生了這麼多次古怪的事,最后都平平安安的過去了,桑阿婆也聽說了長寧街的顧小郎得了家里的傳承,知道這是同道修行中人。

桑阿婆沉聲,“顧道友。”

顧昭走了過來,將紙人往旁邊擱了擱。

“阿婆,這紙人通了,上頭附了一位婆,眼下已經回鬼道了。”

“多謝。”桑阿婆沖顧昭點了點頭,表示知了。

旁邊的小盤小棋兄弟也知事,兩人將那頂婆樣的紙扎人一起抬進了香火店。

顧昭瞧著里頭的紙扎房子,轎子,,丫鬟婆子……各個致靈巧,眼里流出艷羨。

還是死人好啊,缺啥讓間門的家里人燒一燒,一轉眼就啥都有了。

桑阿婆跟著往里頭瞧,嘆了一聲:“明兒我便將這紙人燒了,畫了眼點了睛,紙人通了,到底是不吉。”

分別的時候,顧昭猶豫片刻,將自己答應王翹娘的事說了說,最后道。

“阿婆,做鬼親這事我還是頭一次,生前被人剝皮活埋,去的那般苦,我也想讓死后風大嫁。”

顧昭眼睛瞅了一眼桑阿婆店里還擺著的那些紙扎,繼續道。

“我扎紙的時候,你能指點一二嗎?”

怕桑阿婆誤會,連忙補充道,“淺的也,其他我自己琢磨。”

桑阿婆沉默片刻,瞧著顧昭,眉眼舒緩,渾濁的眼好似在回憶那泛黃的記憶。

半晌后,的視線定了定,沖顧昭微微頷首。

“好,顧小郎得空了便過來吧。”

顧昭歡喜,沖桑阿婆做了個揖,“多謝阿婆了。”

得了應允,接下來巡夜的時候,顧昭腳下的步子也輕快了,趙刀多瞧了一眼,搖頭道。

“你啊,運道不差,那桑阿婆平日里子古怪著,對你倒是和。”

顧昭反駁,“哪里古怪了?我瞧阿婆倒是人好,我聽我阿說過,阿婆邊的兩個小都是別人丟在家門口。”

“家里爹娘不要,桑阿婆撿了養大的。”

能養別人家孩子的人,哪里有什麼子古怪?

有古怪也是高人的矜持罷了!

趙刀揶揄,“喲!這還沒有學東西,就護上了?”

顧昭嘿嘿笑了一聲,“哪呢!肺腑之言,肺腑之言罷了。”

兩人往前巡夜,后半夜倒是太平得很,趙刀也有了談興,就和顧昭說起了桑阿婆的事。

“聽說年輕的時候嫁到了祁北郡城,是行商的人家,家大業大,養過一個兒子。”

顧昭詫異,“桑阿婆有兒子?”

“那怎麼不見他啊。”

趙刀嘆了一口氣,“后來沒了。”他瞧了瞧周圍,低了聲音,小聲道。

“桑阿婆是咱們玉溪鎮的人,小戶小宅的,家里祖上便是吃人這碗飯的,桑阿婆早年那夫家雖然是行商,但祁北郡城有屋舍有家業,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了。”

“所以啊,這兩家并不相配!”

顧昭踢了一顆石頭到草叢,驚起一陣蟲鳴,不滿道。

“什麼相配不相配的,桑阿婆是人,要當真想要拿黃白之,那不是非常容易的事嗎?”

“只不過修行之人信奉自然,取財有道罷了。”

趙刀:“是是。”

他睨了一眼顧昭,還說沒有護上,這不是護上,什麼是護上?

……

趙刀繼續道。

“聽說曲家是因為恩,又貪圖桑阿婆走帶的偏財運,這才和桑家結了親。”

,一曰月一曰日,兩者一黑一白,本就帶著天塹壑。

曲家了親后,對桑阿婆通之事又有諸多避諱,后來乃至兩人鸞紛飛,鏡破釵分。

桑阿婆也就帶著孩子回了玉溪鎮。

趙刀回憶,“我和他差不多年紀,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呢。”

“他心靜,子也靜,六比我們靈敏多了,以前還有游方的道長想收他做小,對了,不說差點忘了,你瞧見桑阿婆那扎的紙人沒?是不是各個都栩栩如生,他啊,手上的功夫不比桑阿婆差。”

“畫畫的功夫尤其好,那時桑阿婆婉拒了游方道長,想著送他去學堂的可惜沒有立住,一場風寒人就沒了。”

顧昭:“啊這真是可惜了。”

惋惜。

趙刀瞧了一眼顧昭,心里嘆了口氣。

那時曲亦楓沒的時候,也不過是昭侄兒這般年紀,想來桑阿婆今日是瞧著顧昭,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了。

……

“梆!梆,梆,梆,梆。”

“五更天,早睡早起,鍛煉。”

顧昭瞧了瞧周圍,趁著人途鬼道岔開的空檔,連忙將這五更天的梆子打了。

隨著梆子聲落,一道嘹亮的鳴聲響起,接著便是層起彼伏的鳴聲。

都說雄一唱天下白,此時天邊也泛起了魚肚白。

顧昭和趙刀揮別后,踩著清涼的晨風回了長寧街。

翌日,一艘寶船揚了帆從靖州州城朝玉溪鎮駛來。

通寧縣鎮,一艘氣派不凡的寶船整了整帆,也朝玉溪鎮駛來了

……

    人正在閲讀<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