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跑這麼快，摔了不疼啊？”

凌波吐吐舌頭：“我追了了呢，又不好好聽我說話。”

元景忍住想笑的沖撒開手：“慢點走，別跑那麼快。”

凌波正要拔再追，突然意識到什麼：“大師兄，你……”

“嗯？”

“沒，沒事。”

凌波干笑兩聲，又提起擺繼續跑，這回速度顯然慢了不，在房間沒找到了了，就知道了了肯定又去了座峰崖邊，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了了喜歡崖邊勝過任何地方，剛被抱回來時，在屋子里待了沒一會兒便消失不見，當時師尊閉關，大師兄小師兄都不在，凌波被嚇得一邊哭一邊找，結果嗓子都喊啞了了了也不回應，臭丫頭明明聽見的聲音了！

也是從那時起，凌波才發現了了的格是乖巧又叛逆，安靜又古怪。

座峰壁立千仞，崖邊山風呼嘯，稍微站不穩便可能被卷走，站在崖邊往下，深不見底，凌波可不敢看，總擔心要掉下去。

“師妹，你過來，別站在那兒。”

毫不意外沒有得到回應，凌波無奈嘆氣：“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呀？我可是師姐！別以為你擇道了，就能沒大沒小，只要我活著一天，一天的氣，我就永遠是你師姐！死了也是！”

了了緩緩回頭：“干什麼？”

“你隨我來呀，宗門大比不是要到了嗎？這次角逐勝出的三人將代表咱們無上宗參加三個月后的門派大比，那可是年輕一代出人頭地打響名號的好機會！”

“……跟你有關系嗎？”

凌波怒道：“當然有關系！要穿得漂漂亮亮，不能給無上宗丟人！你隨我來！”

原想拖著了了走，手一開，剛到袖，便到徹骨寒意，凍得凌波打了個哆嗦：“快點快點，隨我來！”

了了被吵得不了，只好隨回房，凌波很快抱來一大堆新，不大喜歡師兄們買回來的衫，男人的審著實太差，因此都是要布料自己裁剪制，凌波雖在修仙一途無建樹，可包括太離仙君在，所有人的食住行，全是靠一手打點。

“這是我新給你做的，快換上我看看。”

凌波興沖沖地對了了說，抬手拿起一件紅長，“你皮白，紅正襯你，鮮艷又喜慶，到時定能一鳴驚人！”

聽說自己能一鳴驚人，了了自忽略了前面的話，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你也這麼認為對吧？到時咱們用貌殺死他們！”凌波愈發興，“你穿紅的我穿白的，大殺四方，就修仙界第一第二人之名，當然我是第一你是第二！”

了了原本還點頭，甚至沒阻止凌波往上掛子，聞言立刻把子拽下來丟回桌上，凌波眼睛快速眨了數下，怒：“你這是什麼態度，這可是我嘔心瀝、夜以繼日給你做的子！你敢不穿，以后我就再也不燒菜給你吃！”

了了那張總是面無表的臉上，竟破天荒流出接近困擾的神，如果說做“人”有什麼比為漫天風雪時好，那就是“人”可以吃東西，酸甜苦辣，人生百味，了了喜歡吃甜的，越冰越甜越好。

凌波得意，“我還治不了你了。”

說著了了把紅換上，又捋起袖，“這布料垂墜十足，走起路來無比飄逸，如仙一般。”

了了試著走了兩步，差點踩到過長的擺上，心念一，擺立刻結起冰霜，變得如同鐵板，了了很是滿意，這樣不絆腳，還很堅。

凌波不了，用力跺腳：“你給我撤了、撤了！你這是在糟蹋這麼好看的子！”

誰走路帶一塊鐵板還能像仙？

了了頓覺師姐好難伺候，這不行那不行，不如的意不行，如的意也不行。

最不喜歡師姐拿自己當娃娃擺玩，時便是如此，座峰只有們二人相依為命，師姐便做了一套又一套小服，將了了當作娃娃更換，不換就不給糖吃。

在凌波的威脅下，冰霜消退，凌波心疼的蹲下去檢查時才發覺，結了那樣大一塊冰又散去，布料竟無一濡。

記得大師兄擇道后好長一段時間本無法控風，常常把他自己弄傷，小師兄也一樣，他們二人骨奇佳，算是罕見的天才修者，饒是這般，也花了數年才能像如今這樣隨心所使用自己的道，可了了……

說起來，了了這孩子，從小時候便不大正常。

“師姐，我也要參加宗門大比。”

凌波正在檢查子，隨口道：“參加啊，按照宗門規定，所有人都要參加，不過你知道的，大部分人都跟我一樣，劃劃水就完了，拿什麼跟大師兄小師兄，還有其他仙君的得意弟子相比？”

反正也贏不了，那就平常心對待。

了了眼眸微垂，“我不比他們差。”

“我沒說你比他們差。”凌波站起，決定把這條子再改一改，“大師兄小師兄他們就不提了，是第七座峰的天機仙君，他的大徒弟臧緲，便是天生劍骨，你以為這樣質的人能有多？我同你講，幾千年下來都不一定能出一個，了了，你要知道，大部分人生來平庸，沒必要與皓月爭輝，知足常樂，難道不好麼？”

了了重復：“我不比他們差。”

“是是是小天才，我知道你厲害，可你才修煉多久，這十年不過是練些宗門人人都會的功法，師尊正式教導你的第一天，你進去不到一個時辰就出來了，拿什麼跟已經修煉了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師兄們比？”

“……他教不了我。”

從來都針鋒相對彼此敵視的凌波與真儀，此刻一個活人一個雪人，居然達共識，異口同聲：“大言不慚！”

了了回頭看一眼窗臺上的雪人，雪人不能但能說話，正因了了瞧不起太離而怒不可遏，同時凌波一掌拍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咬牙切齒威脅小師妹：“跟你說了多回，不許對師尊不敬！你總是待在座峰所以不清楚，不信你隨便找個人問問，太離仙君究竟是什麼人！還教不了你，是你學不會吧！”

了了冷冷地回：“是你學不會。”

凌波與真儀同時被到痛，再次異口同聲：“不許你說話！”

了了心想，“人”真奇怪，不說話，們總是纏著要說，說了，們又要閉。

凌波先調整了下憤怒的心，語重心長告訴了了：“知道為何師尊明明還是修者，卻能被稱為仙君嗎？”

了了搖頭。

“當然是因為他離仙只差一步之遙！不知道哪天渡劫飛升，咱們便再也瞧不著他啦。”說到這里，凌波很是惆悵，“修士們修煉門，選擇五行分支，尋找自己的道，擇道后才算正式有了仙的機會。據五行分支派系不同，修者們所屬也不同，其中屬以十天干為等級，每個大等級又分為三個小等級，屬則以十二地支為等級，大等級同樣分為三個小等級。”

“能被稱為仙君者，屬須得修為到達九天干玄黓，屬須得到達十一地支閹茂，你以為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行的麼？師尊看似在玄黓，實則早已是第十天干的昭境！是當之無愧的修仙界第一人！”

凌波滔滔不絕半天，一扭頭發現了了本沒在聽，這回雙手拍桌：“師妹！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懂了。”

凌波一頭霧水：“你懂什麼了？”

真儀也覺得奇怪，這對從前的師姐妹，終于難得有了點默契。

“師姐。”

凌波還記恨了了不聽自己說話，哼哼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師姐，我也沒用，不會給你糖吃了。”

“那條子，能改大師兄小師兄的服樣式嗎？”

“你要穿男裝？”

“我想要走起路來方便一些，能跑能跳。”

了了沒多余的想法，不大喜歡穿長，也難以理解凌波為何如此，在看來，倘若能為第一強者，那麼就是。

這是在無上宗十年得出的結論，師姐也好師兄也好，大家都近乎虔誠的崇拜著師尊，即便是宗中普通弟子，提起太離仙君亦是贊不絕口，人人都想做他的徒弟，就連心甘愿為他而死的真儀，死后居然也對他念念不忘。

因為他真的很強，于是他的喜好便是眾人的喜好，他的厭惡也是眾人的厭惡，但凡他在，即便鮑魚之肆亦令人如聞幽蘭，是蓬蓽亦可生輝——他就是這樣尊貴，這樣令人敬仰，因為他是當之無愧的修仙界第一人。

他在凡間渡劫殺妻證道，是心堅定；他與徒相結為道，是兩相悅；他為凡間發妻與魔族宣戰，是深義重；他將徒作為容與妻子長相廝守，是鶼鰈深。

哪怕殺人放火，亦可歌功頌德，這樣一呼百應的本事，了了也想要。

想將師尊踩在腳下，用冰雪覆蓋那張不符合審的臉，了了不能接自己所在的地方，居然有人比更強。

若非師尊，師姐不會總是找抱怨嘮叨，吵得腦仁疼，更不會克扣的糖，這一切自然要算在師尊頭上，畢竟師姐手里還攥著了了的好多糖。

還有真儀，同樣是因為迷師尊整日聒噪不停，沒有閑著的時候，們越是慕越是癡，了了越是討厭。

從這天開始，一直到宗門大比，了了每日都跟師姐師兄一起聆聽師尊教誨，除此之外本不朝太離仙君面前湊，元景玉書好歹還有許多修煉上的問題要請教，是聽完教誨就回房關門，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宗門大比前一晚，跟了了冷戰的凌波拉著臉送來了服，還是那套紅，上不饒人，但仍舊按照了了的要求將紅改為方便行的樣式，同時又堅持自己的審，因此整改其實不大，繁贅的擺卻已去掉，送完子后，凌波在房間站了半天不走。

見師妹一如既往是顆石頭心，凌波重重哼了一聲，又白了了一眼，走的時候還摔門。

小雪人里的真儀無語道：“這種時候，你不應該對說聲謝謝？”

了了問：“你說過嗎？”

真儀正想反駁，卻覺言語無比蒼白。

不由得想起生前，剛到無上宗時，與凌波關系并不差，那時才六歲，娘親剛死，又因跛腳，自被人瞧不起，村里小孩也多有欺凌，師尊將自己帶回無上宗，其實真正照顧，給梳頭洗澡做服的……不是慕的師尊，也不是慕的大師兄與小師兄，卻是后來反目仇的師姐凌波。

剛到無上宗時自卑又膽小，還怕黑，晚上不敢一個人睡，是師姐陪。

頭發干枯發黃無比稀疏，是師姐從丹修長老那里求來了養丹。

走路有點跛腳，也是師姐給納了新的鞋子，穿著才知，跛的那只鞋的鞋底，竟比另一只厚了三分之一，這樣再走起路來便不會深一腳淺一腳了。

……

可后來為何會變呢？

生前這些屬于師姐妹之間的回憶早已模糊不清，被忘得干干凈凈，一切都在對師尊的意中煙消云散，只剩下彼此敵視與競爭，誰能得師尊夸贊，誰能被師尊看重，誰能對師尊有用……們爭啊搶啊，都以為自己才是師尊最寵的人，直到最后才知道，原來師尊他另有所。

怪了了不跟凌波道謝，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真儀不愿承認這個事實，道：“你說我，我跟你又不同……我跟你不一樣，你是怪，我又不是！我只是個普通人！”

這話一出口便后悔了，想道歉又拉不下臉，了了卻像是沒聽到般不在意，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朵晶瑩剔的六邊形雪花，而后將雪花丟出去，咔嚓一聲，將不遠的椅子分尸。

真儀：！！！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怪。”

“隨便你怎麼說。”

了了站起，蠟燭散發著溫暖的暈，但周卻像是籠罩著一片寒霧，朦朧不清，“當我為最強之人時，人人都會變我這樣的怪。”

次日一早，凌波就來敲門：“了了，你醒了沒？該出發了！”

下一秒房門向兩邊打開，嚇凌波一跳，隨后穿戴整齊的了了出現在面前，狐疑道：“……你不是說大話要拿魁首？干嘛帶著雪人？我告訴你，試煉臺人很多，所有座峰的年輕弟子都會參加，會把你的雪人熱化，到時即便大師兄再為你一個，也不是原本這個了。”

一直以為了了喜歡大師兄，否則不會把大師兄施法后的雪人當作寶貝保存至今。

了了卻看著：“……你的白子呢？”

凌波沒有穿那飄飄仙的華麗白，而是跟了了一樣的紅。

凌波賞了了一個白眼：“所有的師姐妹都穿正常，只有你穿得男不男不。不倫不類，我要是不跟你穿一樣，到時別人肯定笑話你。”

了了沒說話，也不領，好在凌波已經習慣這副冷酷無的模樣，“快走吧，大師兄小師兄正等我們呢。”

了了依舊單手捧著雪人，真儀待在雪人里悶聲不吭，此時心中又激又期待，因為這十年只在了了被帶回無上宗時見過師尊，溢滿心中的思念早已不控制，一想到能夠見到他，甚至他到最后可能認清楚的人是，真儀便有無數的話想說。

無上宗宗門大比是在主峰試煉臺，試煉臺據高低，自半山腰一路往上，峰頂試煉臺最大，宗門仙君位于上座，只有最強的新一代才能穎而出來到這里，前三名還將代表無上宗參加不久后的修仙界門派大比，于門派大比中獲勝的前十名，可以得到進昆侖境的機會。

境中華天寶，里頭修煉一日，能比得上修仙界十年，傳說昆侖境乃是上古大神留在修仙界的神跡，因此修為越低，長越大，反倒太離仙君這樣離仙只差一步的修士進去會一無所獲。

滿打滿算，主峰共有三十一層試煉臺，像了了這樣沒參加過宗門大比的人，要從最低一層開始試煉，一路打上去，而元景玉書在十年前位列前五，因此只需等待下面的師姐妹兄弟打上來挑戰，十年前獲得無上宗大比魁首的是上虞仙君座下大弟子元覃，作為魁首，他的目標是守住擂臺，捍衛自己年輕一代第一人的稱號。

不過今年勁敵不，尤其是元景玉書，宗門大比只允許五天干及六地支以下的弟子參加，十年前元覃僅以一招險勝元景，此次大比，元景對魁首之名亦勢在必得。

兩位大弟子在頂層試煉臺相見，面上友好，不見里洶涌，由于他們要等待下面的人打上來，落座時，元覃問道：“聽說太離仙君新收的小徒弟，今年也參加了大比？”

元景自顧自斟了杯茶，頷首：“正是。”

元覃輕笑：“小姑娘家家的，十六歲能練出什麼來？可別有些師兄弟不懂得憐香惜玉，將弄哭了。”

“有勞元覃師兄掛念，小師妹已擇道，想來再差也能打到前十層。”

“哦？”元覃訝異挑眉，隨后又笑，“原本見凌波十年如一日，我還當太離仙君不會教徒弟，如今看來，倒是我想多了。”

太離仙君的四個徒弟，除了了了外，其他三人都將他視為神祇，決不許人說師尊一句不是，好脾氣的玉書將手中茶碗重重放下，“元覃師兄慎言，你我在這試煉臺上說的話，可瞞不過殿諸位仙君。”

他們前十名位于一層試煉臺，從這里俯瞰山下，可以將剩余三十層試煉臺看得清清楚楚，同樣的，位于主峰殿的九名仙君手眼通天，也能清晰聽見第一層試煉臺弟子們的話。

謹言慎行，虛懷若谷，這是無上宗的門規。

元覃遂不再多言。

凌波一如既往沒有夢想，劃水習慣，還想帶了了一起劃，了了卻不聽的話，當凌波還在三十層劃水時，了了已經順利通過前十層，到達了二十一層試煉臺。

那一紅十分顯眼，凌波不自去看，被人一掌從試煉臺打了下去，氣憤不已：“沒長眼睛啊！出手這麼重做什麼！”

要不是躲得快，差點兒磕到臉！

將打下試煉臺的年輕弟子忙不迭道歉，凌波腰間的玉牌啪的一聲斷裂，昭示著已出局，為太離仙君的徒弟，可以去到一層試煉臺，那里有視野極佳的觀戰位置，了了的小雪人就放在那里。

凌波從邊上山道往上走，此時了了已至第十五層試煉臺。

拿不準自己的上限在哪里，因此出手時并未使出全力，同時，在前面十六層試煉臺中，了了清楚了對手的實力，直至當前，依舊游刃有余，完全不需要兵，赤手空拳打到十五層。

凌波就停在十五層試煉臺的觀戰位置，這里還有其他出局的弟子，大家都對年卻又超強的了了充滿好奇，太離仙君收了個小徒弟人盡皆知，可誰也沒見過，因為了了從不出座峰。

“這小師妹，生得可真好看。”

“段也不錯，瞧那腰，那。”

“修煉十年就能打到十五層，我看下面的師兄弟啊，不是被打敗的，是的貌給蠱的。”

“嘿嘿，好男不跟斗，讓讓人小師妹嘛，換我我也讓，可惜剛才我沒能跟打。”

“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麼，你就想跟小師妹手時順便揩揩油是吧？”

“這話我可不聽，那怎麼能揩油？大家切磋武藝，到手啊肩啊腰什麼的多正常？”

……

凌波聽得氣不打一來，原本覺著師妹打到了十五層已經很厲害，就算現在被淘汰也沒什麼，劃水嘛，勝負不重要，可周圍師兄弟的竊竊私語卻令打心眼里窩火。

于是放聲大喊：“師妹！你要是能打到第一層！我就給你一百顆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