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長條反應最快，第一個去按按鈕。

他的手指停在空中，猶豫了一瞬。

規則里說，萬一遇到被電梯帶到區的急況，可以按下急通話按鈕呼保安。問題是，該按綠的還是紅的來著？

就在他遲疑的剎那，另一只手早就越過他的手，利落地按在控制面板上。

瘦長條回過頭，映眼簾的是滿腦袋紅彤彤向四面八方炸的紅。

是楚酒。

的手指點了下去。

既沒有按綠的按鈕，也沒有按紅的按鈕，按的是在那一大堆按鈕中毫不起眼的灰撲撲的一個。

按得非常及時，電梯又是猛地一抖，燈閃爍了兩下，竟然停了。

所有人都看向按的小圓按鈕。

瘦長條訝異地出聲：“這是個……‘0’?？”

那枚灰的金屬按鈕上，影影綽綽的，似乎殘留著數字“0”的痕跡。

頭頂草也莫名其妙：“一般‘一層’下面不就是‘負一層’嗎，怎麼會還有一個‘零層’夾在中間？？”

顯示屏上向下的箭頭真的變了“0”。

是“零層”無疑。

有個夾在一層和負一層之間的“零層”就夠奇怪的了，更奇怪的是，這個滿腦袋紅的孩還把零樓找到了，還非常及時地點下去了。

無論如何，電梯停了，被功地攔截在區前。

電梯門又一次緩緩打開。

和上面明亮的一樓大廳不同，電梯外黑乎乎的，只有不知從哪里遙遙地照過來的一點微弱的亮，反在門口糙的胚水泥地面上。

幾個男生一起看向最有經驗的頭頂草。

頭頂草也有點害怕，勉強訕笑，“不知道。驚悚游戲麼，搞出這種地方，專門嚇唬人用的。”

楚酒按完之后，已經回到電梯角落，默不作聲，心中十分糾結。

理上，很知道，現在應該出去，上，實在不想往電梯外黑的地方走。

再拉一個人也沒什麼用，周圍這幾位看著都不太靠譜。

全是假的。楚酒寬自己。游戲繭里，全部都是幻象。

深吸一口氣，對瘦長條說：“你按住門，不要讓它關，我出去看看。”

所有人：“啊？？”

這個妖異的零樓，一看就是個適合鬧妖鬧鬼的地方，居然想出去，像在開玩笑。

然而并沒有開玩笑，代完，就把手中的職登記表認真地疊好，收進服口袋里，然后往外探了探頭，就躡手躡腳地走出電梯，消失在黑暗里。

規則里只說負一和負二層不能去，確實沒有提過零層，出去并不違反規則。

電梯里的幾個人大眼瞪小眼。

頭頂草強行挽尊，“只有剛進游戲繭的新手，膽子才這麼大。”

瘦長條不太同意，“我覺得不是新手，新手能想出按零樓的主意？”

頭頂草堅持：“新手一般運氣特別好。”

瘦長條不再跟他爭，就像楚酒剛剛代過的一樣，牢牢按住電梯打開的門。

他懂楚酒的意思：只要電梯門不關，就不會去其他地方，反正暫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讓電梯停在這個奇怪的零層，不失為一種權宜之計。

外面很安靜，楚酒走路輕得像貓一樣，悄無聲息，一點腳步聲都沒有。

電梯里的幾個人站著干等了一會兒，不見楚酒回來。

頭頂草看看時間，“已經九點二十了，離職登記的時間還有十分鐘，”他計議已定，“不等了，咱們干脆保安算了。”

能不能趕在九點半前去七樓人事部倒是小事，主要是這層樓太瘆人，一秒鐘都不想多留。

頭頂草剛想把手向按鈕，電梯門口就呼地冒出一個東西。

與此同時，轟地一聲巨響——是背景音樂在作妖，所有人都被音效嚇得一哆嗦。

大家定下神，才看清，是楚酒頂著一腦袋紅的炸回來了。

楚酒自己被嚇得最狠。

一頭，背景音樂就跟著轟隆一聲，和的作配合得天無。

這游戲繭夠智能，還能整活。

楚酒當然知道這東西jump scare，專門在一轉頭一回的時候冒出個東西，跟著轟隆一聲，是恐怖片和游戲里的慣用手法，可是就算再懂，還是照樣會被嚇一跳，純屬本能。

“跟我來，”楚酒用拇指指了指后，“我找到路了。”

電梯里那幾個人彼此換了一下眼，跟著楚酒出了電梯。

楚酒只當沒看見，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

零樓像個停車場，沒裝修過，遠離電梯的另一邊似乎有個小房間，出點亮。

出了電梯拐一個彎，就看到一扇小門上亮著盞幽幽的燈，上面寫著“安全通道”四個字。

是樓梯間。

不用再乘那部會風的電梯，可以直接走樓梯去七樓。

楚酒打開門，樓梯間里倒是有燈，只不過也不怎麼亮，每隔一兩層才有一盞，還一閃一閃的。

這燈亮了還不如不亮，安全通道看著也沒那麼“安全”。

頭頂草探頭往森森的樓梯間里看，“咱們真要走樓道？”

楚酒已經上兩三級臺階，回指指電梯的方向，淡淡答：“不想走樓道？那你去坐電梯。”

沒人敢再乘那部鬧妖的電梯，幾個人猶猶豫豫地跟著上了樓梯。

一樓。二樓……

七樓不算高，可也得走好一會兒。

背景音樂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四周都很安靜，只有幾個人的腳步聲。

還不如有點音樂。

楚酒自己走在最前面，心里不停地默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忽然聽見后的兔子眼睛也一直在小聲絮絮叨叨。

楚酒仔細分辨，發現他正在念經一樣單曲循環：“瑪卡卡阿卡哇卡米卡瑪卡呣……”

楚酒：“……”

快到四樓時，頭頂草忽然停住了，仰頭看著上面的樓梯，“上面好像……有個人下來了？”

“啊？人？？”兔子眼睛嚇得聲調都變了。

楚酒抬頭向上看去，心中也哆嗦了一下。

看到了一雙——

手。

上一層的樓梯轉角，一雙手出來，按在礪的水泥臺階上，正在像腳一樣，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藏在影中的也出來了，“它”正在倒立著下臺階。

楚酒：這都是什麼鬼玩意……想哭。

兔子眼睛念經的節奏驟然調了二倍速：“瑪卡卡阿雅卡伊卡阿卡噢……”

樓上下來的人姿態詭異，用手走路，作卻敏捷靈巧，又往下“走”了幾級臺階。

借著下一層的燈，已經能看出來了，這人穿著白襯和深西，前掛著的員工工牌垂下來，晃晃悠悠。

他的手撐在地上，彎一個大大的C型，腳舉在天上，向前彎著，頭也向前探著，看著臺階。

剛好和正在上樓的幾個人臉對臉。

兔子眼睛已經把經念得像個加了頭盔的豌豆手：“哈姆達姆阿卡嗙咿呀呦——”

倒立的人掛著的工牌是金的，這人是公司的管理層。

楚酒顧不上害怕，火速提醒大家：“保持笑容。”

新員工須知里說過，視線與正式員工和管理層員工接時，務必從始至終保持笑容。

楚酒自己率先在和倒立人對視的瞬間，把一咧，生生拉出一個夸張的弧度，出整整齊齊八顆牙，把笑容固定在臉上。

其他幾個人也哆嗦著，忙不迭地勉強出笑臉。

那人的臉在最下面，還藏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

不過楚酒還是覺得，他的目落在幾個人上，尤其是在楚酒滿頭紅的炸上多停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