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胖男沒了，盧克重新了個人送楚酒，電梯再被召來的時候，微胖男已經不在里面，轎廂是空的。

這回它沒再鬧妖，把三個人穩穩地送到了六樓。

六樓也是整片的辦公區，面積比頂樓還大，行政相關部門全在這里，和書不同，一整面墻都是玻璃窗，能看到大樓外面。

外面依舊天一樣灰蒙蒙一片，看上去快天黑了。

楚酒一來就發現，這層很安靜。

安靜到詭異。

楚酒他們來了，多數人連眼珠都沒轉一下，只有一些掛著黃工牌的試用期員工，會抬頭悄悄瞄他們一眼。

書的人也在為了績效玩命，可是起碼還會時不時低聲談幾句，走來走去，而這一層的人，大多數一不，盯著屏幕，如同一排又一排被鉚死在工位上的螺。

盧克把楚酒帶到一個男人面前。

這人材高挑，坐得很直，像坐在一群鴨中間的大白鵝。

而且也是個臉高手，一張臉了清爽干凈的古典風，如果換上一古裝，就是妥妥的古裝男。

楚酒看了看他前金的工牌。

是個經理，名白落蘇。

楚酒忍不住低聲嘀咕：“白落蘇？白茄子？”

落蘇是茄子的別稱。

白經理沒聽見似的，只專心和盧克說話。

他和盧克的一活氣不同，表木然，聽他說完前因后果，就用黑沉沉的眼珠掃了一眼楚酒，又看了看楚酒的工牌。

楚酒覺得，他的目在工牌上多停留了一秒。

白經理站起來，遞給一大疊文件。

楚酒翻了翻，全是公司后勤部門辦公用品的資料，里面有每層樓各種東西的列表，從一次杯子卷筒紙到電腦桌椅，一應俱全。

白經理指指靠墻的一扇小門，又遞給一串鑰匙，從里面挑了一把。

“那邊是個小儲藏室，里面的辦公用品需要清點，你按照儲藏室的單子，一樣一樣把數量都點一遍，錄到系統里。”

白經理把楚酒帶到工位里，就轉走了。

“楚酒！”

有人輕輕名字。

楚酒轉過頭，發現過道另一邊的隔間里坐著兩個人——瘦長條和頭頂草。

他倆看上去還很正常。

瘦長條悄悄問：“你怎麼也到行政部這邊來了啊？”

楚酒握起兩個拳頭，并起來舉在脖子前，比了個戴枷的樣子，“流放過來的。”

頭頂草沒抬頭，手還在敲著鍵盤，里嗤了一聲，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不老老實實升級，不停地作妖。”

楚酒沒理他，有別的事忙著做。

小隔間的墻上著張紙，是公司部分機號碼表，楚酒找到靳驚的，撥了電話。

才響了兩聲，電話就被接了起來，是靳驚的聲音：“喂？”

楚酒趕說：“靳驚，你……”

才說了三個字，對面就啪地掛了電話。

楚酒：“……”

他名字了，眷值倒是沒跌，可楚酒再撥過去，就沒人接了。

“滴——滴——滴——滴——”

這回不是電話，聲音是從頭頂的天花板上傳來的，高頻刺耳，好像火警警報。

周圍所有人都抬起頭，滿臉驚恐和絕。

白經理捧著筆記本電腦走過來，冷冰冰道：“績效結算的時間到了。”

頭頂草下顎繃，不錯眼珠地盯著白經理，瘦長條的臉都白了，喃喃道：“應該能過吧？應該能吧？”

白經理看了看筆記本，宣布結果。

他像個機人一樣，一個又一個地讀名字。

又有幾個人被淘汰了，和前面淘汰的人一樣，無聲地消失在空氣中。

他們落在地上的工牌被白經理收走了，辦公區很安靜，沒人出聲，沒人反抗，每個人臉上都是麻木的表。

白經理收好工牌，才說，“我剛剛收到公司管理層的文件，公司打算加快新員工的培養速度，所以按新規定，這次有幾個試用期員工可以轉正了。”

他點的第一個名字，就是頭頂草。

頭頂草激起來，一把抓住瘦長條的胳膊，“聽見沒有？我轉正了！我終于轉正了！！”

瘦長條也替他高興，“太好了，轉正以后淘汰率就低多了！”

“那是，”頭頂草野心，“我不要轉正，還要升管理層！我要升經理！升總裁！我要坐進頂樓的總裁辦公室里！”

瘦長條小聲提醒：“咱不是來升職的，這地方太危險，還是得想辦法出去吧？”

頭頂草還在興中，“得跟著游戲的設定走，升到頂才通關了應該就能出去了！”

白經理神冷漠，像沒聽見他們說話一樣，又讀了兩個名字，宣布他們轉正，頓了頓，才繼續說：“最后一個，是這次績效考核中得分最高的試用期員工——”

他的黑眼珠轉了轉，目定在楚酒臉上。

“——楚酒。”

楚酒：啊？？

楚酒很清楚自己的績效。

在書時，觀察過其他人錄表格的速度，估算過，比別人的速度快多了，但是為了攻略靳驚，耽誤的時間也多，績效應該在中上游，不會淘汰，可也好不到哪去。

可是怎麼就突然第一了呢？

白經理說：“按公司的績效核算方法，書的績效換算到其他部門時，會算雙倍。”

雙倍。

白經理一臉嚴肅，通知楚酒：“所以你轉正了。”

楚酒：“……”

韓序無聲地開合的場景還在眼前，他說：不——要——轉——正。

他已經在游戲繭里待了好幾天，又做到了管理層，經驗富，會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能轉正。

楚酒誠懇地問白經理：“我能不能不轉正？我自愿把轉正的名額讓給別人。”

白經理大概從來沒聽過這種要求，稍微有點宕機：”嗯？”

他愣了一秒，嚴正聲明：“當然不行。公司沒有這種先例。”

他宣布：“明天早晨天亮時，會進行下一績效核算，連續兩次第一名的正式員工有機會晉升到管理層。恭喜這幾名同事。請大家繼續保持。”

“啪。啪。啪。啪。”他帶頭一下一下地鼓掌，作機械得像個木頭人。

掌聲中，楚酒前的工牌自由黃變了藍。

過道隔壁，頭頂草前的工牌也變了藍，他轉頭向楚酒這個莫名其妙空降的第一名，眼神深不可測。

楚酒明白，績效考核第一名會優先提拔到管理層，這位一心往上爬的同學不爽了。

白經理點點楚酒的肩膀，催促，“儲藏室整理好了？”

轉正后，手里要干的活還是一樣的，沒什麼區別，不過轉正后有個巨大的好——

終于不用再對著別人笑了。

楚酒咧了大半天，臉疼。

楚酒臉，過去開了儲藏室的門，整理里面的東西。

里面堆著打印紙和筆之類的各種辦公用品，還有其他雜，七八糟。

楚酒對照表格一一登記數量，一會兒就登記完了，拎著表格回到座位上錄系統。

邊干邊琢磨：為什麼韓序要警告不能轉正呢？

更重要的是，他臨走前用口型說的下一句話究竟是什麼呢？

萬一轉正，就……

就什麼？

楚酒正在思索，木頭人白經理忽然走過來，把厚厚的一大疊文件塞給楚酒，指揮：“你抱著這些東西，跟我一起去一次四樓技部。”

他自己倒是很清閑，手里只拿著一個文件夾和一支筆，楚酒只得站起來，抱著那摞文件，跟在他后。

楚酒邊走邊繼續琢磨。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像韓序一樣重新職，變回試用期，問題是上次倒爬了一回樓梯，毫無效果，不知道韓序是怎麼做到的。

楚酒心不在焉地跟著白經理，等他召來電梯，邁了進去。

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

楚酒猛地抬起頭，心臟頓時停跳了一拍。

這個電梯現在徹底不一樣了。

電梯四壁不再是淺灰的啞金屬，而是滿滿三面從頂到底的大鏡子，就連金屬電梯門，也變像鏡面一樣反的材質。

直接的效果，就是電梯里的影子無限反，一層疊著一層，讓四面墻都像是通道，延到遠，沒有盡頭。

像鏡子的迷宮。

迷宮，每一層里，都站著一個白經理和一個楚酒。

楚酒明明沒有，卻看見鏡子里，層層疊疊的無數個白經理和楚酒，一起向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