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經理指了指旁邊，對楚酒說：“我們走樓梯。”

樓梯間暗如舊。

邊跟著這個不太說話，個子高，板筆直的白無常，比前幾次還更瘆人一點。

楚酒跟他一起上樓，才走到樓梯拐角，就看到了新東西。

原來樓梯間里也藏著貓膩。

楚酒用升級后的正式員工的眼睛看見，拐角，只草草刷了一層白涂料的墻面上，也著一面大鏡子。

前幾次走樓梯間的時候明明還沒有，這又是試用期員工看不見的東西。

這幢大樓里，鏡子無不在。

手里唯一的“真無界”卡已經用掉了，楚酒加快腳步，路過鏡子，沒打算跟它再較勁。

眼角的余掃過鏡面，楚酒發現，里面不太對勁。

鏡子如實地照出樓梯間的樣子，糙的水泥地面、掉漆的樓梯扶手、一閃一閃的頂燈，唯獨了一樣東西——

里面的人。

鏡子里是空的，沒半個人影，既沒有楚酒，也沒有白經理。

倒是那種細細碎碎的竊竊私語聲又出現了。

鏡子就像個自播放，就算里面沒有人影，聲音還在。

這回楚酒有經驗了，腦子本不跟著聲音走，也完全不去分辨聲音在說什麼，幾步上臺階。

遠離鏡子，耳邊的聲音果然變小了。

然而上面一層轉角，又有一面同樣的鏡子，聲音重新大了起來。

走一回樓道，能被這絮絮叨叨的聲音煩死。

這聲音在努力地吸引楚酒的注意力，楚酒轉向白經理，跟他聊天，“你不覺得鏡子里沒人，有點奇怪嗎？”

的嗓門不小，在空曠的樓道里回，住了細碎的嘁嘁喳喳。

白經理理所當然地說：“因為鏡子里的影子請病假了。”

楚酒：“……”

白經理繼續說：“應該快回來了吧。”他一眼空著的鏡子，幽幽地說，“畢竟公司規定，病假一天以上，就得上傳醫生開的假條——這幢樓里又沒有醫生。”

這想法很詭異，有點神經病，但是邏輯還順暢。

楚酒默了默：所以這位到底是瘋了還是沒瘋？

耳邊的嘁嘁喳喳聲一路不停，楚酒抵抗著，盡力轉移著注意力，好在從四樓到六樓而已，兩個人三步并作兩步，很快就到了。

白經理拉開樓道的門。

楚酒發現，他的目又在前的工牌上停留了一瞬。

楚酒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工牌。

工牌上，還是楚酒頂著一頭紅的照片，只是照片上的人，仿佛有了點變化。

是眼睛。

照片上的楚酒，兩只眼睛黑的，像深不見底的井。

和白經理一樣。

剛剛在座位上忙著的時候，楚酒還無意中掃過一眼自己的工牌，上面的照片還很正常，只不過下了一趟樓而已，照片里的人臉就有了變化。

工牌上的照片是幻象，會變并不奇怪，楚酒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個鏡子照一照，看看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也變了那種樣子。

隨即想起來，鏡子里的影子還在休病假。

它是真的在休假。

不止樓梯間鏡子里的人影全沒了，其他地方的人影也都沒了。

比如玻璃窗。

六樓的辦公區有一整面墻都是玻璃窗，白天還不覺得，現在窗外的天黑了，外面黑，里面亮，玻璃上就全是清晰的反，不折不扣也像整面墻的鏡子，映照著樓里的景象。

反里，偌大的辦公區空空的，桌椅電腦倒是全都在，只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反觀鏡子外，這滿滿一辦公區的人，倒很像是在鬧鬼。

還有一個新的變化，就是就連這片辦公區，現在也多了細微的嘁嘁喳喳聲。

只不過不像樓道和電梯里聲音那麼明顯，就像輕微的耳鳴一樣，很容易就被忽略過去，可是如果意識到它的存在，認真留意，還是能聽得出來。

楚酒往窗邊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

作妖的確實是反的玻璃窗，越靠近玻璃窗，嘁嘁喳喳的聲音就越大。

楚酒抵抗著聲音的干擾，回到工位，去拿桌上儲藏室的小鑰匙，一轉頭，剛好撞進一雙黑得嚇人的眼睛里。

是隔壁的頭頂草。

他正抬頭看著楚酒，那雙原本正常的眼睛現在大變樣。

瞳孔和黑眼球的其他部分連一整片，在白眼球的映襯下，黑得格外嚇人。

楚酒瞟了一眼他前藍的正式員工工牌，果然，他工牌上的照片也跟著變了，照片上人的眼睛和頭頂草本人一樣，黑一片。

頭頂草忽然開口，聲調很平，毫無波。

“你不認真工作。你投機取巧。你沒資格升職。”

說完，機人似的轉回去，和其他人一樣，繼續工作。

他旁邊就是瘦長條。

瘦長條還沒有轉正，眼神依舊很活泛，也看見楚酒回來了，百忙之中抬頭對楚酒呲著牙，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他掛著的黃試用期工牌上，照片如常。

這像是一種異化。

有鏡子的地方就有低語聲，轉正之后，就算不去電梯和洗手間，不去所有有鏡子的地方，一夜，辦公室窗子的反玻璃也能讓人越來越不正常。

沒經歷過夜的玩家們還像驚的螞蚱一樣歡蹦跳的，一經歷過夜，一個個全都老實了。

只有掛著試用期工牌的菜鳥們，還是鮮活的，聽不見這種聲音，完全不影響。

頂樓書卻是個例外。

書的辦公區本沒有窗，盧克和薇薇安他們就算是正式員工，看起來也很正常。

楚酒現在明白，韓序為什麼一定要進書，書相對安全，就算一不小心轉正了，也不會被輕易異化。

楚酒一邊想著，一邊掃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山。

很神奇地，那堆文件好像在對招手。

來錄啊。

來錄啊。

楚酒轉頭看了看周圍的人。

人們的瞳仁發黑，神麻木，像是被桌上的電腦和文件吸引了一樣，機械地忙著做那些重復而毫無意義的瑣碎工作，停都停不下來。

文件還在繼續。

楚酒。來啊。

來啊。

在電梯里和影子對視，被聲音嚴重異化過，效果已經開始在上顯現了。

來你的頭。

楚酒抓起桌上的鑰匙，直奔儲藏室。

小小的儲藏室里放滿了各種紙張文和辦公用品，楚酒翻了翻，從儲藏室深拎出一副耳機。

剛剛清點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副耳機，它藏在柜子的角落里，最奇怪的是，它并不在清單上。

耳機上不知被誰用白修正潦草地寫著幾個字：已試過，可屏蔽。

這六個字，楚酒剛才看見的時候，還不懂是什麼意思，不過現在已經明白了。

楚酒把它扣在頭上。

黑的耳機，頭戴式，隔音降噪。

耳邊立刻清靜了。

這是藏在角落里的寶貝。

戴上耳機，解決掉這個大問題，楚酒松了口氣，回到辦公桌前，推開桌上對招著小手的文件堆。

績效什麼的不重要，最關鍵的是繼續刷靳驚的眷值，離開這里。

口袋里已經收集了三片故事碎片，還有兩張沒有拿到，要繼續努力。

靳大boss弄了個室，把自己關起來，不肯開門，不接電話，還把流放到樓下。

以為隔著好幾層樓，就刷不了他的眷值了嗎？

天真。

頂樓，總裁辦公室。

靳驚疲憊地靠在黑暗中的座椅里，了額心，忽然聽見“叮“的一聲輕響。

是公司部郵件。

他按亮電腦屏幕，瞥了一眼。

發件人是楚酒。

【靳驚，你憑什麼莫名其妙把我扔到行政部？你是腦袋有什麼病嗎？快把我弄回來，晚一分鐘小心我你……】

這是一封辱罵郵件，毫不留地把他罵了一通。

靳驚：“……”

郵件還不止一封，新郵件接二連三，歡快地飛進他的郵箱。

六樓行政部。

楚酒心滿意足地看著眼前一排排刷出來的眷值。

【靳驚：眷值加50】

【靳驚：眷值加50】

【靳驚：眷值加50】

……

公司員工都有部郵箱，每人的郵箱名都是自己的名字，最多后面加個數字，靳驚的郵箱名就是他本人的名字，大boss連數字都不用加，很好猜。

眷值狂刷了一通后，終于停了，大boss不肯再看信了。

不過已經夠多了。

楚酒期待已久的花瓣在空中炸開，漫天飄飛的花瓣中，提示顯現：

【達眷值600就】

【解鎖：一片故事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