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臨一個字兒也不信，就周意那對比火柴結實不了多的手腕，即使親手遞一把關公的大刀，也耍不起來，還砍人？別把自己的腰閃了就好。

然而事實歸事實，做人多還是要長點眼的。

“信。”慕青臨說。

周意一，嗓音跟剛從冰天雪地里溜過一樣，冷颼颼地說：“騙子。”

“什麼騙子？”楊玲回頭看到周意頭頂和肩膀上小山丘似的雪，再看看過分與世無爭的表，張了張，然后一拍大，笑得驚天地，“哈哈哈！”

慕青臨絕，點火，楊玲添柴，哪門子喪心病狂的心有靈犀，沒看把人都燒走了。

唉——

慕青臨無聲吐氣。

今晚這頓飯怕是要把心提到嗓子眼兒吃了。

楊玲看到慕青臨發愁的表，憋著笑說：“沒事，等會兒就好了。”

慕青臨，“希吧。”

“我們小九的脾氣是煩人點，但是個好孩子吧？”楊玲轉過手機，把付了錢的微信頁面給老板看，“遇到事兒的時候，知道該怎麼心疼人。”

慕青臨掠了已經走遠的周意一眼，心道應該吧，垃圾知道要扔，王八找上門知道要護前，兒園里念叨命苦扭頭還是任勞任怨，這幾點確實好，就是，要是點就更好了。

“嗯。”慕青臨贊同。

楊玲笑笑，提著袋子走出來，“那慕小姐以后能不能常來？紅門巷里不到什麼好朋友，店里又都是些神經比胳膊的男人，小九還小，邊需要一些像您這樣面的人。”

楊玲這話說得突然。

慕青臨怔愣幾秒，搖了搖頭，笑著說：“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那是壞人？”楊玲看著慕青臨反問。

慕青臨從那兒接過一袋食材，遲疑著說：“不算吧。”

“……”

————

慕青臨和楊玲回到“佛魔”的時候，周意正在樓上洗澡。

“這會兒洗什麼澡？”唐遠舟問。

小黑，“說是不干凈了。”

唐遠舟，“……什麼東西？”

“老馬清雨棚上的雪，一半蓋頭上了，估計嫌臟。”楊玲在門口解釋。

唐遠舟順著聲音看過來，發現慕青臨也在，馬上沒了關注周意的心思，快步走過來說：“你怎麼跟我老婆在一起？”

楊玲搶在前面解釋，“路上遇見，被我請來吃火鍋了。”

“真的？”唐遠舟趕跟慕青臨預約，“一會兒喝兩口？”

慕青臨，“行。”

唐遠舟一個人去了廚房準備。

慕青臨則讓楊玲請去一邊坐著閑聊。

不多會兒，周意步伐愜意地踩著樓梯下來。

臉上還殘留有水汽蒸出來的紅暈，頭發沒完全吹干，也就仗著發量優秀才沒丟了那點蓬松。長度剛過脖子，染了青木灰，剪得很碎，往慕青臨和楊玲跟前一站，隨便甩甩就出了型。

小黑本來靠在連著店的玻璃門口蹭這邊的電視看，圍觀到周意甩頭發的作和甩出來的凌發型，非常給面子地吹了聲口哨，說：“帥！”

周意得意地沖他挑眉，“有眼。”然后單腳勾過椅子坐下，一支棱就晃了起來。

沒嘚瑟過三秒，腦袋被一頂大號線帽兜住。

楊玲站在周意后，沒好氣地說：“腦殼不涼？”

周意“咚”得一聲砸下椅子，表窒息，“那也不戴這麼丑不拉幾的帽子。”

楊玲俯到周意跟前，裝模作樣打量一番，“哎呀”著說：“哪兒丑了？小老虎，大眼睛，和你非常神似，是吧，慕小姐？”

慕青臨突然被拉戰場，端著杯子的手了下，看到周意在瞪，還赤.地威脅了一句，“敢點頭，你就死了。”

慕青臨自覺吃不吃，疊著，兩手握著的杯子往上一放，淡定地說：“不能說神似吧，也就一模一樣。”

周意推高帽子，送了一對大白眼。

————

吃火鍋的時候，楊玲旁邊是唐遠舟，對面是慕青臨，三個人自一派，隨便撿個話題就能往下聊，至于周意，椅子和慕青臨拉開很遠一段距離，獨苗苗一個坐在桌角，吃了一口又一口。

“拍照你應該是專業的吧？”唐遠舟問。

慕青臨，“不算太差。”

“老照片的理和修復呢？”

“還行，太復雜的會送臺里，技中心有人專干這個。”

“我這兒有幾組老照片損壞了，你幫忙看看？”唐遠舟端起杯子慨，“年輕時候的作品，不，但心熱，過多久都擱不下。”

“沒問題。”慕青臨和唐遠舟杯，“剛好我明天休，你要是方便的話，我明天過來看。”

唐遠舟，“不方便也得方便，干了。”

桌角，周意吃太多，得慌，聽到“干了”倆字，缺水的DNA立刻蠢蠢，隨手抓了杯子往邊送。

……飲料沒了，現在去冰箱拿，回來麻辣牛肯定就沒了。

一晚上就等這個。

周意瞥了眼鍋里翻騰的，糾結眼神像有人要搶的命子。

慕青臨察覺到，反思自己應該沒做什麼，但還是謹慎地問了句，“怎麼了？”

“沒怎麼。”周意盯著剛飄上來那塊，快速把杯子遞到慕青臨手邊說：“把你的酒給我倒點。”反正都有水，能解就行，不挑。

慕青臨遲疑，“你能喝？”

周意，“不知道。”

“……”慕青臨看向唐遠舟，后者搖頭，“沒見喝過，不過年紀夠了，給兩口吧。”

慕青臨看了眼杯子里的白酒沒，心說這麼養孩子是不是太糙了點？

“快點。”周意催促，懟過來冰涼杯磕到慕青臨腕骨，疼得想罵人。

慕青臨忍著疼，拿起酒瓶給周意倒了只夠的量。

周意端著杯子在眼跟前晃了一圈，轉頭看向說：“你覺得它蓋住底了嗎？”

慕青臨看到杯子的橙殘渣，昧著良心回答，“蓋住了吧。”

“篤！”杯子被周意拍回桌上。

唐遠舟直接給滿上。

慕青臨，“…………”怎麼不直接上瓶？

后面的時間，慕青臨一邊和唐遠舟夫妻閑聊，一邊用余注意著周意的靜。

全程不說話，一口就一口酒，吃得心如旁騖。

再次看到穩穩夾住一顆鵪鶉蛋塞進里，慕青臨低頭瞧了眼自己剛用筷子尖扎上的那顆，默默停下手，把鵪鶉蛋按進了料下面埋著，同時在心里嘆，“不愧是‘九’老師，海量。”

“青臨，”楊玲已經和慕青臨混，親熱地著的名字問：“你還吃嗎？”

慕青臨，“不了，快撐到嚨口了。”

“行，那這盤就不下了，你……”

“下，”九老師突然開口，眼神平靜，坐姿端正，認真地用手指了下菌湯鍋，說，“下辣的里。”

說完頭一低，繼續在碗里找菜。

另外三人默契對視。

楊玲率用手擋著說：“喝多了？”

八。

慕青臨坐的位置能看到周意碗里，里面原來有大半碗芝麻醬和花生碎，現在底兒都快讓干凈了，還有……

慕青臨低頭看著周意和自己挨在一起的膝蓋，竟然想不起來什麼把椅子挪回來的。

“那我是下還是不下？”楊玲猶豫。

這聲不小，被九老師聽到，抬頭看著，字正腔圓地說：“下。”

楊玲手一抬，整盤倒進了辣鍋里。

慕青臨看到瞬間裹上來的油辣子，胃部了一團。

面筋、菠菜這些東西下辣鍋，誰想得出來？

“去旁邊坐會兒？”唐遠舟問慕青臨。

慕青臨不好意思，旁邊那位主子還在吃呢，一個客人怎麼好先下桌。

慕青臨準備拒絕，話沒出口，大突然被主子用力按住。

那種覺太別扭，太奇怪，也太突然，慕青臨沒忍住，連人帶椅子往后撞了一下，在地上拉出很短促一聲響。

九老師在這聲響之后開口，“坐著。”

說完還威脅的在慕青臨上抓了一把。

那個瞬間，慕青臨覺上只是撓的不舒服變千萬只螞蟻在爬，越是繃抵抗，覺越清晰，難得想原地去世。

“周意……”慕青臨想提醒周意有話好好說。

話才出口周意猛地轉頭盯著說：“我吃不完，唐遠舟跟他老婆不幫我分，還笑話我吃得多，每回都這樣。”

慕青臨抵在邊的話滾回去，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這人真吃不吃，別說是直勾勾盯著的眼睛，就是只留個腦殼，用這麼委屈怨懟，可憐兮兮的語氣跟說話，都要多思量幾秒。

周意……眼睛大，太能往里兜委屈了。

慕青臨憋著氣不敢吐，盡可能聲音平穩地說：“我不走，你先撒手。”

九老師往下一看，猶豫不決。

半天，九老師考慮清楚了，用慢放至兩倍的作把爪爪收回去，一抬下，指著鍋里已經了的菜說：“滾太厲害了，夾不住，你給我夾。”

“？”攤子鋪那麼大的菜夾不住，倒能夾住一顆圓不溜丟的丸子？邏輯天才簡直。

慕青臨扭到一邊，最大程度躲著周意，上半則保持直立，拿起手邊的雙公筷問，“吃什麼？”

九老師，“菠菜。”

慕青臨立刻從翻騰的湯尖夾了一顆菠菜準備給周意，筷子還沒離開鍋，聽到九老師甕聲甕氣地補了一句，“只要一菜葉葉就飽了。”

“？？”那剩下這半鍋怎麼辦？？？

慕青臨這輩子，頭一次，當著外人的面出了目瞪口呆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