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臨監督著周意安分拐進紅門巷，再折回省臺的時候剛過晚上八點，把東西往桌上一放，徑直去了頂頭上司崔文敬的辦公室，很久沒有出來。

符曉打不通慕青臨的電話，匆匆跑過來抓了個人問：“你們慕姐呢？”

那人往后指了指，“主任辦公室。”

“去多久了？”

“快半小時了吧，慕姐主找的主任，好像是想做幾期中小學生心理健康的專題紀錄片。”

“這會兒做什麼紀錄片啊！”符曉急得火燒眉。

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有靜，符曉快步過去敲門。

崔文敬，“進。”

符曉推開門就說：“崔主任，十萬火急的事，找您救個命！”

崔文敬臉圓圓的，笑起來像彌勒佛，“我都能救你們新聞中心的命了啦？”

符曉，“能，還就您能！”

崔文敬，“行吧，你說說看，怎麼救？”

符曉手一抬，指向旁邊一派置事外的慕青臨，“把借我們幾天。”

————

休息區，慕青臨靠在護欄上，手里著已經快寫完的筆記本，“什麼事？”問。

符曉開門見山，“省領導出國訪問的事兒你應該有聽說。”

慕青臨，“嗯。”

符曉，“原定隨訪出國的同事里有一個出了點狀況去不了了，年底各部門任務又重，想臨時個合適的很難，老王沒辦法，讓我來找你。”

“去不了。”慕青臨沒有猶豫。

符曉疾聲，“放眼臺里口語好的年輕一批，就數你出國隨訪的經驗富，大場面穩得住，你不去誰去？！”

“你說的那是兩年前，”慕青臨表很淡，“這兩年別說出國，我連比江坪周邊縣城遠點的地方都沒去過，見過最大的場面可能就昨天那起跳樓事件。”

“你……”符曉想勸說，記起慕青臨會變這樣的原因生生把話了憋回去。

兩人沉默地站著。

過了很久，符曉才又再次開口，“我知道有些事你忘不了，但是人不能一直困在過去。慕青臨，你的理想并不是一輩子的家長里短，就算你現在真的變了，都市頻道也未必會留你太久。”

符曉抬手了下慕青臨的筆記本，“你自己應該也發現了，不管是出鏡，還是寫稿，你的用詞習慣還是偏嚴肅，這會在無形之中拉遠你和年輕群的距離，對你們組沒有任何好。老崔看破不說破是因為他和老王關系好，他既然應了老王把你調過來，就會為你作保，等他退了，你以為你還能繼續留在這里？就現在這種工作環境，哪里都不是慈善機構，不會心甘愿留著一個格格不的人浪費資源。”

符曉的話不假。

上次王八幾人被抓，慕青臨已經在刻意改變用詞習慣，一般人看不出來什麼，自己卻非常清楚當時說的有多難。

好幾次，的腦子會突然放空，想不到應該用什麼詞去表達才能讓電視前那些只有“七歲智商”的觀眾聽得清楚，且舒服。

短短幾分種而已，手心出了一層汗，那是在第一次出鏡，還是面對黃金檔新聞直播時也沒有的張。

……

“我知道你為難，這次就當是為了老王行嗎？他馬上退了，年輕時候累的病又越來越明顯，你難道要看他親自上陣？”符曉繼續說，同時仔細觀察著慕青臨的表。

聽到“為了老王”幾個字，的眼神很明顯閃了下。

很快，符曉就聽到了搖的聲音：“去多久？”

“一周，今晚就走。”符曉語速奇快，生怕慢一個字慕青臨就會反悔一樣。

只是點了點頭，“我現在回去收拾行李，通關文件你幫我搞定，最遲十一點，我去新聞中心和你們一起裝箱設備。”

符曉一口應下，“沒問題！”

慕青臨這一趟走得著急。

訪問開始后，每天除了出鏡、寫稿，以最快速度發回現場報道，很多時候還要負責后期配音——雙語，一度忙得只睡三四個小時。

久違的迫讓不適，更多的則是在克制中不斷放任興，一旦投進去，很難再想起別的事，包括和周意的約定。

————

周三早上七點，楊玲正在和唐遠舟吃飯，突然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探頭看了眼，只見周意頂著一頭炸，正迷迷瞪瞪往下走。

“今天太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起這麼早？”楊玲詫異。

周意走過來坐下，腦袋后仰枕著椅背，兩眼放空，無無求地說：“有事。”

楊玲毫不猶豫地轉向唐遠舟，“你就不能給安排點活？”

唐遠舟無辜，“就那慫樣，冒稍微嚴重點就癱在暖氣邊上半死不活得踢都踢不，我是有多想不開才會給安排多余的活兒，招牌不要了？”

“好像是。”楊玲用筷子敲了下碗碟，重新對上周意，“什麼事啊，竟然能把你個懶蛋從床上挖起來？”

周意自帶慢放般眨了一下眼，沒完全張開，“和人有約，出去一趟。”

楊玲又看唐遠舟，“這麼冷的天，你干嘛帶出去？”

在的意識里，周意就認識他倆，要約也只能約他倆。

唐遠舟直接起，“我還是走吧。”

桌上很快就剩下楊玲和周意兩人。

楊玲從下面踢了腳周意胖得和球一樣狗子棉拖鞋，問，“巷里認識新朋友了？”

“外面的”三個字就在邊，周意砸吧兩秒坐起來，用手了個小籠包塞進里，鼓著腮幫子嗚嗚半天，楊玲一個字也沒聽懂。

“克服克服，當會兒啞吧，謝謝。”楊玲無力吐槽，只能求別再說話。

周意微笑點頭，手探過去又想包子，被楊玲一筷子敲走，“臟不臟啊你，洗手去！”

周意揪心地看了眼的白菜豬包子，手抄進口袋上樓洗漱。

出門的行頭搞定還不到八點。

周意在門口踱步一會兒，決定先畫幾個小圖填填圖庫，現在出門顯得多積極似的，明明非常非常勉為其難。

然而半小時過去，板子上就多了幾線，一小時過去，線還了幾。

“……”

周意嘆口氣，放棄掙扎。

手藝和唐遠舟不相上下的明凱聽到，好笑地問，“怎麼還嘆上氣了？青春期的心事來得有點晚？”

“怎麼可能。”周意認真又老實地反駁，青春期的小生不是發生變化了，就是暗哪個男生了，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叵測的心事。

明凱活活被周意的語氣笑到手抖，“怎麼就不可能？你不是還沒到19，青春的尾在手里攥著呢。”

周意不吭聲，反正沒有那個心事。

“唉，你干嘛去？今天一張圖沒畫吧？”明凱見周意起，順口問。

周意訕訕地抿了一下，“出去遛個彎，回來再說。”

“別走遠，遠舟和店里人代了，說你冒馬上好，讓都盯著你別出去野風里造。”

“我是犯人嗎？”

“嗯，還是一陣風就能吹病倒的犯人。”

“……”

周意下樓果然看到小黑一雙眼睛可勁兒往自己上瞟，差點沒跟到廁所，就離譜。

周意坐在馬桶上沉思。

馬上九點半了。

和人有約的話，這個點該出門了吧？

再晚醫院都下班了！

周意決定不再磨蹭。

趁著小黑招呼人，悄悄出“佛魔”，坐在東巷口的石獅子腳邊等著慕青臨來。

十點慕青臨還是沒有出現，也沒有微信。

這個點的紅門巷已經開始熱鬧，周意看著往來人流臉上不復存在的起床氣，確定時間晚了。

凍得發僵的手，拿出手機，上下了幾圈微信，最終停在有慕青臨的那一屏——干干凈凈得，連訂閱號都沒有更新。

忘了？

還是忙？

不能來好歹說一聲吧，反正也不想去。

周意煩躁地把手機扔進兜里，扭離開。

沒多久又慢慢吞吞折回來，繼續坐在石獅子腳邊等著。

這幾天風大，天沉沉得，得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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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結束，接隨訪人員回省臺的大上，新聞中心主任老王王和靖站在前面，拿著話筒說話，“一會兒都別走啊，晚上我請客，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車上掌聲和起哄聲熱烈。

慕青臨沒什麼興趣，低頭拿著手機一目數行地看新聞。

符曉見此，手過去擋住，無語地說：“你累不累啊？”

慕青臨順勢收了手機，“累啊，渾酸疼，腦子遲鈍，全靠一口仙氣吊著。”

“累你不知道休息？”符曉白一眼，著聲說：“晚上喝垮老王？”

慕青臨，“別吧，老王大老遠接我們一趟有心的，要喝改天去……”

說到喝酒慕青臨腦子里浮現的第一個畫面是已經非常悉的紅門巷。

想到紅門巷自然會想到周意。

想到周意，的表有點裂。

“今天周幾？”慕青臨問符曉。

符曉，“周五啊，周五晚上。”

慕青臨當然知道，問題是，距離和周意約好的時間已經過去整整兩天了，竟然沒給發一條微信。

詢問沒有，生氣沒有，什麼都沒有，不是，周意換頭像了……

慕青臨點開周意一片黑的新頭像，苦笑著說：“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