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的直覺一直都是很靈敏，每當他覺會有什麼壞事發生，那這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樣敏銳的直覺是優點，也是缺點，優點便是能提前預知危險，缺點則是他媽的每次他應到的都是壞事！

聶伯年是個很天真的小孩子，宋玉章裝作好奇地問他，他二叔人呢，怎麼不來跟他們一起吃飯，聶伯年馬上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二叔在上學，爸爸命令二叔年底前一定要回家。

宋玉章很冷靜地想：看宋老爺的樣子，未必能活得到年底吧？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心腸有時很，有時也可以得出奇。

半年的功夫，足夠了，花不了那麼多時間，用點心思留意著聶家這邊的靜，一點小事怕什麼？富貴險中求！

就算聶飲冰真的從天而降，他也不怕，他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宋玉章，人有相似，你認錯人了。”

宋玉章越想越鎮定，夜里做夢時也就那麼對聶飲冰說了，然而夢里的聶飲冰聽了他的辯解后毫沒有還，干脆利落地抬手就給了他一槍。

宋玉章醒了以后背上冷汗淋漓，承認自己還是沒那麼理直氣壯。

他都是一回換一個地方，絕不給人逮著自己的機會，也是可恨他生得太扎眼，否則也不至于需要如此小心謹慎。

宋玉章不管宋家那幾個兄弟怎麼看了，找了個時間又去看了一次宋老爺，趕巧這一回宋老爺醒著，宋玉章同他說了幾句話，估著他應當是命不久矣，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宋玉章正在沉思，他有了心事，觀察力比平時要更敏銳，忽然道：“停車。”

司機立刻停了車。

宋玉章過車后的窗戶看到了后頭孟庭靜的車輛。

孟庭靜有一陣子不來找他了。

孟庭靜不找他，他也沒主找過孟庭靜，因為他確實也沒太想起來這個人。

樂子是個好樂子，可他確實也有正事要忙，來不及想孟庭靜。

宋玉章在車里坐了一會兒，后面的車亦潛伏著不，宋玉章淡笑一聲，“繼續開。”

司機應了一聲，繼續往前開。

宋玉章指揮著他停在百貨商店門口，下車進了商店。

商店是上一回宋明昭帶他來過的，就在宋家銀行的附近，宋玉章沒往里走，就在門口附近的柜臺流連，柜臺是賣香水的，芬芳得宋玉章快不了。

店員試探著向他做起了推薦，宋玉章不大懂香水，店員選了一款給他噴了一些在腕子上，讓他聞。

宋玉章抬起手腕送到鼻下，他聽到了側面有腳步聲襲來，氣勢洶洶的，步調有節奏的彈跳，他自己嗅了一下，只嗅出了個甜味，隨后手往右側過去，不偏不倚地就遞到了疾步而來的孟庭靜眼下，他扭過臉，很親熱道：“你聞聞好不好？”

孟庭靜正板著臉，這一香風襲來，膩得他臉板上加板。

宋玉章笑著收回手，“看來孟兄你不大喜歡。”

百貨商場里白天也大開著燈，璀璨而耀眼，香氣撲鼻，紙醉金迷，宋玉章俊風流地立在柜臺前，無論是他的相貌還是作派，都與這地方合適極了，仿佛他就從這地方長出來。

孟庭靜見他第一眼，他便是這樣躺在海上，被錢幣與煙土環繞，像是金錢與罪惡結出的果實。

人難以抗拒他的。

孟庭靜不跟他廢話，簡潔道：“上車。”

這回孟庭靜是什麼彎子都沒繞，司機將車停在一小公館，下了車拉了宋玉章進去，宋玉章還沒來得及瞧，就被孟庭靜結結實實地給親上了。

說親，不大準確，是啃，是咬，是活吞，是要宋玉章的命。

宋玉章雖不說經百戰，也算是經驗富了，但也著實是被孟庭靜這樣兇狠的親法給嚇著了，節節敗退了幾步，宋玉章按住他的后頸強行結束了這野蠻的吻，頭臉往后一閃，他含笑道：“你要吃了我麼？”

孟庭靜狠盯著他，“為什麼不來找我？”

他晾著宋玉章，對，他承認他是擒故縱了，然而宋玉章不進套，還跟他比起了耐，今日在街上看到宋家的車，他就有點忍不住了，宋玉章先停了車，分明發現了他，也還是沒理他，擒故縱，宋玉章玩的比他好，比他，還比他高明。

孟庭靜有些失去耐了。

他的想法錯了。

對付宋玉章這樣顯而易見的場老手，不必耍什麼手段，就該拳打死老師傅，他怎麼高興怎麼來。

不想聽宋玉章應付的話語，孟庭靜問完又親，這一回他不僅親，并且開始手腳。

宋玉章沒同他對著干，回吻之后，還很溫地凝視了他，“知道我有多想你了麼？”

孟庭靜被他反問得幾乎一懵。

“你多想我……”宋玉章微笑道，“我就有倍那樣多的想你。”

孟庭靜半晌沒有說話，沉著臉道：“想我，為什麼不來找我？”

話題又繞回了原點。

宋玉章仍是反問他，“那你為何又不來找我？”

孟庭靜然變，“現在是我問你！”

宋玉章笑了笑，手掌落下，揪了他的領子，“還是問你自己去吧！”旋即推開了人。

孟庭靜追問道：“問我自己？你什麼意思？”

宋玉章移腳步，參觀起了這座小公館，他轉到一面屏風后面，低聲道：“你為什麼不來找我，我就為什麼不來找你。”

“你——”

“你想讓我想你，”宋玉章從屏風后繞出，含笑道，“我也想讓你想我。”

孟庭靜看著他像只花蝴蝶在房子里繞了一圈，在不遠的沙發上坐下，長懶洋洋地直了，對著他一歪腦袋，笑微微道：“庭靜，告訴我，你想我了嗎？”

孟庭靜被徹底激怒了。

真是后悔，在船上就該弄死，一念之差步步錯，他被那一眼一給逮住了，說的簡單點就是見起意，再不肯承認也得承認，如果宋玉章并不是這樣漂亮，那他上了船，立時三刻就得死，天王老子也攔不住，然而宋玉章依靠自己的攔住了他的殺機，麗也是利，還是很可怕的利，比天王老子還管用。

孟庭靜在滔天怒火中發覺自己也不過一介俗人，同孟老爺其實也差不多，都只是個很普通的男人，也一樣有下流好的分。

他忽然醍醐灌頂，意識到他興許比孟老爺還不如。

孟老爺是玩弄別人，而他現在卻是個被玩弄的角，宋玉章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那就不必當人了。

孟庭靜的面慢慢冷了下來。

他很冷靜地想：“他逗著我玩，我為什麼不能也玩一玩他呢？何必浪費那麼多時間，干了不就得了？”

宋玉章饒有興致地看著孟庭靜變臉，沒一會兒，孟庭靜人過來了，單手揪住了他的領，宋玉章不是第一次被他揪領子，眼看都快被揪習慣了，臉上正含苞帶笑著，孟庭靜卻是揪了他的領子像橫麻袋一般直接將他扛上了肩。

一陣天旋地轉宋玉章已經變了頭腳朝下，腰腹撞在孟庭靜的肩頭，很結實的一下，令他幾乎想要干嘔，更令他到吃驚的是孟庭靜看著苗條單薄，卻是力大無窮，一下將他甩上肩膀后便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了。

宋玉章肚子頂在孟庭靜的肩上，疼痛之余他分出了神說話，語氣仍帶著笑：“庭靜，你這是發瘋了嗎……”

隨即肚子上又顛了一下，孟庭靜在扛著他上樓，腳步依舊是很快，快得宋玉章的肚子被頂出了節奏，一下一下的很疼。

宋玉章頭朝下，逐漸頭暈充，腦袋上熱蓬蓬的，腕子上香水留香持久，散發著濃郁的甜香，熏得宋玉章鼻子發，“孟~庭~靜~”他每說一個字，頭跟肚子都顛一下，把話都顛出了音，聽著他自己都想笑，“你~他~媽~把~我~放~下~”

孟庭靜聽了他的，把他放下了。

宋玉章人被砸到床上才覺著這事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床很，且富有彈，宋玉章蜷在床上彈了一下，手了熱辣辣的額頭，他心念一，眼冒金星地先笑開了，“真是奇了，我自認從無哪里得罪了你，怎麼你一見我就是喊打喊殺的，從你這兒就沒討過幾回好臉，”宋玉章低著頭，邊笑邊搖頭，“我真是冤枉。”他一面說一面自然地往床下，腳剛到地，肩膀即被攔住了，宋玉章一抬頭，孟庭靜正盯著他，神冷靜地沖他獰笑了一下，“宋玉章，他媽跟我耍花樣。”

“別在我面前擺弄你那些花花腸子，我不是陳翰民那沒腦子的東西，三言兩語被你騙得神魂顛倒，”孟庭靜手在他肩膀上，雙眼黑沉沉的，這才顯了他孟二爺一貫的兇惡風采，笑容邪惡，語氣怪腔怪調，“宋玉章，宋五爺，你可是惹錯了人。”

宋玉章不怕同人打司，這種事用是算不清，辯不明的，只管兩人好好親熱一回，那就什麼事都沒了。

話是這麼說不假，可宋玉章看眼下的形好像與以往都不大相同，說句實在話，孟庭靜又是令他聯想起了聶飲冰。

宋玉章自認自己上絕無一一毫的彩，他個子高，漂亮，面部廓棱角分明，總之雖然確實是，但的確不是個小白臉的法，他只是個高大英俊的男子，為什麼會有人想要“”他呢？

宋玉章眼睫垂下，余落在孟庭靜按住他肩膀的手上。

手大，手面上青筋暴起，手指頭與手掌連接的骨頭是尤其的凸出鮮明，如同刀鑿的一般，宋玉章心中略糊涂，怎麼幾天不見，孟庭靜就從個文明人退化了野蠻人？

糊涂歸糊涂，宋玉章也不是傻子，知道這時候已是哄不住了，哄不住了怎麼辦？那就來的吧。

宋玉章抬起右手蓋在孟庭靜的手上，隨后仰起臉微微一笑，趁孟庭靜晃神的功夫，抓住孟庭靜的手用力向后一折，他這一下毫不留，用的十狠辣力道，而且很快，快到孟庭靜本反應不過來，趁他沒反應過來，宋玉章提起膝蓋，又襲似的狠狠給了他肚子一下，狠推了孟庭靜，轉就跑！

吃一塹長一智，這一回他有經驗了，甭說廢話，趕跑！

宋玉章“咚咚咚”沖下樓，宋家的車就停在公館外頭，司機正靠在一旁看花，宋玉章沖上車，便對他大吼了一聲，“快走！”

宋家的司機訓練有素，半點沒猶豫，立即上車打火，他回頭看了一眼，正見公館門口孟二爺正搖搖晃晃地出來。

“等什麼，快走！”

后宋玉章的急吼將司機的魂了回來，他慌忙一腳油門，車輛炮彈一般彈了出去，宋玉章差點也被發出車，額頭狠狠撞了一下前座。

司機驚慌失措道：“五爺，您沒事吧？”

“沒事。”

宋玉章歡快地笑了一聲，覺著今天這場景真是既荒唐又有趣，他像個黃花大閨一般慌不擇路地逃跑，那形真可謂是抱頭鼠竄了，宋玉章邊笑邊搖頭，看來竹竿還是不行，以后莫招惹，管他什麼救命恩人，老天爺不讓他死，孟庭靜這是順應天意，要謝就謝老天爺吧！

孟家的司機眼睜睜地看著宋玉章逃上車，等他回過神，他們家二爺也出來了，右手按住了左手手腕，面上黑云罩頂，笑容猙獰可怖，司機抖了抖，心道：“這回是真打起來了。”他不敢說話，也不敢，戰戰兢兢地立在車旁。

孟庭靜著大開的門出了一會兒神，手腕幾乎是斷裂般的疼痛，這下手可真是非一般的狠……還真不是個花架子，有兩下子，那反應和力道，都夠格在碼頭當打手了，既會騙又會打，是個人……孟庭靜獰笑了一下，行，這個“人”，他孟庭靜玩定了，的不行，就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