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教授對學生高要求, 希他們學有所，而不是抱著領個畢業證就萬事大吉的心態度過大學幾年。

學生私下說江教授冷無不講面，這一點也沒錯，學方面, 嚴謹的江教授并不認為有何面可講。

至于每年掛科學生的微詞, 江教授或許聽過, 也許沒有，總歸是并不在意。

對于江鑒之來說, 做好自己應做的事，至于其他人怎麼想, 并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

大家都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 戚白能理解江鑒之的做法, 畢竟他也見過老師布置二十張速寫, 全堆到最后一晚草草解決、敷衍了事上去的同學。

戚白以前看見有人說江鑒之冷他都一笑置之，可如今就不怎麼樂意了：

江先生哪里冷？

好心當做驢肝肺, 那些不知好歹的學生知道個屁！

江教授沒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離下午還有很多時間, 江鑒之問戚白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戚白：“……不知道。”

承溪鎮旅游業還未發展起來, 跟風的景點設施廉價又敷衍, 門票還貴，兩人都沒想過去里面打發時間。

江鑒之想了想，問他白桑之前在承溪鎮醫院的票據是不是還在。

被江鑒之這麼一提醒, 戚白想起來白桑在去夏城一院住院之前, 是在鎮上醫院檢查出來的癌癥, 還住了幾天院。

來之前陳角還跟戚白提過這事, 讓他去鎮上的醫院把白桑之前沒走完的醫保報銷辦完。

生病以來所有的票據白桑都收拾得好好的, 厚厚一疊, 和銀行卡房門鑰匙一起給戚白了。

這事他都忘了，沒想江鑒之還記得。

戚白拿了收據和白桑的份證明，和江鑒之一起開車去鎮上唯一的一家醫院。

鄉鎮醫院管理沒城區醫院那麼嚴，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病患，一眼去，排隊繳費取藥的基本都是頭發花白、脊背佝僂的老年人。

這座醫院破舊，一共就兩棟小樓，前面看病問診，后面住院，沒有食堂花園人工湖，多的是穿著樸素、拿著繳費單來去匆匆愁云滿面的病人和家屬。

人生百態，世間萬般辛酸，醫院占一半。

進醫院后，戚白一眼就看見有位中年人穿著病號服在取藥窗口排隊，的手上還輸著，一個簡易支架掛著三袋不同的藥。

輸的手不能大幅度活以免倒流，人把藥方和繳費證明遞給玻璃房里的人后，藥師很快用一個籃子把所需要的藥配好遞給，囑咐：

“袋子里是口服，其他的放護士臺。”

鄉鎮醫院醫生和護士人手都十分有限，留守老人多高發老年病和慢病，每天看病的人不，護士忙不過來，因此病人每天輸掛水，都需要病人自己去取了藥放護士臺。

大多都是家屬排隊，輸著還來取藥的病人，一眼去只有中年人一人。

中年人應了聲，把滿滿一籃子的藥夾在腋下離開，步履很慢。

這醫院甚至沒有電梯，步梯旁只有一個可供椅和擔架推車通行的無障礙通道，臺階變了斜坡。

戚白一言不發目送人一手掌吊瓶一手拿藥上了樓。

曾經白桑一個人住院時，是不是也像這樣步履緩慢？

正想著，戚白忽然覺自己垂在側的手被人輕輕了，他回神收回目，瞧見江鑒之眼里的安之意。

他出神有些久，邊江鑒之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戚白扯了扯角，勉強地沖江鑒之笑了下，示意自己沒事。

時間還很早，太都還未全臉，排隊的人已經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從各個村子里趕來的。

鎮上不通公也沒出租，從村子到鎮上，常用通工是托和拉客的面包車，可大多數人并不舍得花那幾塊錢車費，寧愿起一大早走幾公里甚至十幾公里的路來鎮上。

這個時節，他們天未亮起，來鎮上辦完事后又走路回去，并不敢耽擱——

家里還有家禽農活等著。

戚白他們排在隊尾，沒兩分鐘，他們后面就站了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

老人排隊時也沒閑著，正拿著喇叭非常大的老年機打電話：

“我屋頭還有服沒晾，你去幫我看哈，還有鴨子要放出來。”

江教授和戚白都無意探聽他人的私，奈何后面的大爺嗓門太大，老年機也音嚴重，他們想不聽見都難。

老人說的是地道的夏城方言，戚白作為本地人能聽懂，但江教授就一知半解。

幾分鐘后，江教授連蒙帶猜想他應該是在跟家人打電話。

電話掛斷，大爺沒一會兒又撥通，還是大嗓門，還是說服和鴨，對面的人似乎還是同一個。

大爺聽力似乎出了問題，一直對著老年機重復那幾句話和‘喂’：

“聽到沒得，那服泡到起要爛。”

排隊十分鐘不到，他一連打了三個電話，說的容相同。

電話再次掛斷，旁邊有人忍不住對大爺道：

“楊聾子，人家秀林是村，又不是你家保姆，一大早打電話喊別個去給你晾服喂喂鴨，欠你的啊。”

承溪鎮不大，病人之間基本都互相認識。

被做楊聾子的大爺理直氣壯，高聲道：

“他吃國家的糧，就該為我們這些人民服務。”

那人：“你又不是沒兒，喊你兒子做啊。”

說起自己兒子，大爺笑：“我兒子要上班，哪有空。”

那人接話：“就你兒子那上錘子班，我要是秀林電話都不得接你的。”

大爺：“所以你沒當到。”

大爺和后面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聲音大得不像談，更像吵架。

兩人唾沫橫飛，周圍時不時有人加戰場，戚白怕唾沫星子波及江教授，拉著他的手腕把人換到自己前面。

江鑒之回頭，就見戚白著眉眼看了后面的大爺一眼，心顯然不太好。

隨著他的目看過去，江鑒之低聲問：“怎麼了？”

戚白角向下一瞥，說看見倚老賣老頤氣指使的人不爽。

尊老是傳統德沒錯，但有的人確實不值得付出多余，不管是尊敬還是同。

聽不懂夏城方言的江教授并不了解來龍去脈，聞言又看了排在他們后的大爺一眼。

……

隊伍很快到戚白，在這過程中他一直聽那個楊聾子的大爺洋洋得意跟別人說自己平時如何使喚那些當的村。

他甚至又打了個電話給秀林，得知對方一大早已經幫他放了鴨晾了，心里不但不激，還炫耀般對其他人道：

“看吧，吃國家糧又怎麼樣，就該為我們服務，喊他往東還不是不敢往西。”

聽他這語氣，戚白和其他人一樣，默默地翻了個白眼。

***

一直到戚白和江鑒之從醫院出來，大爺都還在和其他人炫耀自己的‘輝事跡’。

江鑒之問戚白發生什麼了，后者這才想起對方不是夏城人，聽不懂他們這兒的方言。

認識江鑒之以來，江教授表現得太過全知全能，以至于戚白潛意識認為江神什麼都會，這麼久以來，從沒想過給對方翻譯。

戚白簡單地把剛才在醫院的事跟江鑒之說了一遍，隨后總結：

“把自己兒子當個寶，什麼活都舍不得讓兒子做，結果把人大學生村當保姆使喚，一點蒜皮的事打四五個電話……”

還他媽要求對方接到電話后立馬去做。

江鑒之：“……”

他方才也看見了周圍其他人看向那大爺時鄙夷目，是為什麼沒聽懂，現在聽了也覺得匪夷所思。

戚白自顧自跟江教授數自己在剛才那大爺上看到的陋習：

“俗、刻薄、自私、緒化、雙標、虛榮、貪婪、目無旁人……”

瞧見面容清貴的江教授皺眉，戚白眼珠一，忽然又道：

“當然，人無完人，人上或多或都有陋習，我也一樣。”

對上江鑒之的目，戚白眉梢微挑，忍笑改口：

“當然，我們江神不是普通人。”

‘我們江神’四個字一出，江鑒之眸一凝，定定地盯著戚白瞧，好一會兒，江教授才開口問他：

“你和他哪里一樣？”

戚白潛意識是拒絕和剛才那大爺比較，但他盯著江鑒之一張一合的瓣，忽然覺有些——

江教授的形生得好看也好親，打啵時還賊。

像稍的果凍，還是甜的那種……

著江教授，戚白思緒有一秒跑偏，突出的結上下一滾，下意識了干的。

安靜片刻，江鑒之聽見戚白緩緩開口：

“我脾氣不好，懶散不做家務，占有強又雙標，嫌麻煩還是拖延癥晚期。”

戚白一一數過自己的缺點，想起對方的潔癖程度，末了又補了一句：

“還不干凈。”

沒吃完的薯片在茶幾上放到，子退休的理由永遠是找不到另一只，換下來的服能攢兩三天多了一起洗……

幾秒后，想起今早在江鑒之懷里醒來，戚白繼續補：“睡相還不好。”

他諸如此類生活習慣，戚白想應該都是江鑒之看不過眼的。

以前的戚白并不怎麼在意自己在江鑒之心里的形象，現在多了些別的心思，說不在意也不可能。

有些壞習慣能改，但戚白骨子里散漫隨慣了，他清楚自己是什麼狗脾氣，他和江鑒之不管是格還是工作家庭都迥然不同。

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反的。

就兩人目前這況，在有下一步行之前，戚白得先確定江鑒之的態度。

理論大師心眼一套接一套，昨晚確定有好，盡管沒確定下一步是進是退，現在已經暗打探江教授口風。

說完后，戚白對江鑒之笑了一聲，慢悠悠拖長了聲調：

“你看，我有這麼多壞習慣。”

聽了戚白的話，江鑒之垂眸著他沉默片刻，開口問：

“這是誰眼中的你？”

戚白答得很快：“戚白自述。”

江鑒之：“……”

江教授略一搖頭：“我眼中的你不是這樣的。”

千層套路就等江鑒之這一句話，戚白盡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不那麼在意，順勢問：

“那你眼中我是什麼樣？”

江鑒之又不傻，看著就差把‘等夸’兩個字腦門上的人，眼中微浮，角往上抬了抬，眼里有笑意閃過，輕聲他：

“言言。”

戚白先是被江鑒之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笑容晃了眼，接著又被他一句‘言言’砸昏了頭。

迷人眼，迷心竅的戚白開口都慢半拍：“……啊？”

見他呆呆的模樣，江鑒之手指微，終是沒忍住，抬手覆上他腦袋。

“在我眼中，你很好。”

戚白聽見江教授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