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的一次醫用口罩戴在林尤臉上，配著他一白苧衫，進到超市里的時候給葉舟一種時空錯的覺。

葉舟依舊坐在監控室里，他不愿意跟土著打道，不僅是因為要維持人設，更因為他本是個話癆，屬于患有社牛癥的那群人。

就連坐個出租，都能跟司機從頭嘮到尾。

他擔心自己要是跟土著打道，要不了兩個小時就把自己聊個底掉。

這段時間葉舟為了緩解自己的傾訴，每天都會在手機里寫日記。

——正經人誰寫日記啊，可見他現在已經快憋瘋了。

葉舟看著監控里的林尤，第一次發現古代的階級區別原來可以現在外表上。

林尤的手腳細長，個子也更高，雖然因病消瘦，可他目清明，腰直背。

趙二他們卻是扇大的手腳，手指短而，個頭也不高，大約也就一米六出頭，最高的鄭哥看樣子也不到一米七，而且他們行間總帶著惶然，背似乎永遠也不直。

葉舟有些唏噓，古代的階級不僅是份地位的區別。

在現代，哪怕家庭條件不好，但只要能讀書會讀書，考上大學，就能站上更高的起點。

甚至于即便績不好，但只要吃苦耐勞，去工地上干活一個月的工資都不比普通白領低。

人人都有改變命運和自階級的機會，哪怕不改變，也不會認為自己比有錢人低一等，是下等人。

但在這里，階級把人劃分了三六九等，上等人生來就能吃飽穿暖，讀書識字，他們沒有改變命運的力。

而下等人耗盡一生的心，都很難達到家有余糧的生活水平，更別提讀書寫字了。

他們要靠賣力氣生活，所以他們手指短，腳大而平，腦子里思考得最多的就是下一餐吃什麼，明天能不能吃飽飯，他們沒有改變命運的途經。

一旦社會，最先苦的也是他們。

葉舟覺得自己又懂了點東西。

他以前對所謂的階級并沒有直白的。

雖然家里有點小錢，但他從沒覺得自己和家里沒錢的同學有什麼區別。

他們在同一所學校讀書，接同一個老師的教導，做同樣的卷子，報同樣的志愿。

他沒覺得自己比他們強，沒有任何家庭條件帶來的優越。

可在這里，他竟然能清晰的到階級差別，那不是靠個人，或家庭努力能改變的東西。

就像一個龐然巨，死死制著底層勞人民。

越勞，越窮。

·

林尤雖然覺得戴著“口罩”有些悶，但還能接，他很小心，唯恐自己倒什麼東西。

這里的一切對他來說都足夠新奇，無論是帶的推車，還是形狀奇怪用料奇特的貨架，都他大開眼界，他慢悠悠地在超市里的行走，卻并未上手什麼東西。

葉舟發現他并不怎麼觀察放滿食的貨架，跟趙二他們截然不同。

林尤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鋼制品和鐵制品上，他在保溫杯的貨架旁站了很久，直到葉舟都沒什麼耐心，準備轉移視線玩會兒游戲的時候，他才拿起了一個保溫杯。

他輕輕敲了下外殼，眉頭微皺，過了好一會兒才舒緩開來。

玻璃制品他也很興趣，倒是瓷完全不興趣。

雖然葉舟沒見過這個時代的瓷，但是可想而知，不管是花紋質量，應該都不會比他超市里這些量產的瓷差。

林尤從早晨逛到夜晚，最終什麼都沒拿。

等著從他上掙一筆的葉舟：“……”

拿著對講機的草兒娘在接到葉舟的指示后戴上口罩，直直地朝林尤走去，在距離對方兩米的地方停下，沒看林尤的臉，之前林尤坐著的時候還敢看他，他現在站著，便不敢直視他。

草兒娘問：“公子為何不挑點東西？”

學著公子，以前沒見過林尤這樣的人，私下里都貴人。

林尤笑道：“林某無長。”

他沒什麼東西能獻給神仙，唯有這條命，可這條命另有安排，不敢輕易出手。

草兒娘看向林尤的頭頂：“公子所戴之冠不肯獻于仙人？”

林尤愣了愣。

草兒娘怪道：“公子不曾過窮。”

林尤拱手道：“是林某著相了。”

他取下牙冠給草兒娘，披散了一頭烏黑長發，臉上出兩分笑意來。

草兒娘接過牙冠，這樣的東西沒見過，也不知道價值，只看做工細就知道肯定不便宜。

不過現在已經“超然世外”，不再覺得這樣的東西多麼珍貴。

畢竟都能用“水晶杯”喝水了！皇帝老爺都沒見過的好東西多！

林尤出牙冠后先去拿了一頭繩，把自己的頭發隨意扎起來，扎了個高馬尾。

他上沒有跳蚤，可能是因為趕路途中他基本都一個人待在馬車里的緣故，草兒娘檢查過后也就沒有強制要求他戴浴帽。

他沒有拿易碎品，知道路上護不住，而是拿了一些小工藝品和塑料制品。

還有一整盒的針——這個小玩意他拿得最多。

葉舟有些不明白，還專門問了草兒娘。

草兒娘在監控室里給葉舟解釋：“仙人，針可不易得，逃荒前我家就沒針，只能找人借，還要花糧食呢！”

“您想啊，鐵制針，得經過多次捶打？制一枚可得廢不枚。”

“只有有錢人家的太太小姐才能學繡活呢！”

線不易得，針也不易得，越小的東西制起來反而越艱難，報廢的幾率也更大。

草兒娘小聲說：“家里攢的蛋換銅板，得攢幾個月才能買一枚針。”

“那個林公子選了針，可比那些人有眼。”

葉舟沒想到古代資貧乏到了這個地步，他有些好奇地問：“你們不趕集嗎？”

草兒娘眼睛一亮，沒想到仙人還知道趕集，連說：“趕的趕的，也不是回回都去，我那人，商人老爺們不來，就算老爺們來了，咱們這些人也買不起多東西。”

“集市上都有些什麼？”葉舟托著下問。

他現在在草兒娘面前已經自如了很多，可能是因為他知道草兒娘看他的時候總戴著比城墻還厚的濾鏡，不用擔心餡。

草兒娘想了想，邊想邊說：“無非是油鹽醬醋之類的東西，也有土布，不過買布的人，要不是服爛的實在不能穿，沒人愿意花錢去扯布，也有賣的！不過得早點去，否則都被買了，只剩下沒什麼油水的瘦。”

如今草兒娘不缺和油水，提起的時候不再像之前一樣狂咽唾沫。

葉舟：“沒有值錢的東西？首飾？胭脂之類的？”

草兒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家的給我買過首飾。”

葉舟看著。

草兒娘：“紅頭繩，可紅了。”

葉舟：“……”

草兒娘：“在我那，誰出嫁的時候能穿紅裳，哪怕是半舊的，那也是十里八村的面人家了！”

這輩子最大的憾就是出嫁的時候沒能尋到一紅裳。

那時還是十六歲的小姑娘，穿著一青的新，懷里抱著一個小包袱，被父母送出了門，跟著等在家門口的丈夫離開。

沒有婚宴，沒有儀式，一新服已經是最隆重的東西了。

葉舟笑道：“怪不得你穿紅子。”

草兒娘選的沙灘都是紅占多數的子。

如果換一個人這麼說，草兒娘必然覺得恥，可仙人這麼說，草兒娘便不覺恥。

草兒娘低著頭，葉舟沖說：“去休息吧。”

他得去收錢了。

選好了東西的林尤推著推車在雇員們的引導下來到了收銀臺前。

他看著桌上的鐵疙瘩，看不懂這玩意是干什麼的，但不妨礙他一直盯著看。

葉舟出來的時候，林尤才收回視線。

林尤幻想過仙人的長相——在他看來，仙人應當是道長的模樣，一頭銀發如瀑，蓄著白須，手持一柄拂塵，清高冷漠，視世間萬于無。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仙人看起來竟然是個年人！

沒有長發，也沒有白須，他長玉立，雙目神熠熠，白若玉，氣質斐然。

致得像名門世家出的公子。

但他又與名門世家的公子截然不同。

林尤說不上來究竟哪里不同，但只要看見他，便知他不是這世上的人。

只是仙人的這一頭短發……實在他有些難。

林尤這次干凈利落地跪了。

他跪過父母，跪過君師，跪過神佛，膝蓋沒那麼金貴。

葉舟已經習慣了，他雙眸低垂，輕聲說：“不必跪，起來吧。”

說完就走向收銀臺后。

林尤等了一會兒，這才緩慢地站起來。

仙人有仙法，青春永駐顯然不是難事，雖然有一張尤顯稚的面孔，但說不定已經活了上千年，對凡人的禮儀并不在乎。

這才仙人應有的品格，而不是那些裝神弄鬼的道士仙師，打著神仙的幌子，卻要人間極樂。

完全沒覺得自己有仙人品格的葉舟正在愉快的掃碼。

這個冠值不錢！

葉舟這次沒有直接把冠換錢，而是收進了倉庫。

系統還是靈活的，他收來的東西可以按照當地價換錢，也可以收倉庫，之后再去別的位面轉手買賣。

如果他不是被強行帶來的話，這個易系統還算良心。

要是眼前這位公子哥能把服也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