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剛過來的還是已經在場的人,全都被這一幕震撼住，仿佛這一刻才真正認識顧長逸。

正有人想說話，卻發現前面的穆冰瑩雙一，捂著心臟往下,所有人立馬著喊著往前沖。

但有人比他們更快,及時沖過去接住穆冰瑩的,將抱在懷里。

穆冰瑩失去意識前,聞到一陣濃重的腥味，恢復意識后，聞到的還是那腥味,還沒睜開雙眼，眉頭就擰在了一起。

“瑩瑩？”

顧長逸在試探，聲音里充滿恐慌與擔心。

穆冰瑩掀開沉重的眼皮,對上他充的瞳孔。

他臉上的跡已經干涸,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還沒有洗去。

“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顧長逸眼里浮現欣喜，但是里面的擔憂仍然沒有褪去，“你在大隊醫務室,嬸子說大隊醫生比公社醫生還要了解你的，給你吃了穩心丸，又吊了鹽水。”

穆冰瑩轉頭看向窗戶外面，發現外面明,詫異問：“天亮了？”

“不止天亮了,都中午了。”顧長逸倒了杯溫水在搪瓷缸里,“你聲音有些沙啞,睡了這麼久了,喝點水潤潤嗓子。”

穆冰瑩還有點糊涂,然而嗓子確實很干很疼，撐著床板坐起來，接過水杯喝了好幾口，這才發現上蓋著的被子也是自己家里的，“我媽呢？”

“嬸子昨天晚上也守了你大半宿，沒怎麼睡，早上我讓回去補覺了，正好等下順便給你帶烏湯過來。”顧長逸擔心看著，“對不起，嚇到你了。”

看到媳婦倒下去的那一刻，顧長逸特別后悔為了多觀察，沒早點解決那頭野豬，沒考慮到山下人的焦急心。

“你先去洗個臉。”看他的樣子，不用再問是不是一夜沒睡，又是不是一直守在這里，這些看他臉上的痕，充的眼眶，下上冒出的青胡茬，已經顯而易見，穆冰瑩于心，“等你洗完我們再聊。”

“好。”顧長逸知道自己什麼樣子，刀尖野豬后頸，飛濺出來的全都噴在他的上，一晚上全都在盯著媳婦，本沒想過去洗一洗，哪怕有人人提醒，他也只是搖了搖頭，連話都不想說，更不想離開病床一步。

走到門后，架子上的洗臉盆里有水，顧長逸直接將臉埋進盆里擺了擺頭，雙手再用力了，清澈的水頓時變得渾濁，灼熱的眼眶卻變得舒服很多。

等洗完了回過頭，發現媳婦已經下床了，顧長逸趕忙走過去扶著，“好了？”

穆冰瑩“嗯”了一聲，“俗話說久病醫，對我自己的老病，我很了解，只要吃了穩心丸，再休息休息就可以緩過來了。”

顧長逸搶在之前把被子疊起來，“嬸子應該在給你送烏湯來的路上了，要不要吃完飯再回去？”

“我想回去洗一洗，這邊什麼都沒有。”穆冰瑩又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水，理了理頭發，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我現在能出去見人？”

“能，怎麼不能。”顧長逸笑看，“你睡覺老實，不。”

穆冰瑩低頭一笑，看見他軍裝上也有跡，“裁鋪就在旁邊，服應該已經做好了，正好咱們可以帶回去。”

“好，要不然你先在這等著，我過去拿？”

“真的沒事了，躺了這麼久，我也想出去走走。”

“喊醫生過來看一下，他說沒事咱們再回去。”

等醫生看完，兩人抱著被子剛走出大隊醫務室。

小時候經常發病，長大了才好一些，大隊醫生最了解的，沒有往公社醫院和縣醫院送，就說明的沒什麼問題，更多是因為到了接連刺激，心幾次起伏波太大，又差點經歷生死，所以才承不住暈了過去，

“怎麼起來了？”董桂紅手里拎著籃子，籃子上面蓋了一塊布，里面裝著飯。

“好了，回家洗洗再吃飯。”穆冰瑩觀察母親神不是很好，“媽，您睡了麼？”

“睡了一會，那先回去，回去再吃。”董桂紅看兩人拐的方向不是往家里去的，“你們是要去哪里？”

“打算去裁鋪拿做好的服。”

但心里原本是打算拿好服之后，讓他回去洗澡，“你不，拿完服吃飯然后回去洗澡睡覺，還是先去洗個澡，再過來吃？”

“昨天晚上在你床邊瞇了一會，現在還不困。”

顧長逸低頭看了眼上的跡，天氣熱，昨天晚上又出了不汗，再不洗就有味了，“拿完服，我先回去洗澡。”

三人一起來到裁鋪，大隊老裁一看到顧長逸就出了笑容。

昨天晚上全村人都去參加捕蛙比賽了，他也不例外，還跟著去山上看打鳥，雖然后來抓野豬，他因為年紀大被送下山了，但是小顧勇猛斬殺野豬的事，傳遍了整個村子，他都清楚了，看著般配的兩個人，就像是看著自己家閨婿似的滿意。

“冰瑩，你找到一個好對象啊，村里就你眼好。”

穆冰瑩笑了笑，把服都拿過來，一般做完服是要在鋪子里試穿一下，看合不合，但今天兩人上都不太干凈，便直接拿著服走人，打算洗完澡再換。

一路上又遇到許多村民，每個人見到們，都會主湊上來說兩句話，主是想和顧長逸多說兩句話。

尤其是年輕小伙子，跟顧長逸說話時，滿臉崇拜，爭著搶著要多說幾句，大姑娘就更別提了，走過去了，還要回頭看上他一眼，然后再用羨慕的眼神看向穆冰瑩。

村里人這次上趕著過來，和之前那次他父母來上趕著過來完全不一樣，這次完全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發自心崇拜他。

當又有一個大姑娘走過去，穆冰瑩再次收到這樣的視線，忍不住笑出聲，“一覺醒來，你都電影明星了。”

“可不是。”董桂紅自豪得很，“昨天晚上你一倒下，小顧就抱著你走了，都不知道他們從山上下來，說了多小顧的好話，我看那些男人都恨不得自己就變小顧，連穆炎都不得意了，一口一個我姐夫怎麼怎麼樣。”

經過昨晚的事，看到小顧那麼張瑩瑩，們全家人對于小顧都沒什麼可不放心的，就等著兩人結婚了。

當聽到自己被他抱著走以后，穆冰瑩就聽不進媽后面說的話了，也不好意思再去看男人的臉，心里萌生出一種幸好失去意識了，否則當時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連忙轉移話題，“那頭野豬了？”

顧長逸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抬家里去了，早上你爸和大隊殺豬的老三給宰了，現在正在那卸呢，這豬是真的重。”董桂紅說起這件事，看向婿，“小顧，他們都說你昨晚出力最多，這野豬算你贏，所以搬咱家來了，你看怎麼理？”

“我出力沒他們多，怎麼理嬸子說了算吧。”

“我是覺得那個賭不能那麼算，你們六個人都上去追著打了老半天，都應該有功勞，但是穆炎這次居然說什麼都不肯要，穆暉他們也說應該算你的。”

董桂紅看著小兩口，“我打算先腌上，等你們結婚的時候，把這頭豬拿出來做喜宴，讓全村人都能吃上，昨晚除了你們六個人辛苦了，村里人也都被折騰得夠嗆。”

穆冰瑩剛想說話，顧長逸就笑著道：“嬸子說得對，我看這麼做可以。”

董桂紅還想問，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想了想又把話咽了回去，這才剛訂親，還是讓小兩口多相相，他們自己要到了，自然就會急了，不過，還是拐著彎說了一句，“天熱，就算拿鹽腌上，也不經放。”

穆冰瑩聽出來媽的意思，垂下頭沒說話。顧長逸倒是想說，但看到媳婦頭低下去了，沒在這個時候說。

回到家里，已經中午了，家里人都在。

穆冰瑩被噓寒問暖了許久，表示自己想洗澡洗漱，洗完了再吃飯。

“大鍋里燒著水，爐子上也有熱水，暖水瓶里都灌滿了，知道你干凈，一回來肯定要洗澡。”王雨娟看向顧長逸，“小顧要麼也在家里洗得了，我拿江波的服給你穿。”

“不用，我去農場那邊洗，還得刮胡子。”

顧長逸連忙拿起做好的新服走人，走了一半又退了回來，退到穆冰瑩邊低聲說：“等下我們一起穿水綠襯衫？”

“啊？”穆冰瑩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看家里面人，“這時候穿新服？不是留著結婚穿的嗎？”

“你不是還做了一件水格子襯衫？結婚時候你穿那個，今天我們一起穿水綠襯衫。”顧長逸找了一個借口，“贏了比賽可以去撈稻花魚，我想吃，等下我們換上新服一起去稻田。”

“既然要去撈魚，干嘛還要穿新服？那不是會弄臟了？”穆冰瑩不敢看家里人的眼神，有點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顧長逸：“服做了不就是為了馬上穿，我等下想和你穿一樣的服走出去。”

穆冰瑩擰著角，過了好半天，才點了點頭。

他說這句話時語氣帶著讓完全無法拒絕的懇求，一旦拒絕他，心里仿佛就會生出強烈的罪惡。

顧長逸眉間的疲憊消失了，眼里出現笑意，拿著服道：“那我走了，等會見。”

看兩人總算用正常聲音說話了，董桂紅咳了咳，“洗完就趕過來吃飯，烏湯里已經下了面條，久了就糊了。”

“好，知道了嬸子，我一會就過來。”

等人走了，穆冰瑩也沒覺得多自在。

全家人雖沒盯著看，但臉上都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一看到，就覺渾爬滿了小螞蟻，說難也不是難，但就是不自在。

連忙拿著服去房間，準備洗澡。

拿了大木盆放在屋里，又拿鐵桶去廚房裝了幾瓢熱水，再往里添熱水調兌到合適的溫度。

“我幫你拎。”王雨娟拎起水桶就往外走，“你先洗澡還是先洗頭？”

“先洗頭吧。”

“那你洗，我幫你舀水沖。”

有人幫忙，穆冰瑩便拿了搪瓷盆到井臺，先舀了溫度適中的水到盆里，今天太臨時，沒有時間提前熬制茶籽皂角，便拿出很用的洗頭膏，解開發辮，彎著腰蹲下，先打一遍頭發，再挖了些洗頭膏均勻抹在頭上，出綿細膩的泡沫。

泡沫一出來，穆冰瑩就閉著眼睛，生怕睜開一條，泡沫就會流到眼睛里，造酸疼。

“嫂子，幫我舀水沖一下。”

“準備著呢，低頭。”

穆冰瑩將頭垂到盆外面去，等到溫熱的水流淋到頭皮上，連忙繼續著頭發，順便將流淌到額前的熱水抹開。

頭發長，沖洗了三四瓢水，黏膩的泡沫被沖走了，頭發變得清爽干凈。

穆冰瑩將頭發握在一起，擰干了水分，再接過嫂子遞過來的巾干，“謝謝嫂子。”

“水了一半了，我再給你兌點水進去。”王雨娟轉從廚房拎了暖水壺出來，倒在桶里，再從井臺的涼水桶里舀了冷水兌進去，不等小姑子說話，便直接拎到耳房，出來后叮囑，“你還得好好休息，不能干重活，等下洗完了喊一聲，我幫你把洗澡水端出來倒掉。”

“好，我知道了。”

穆冰瑩將頭發上水分得差不多了，用巾包起來，從晾繩上拿了洗澡巾，走進房間。

將鐵桶里的水倒進大木盆里，拿了香皂放在旁邊，了服洗澡。

繃的神，到熱水以后才開始真正松懈，一晚上到的驚嚇與刺激，仿佛也隨著澆在上的熱水緩緩流下，融化在盆里，消失不見。

穆冰瑩洗了好一會，才拿了巾子。

穿上小服后，看到床上疊放在一起的新服，猶豫了兩秒，還是拿起水綠襯衫穿在上。

的確良，沒有想象中舒適，尤其剛洗完澡，哪怕干了水分，仍然有熱氣，覺很悶熱，沒有純棉氣。

“這麼不舒服，為什麼賣這麼貴，還被這麼多人喜歡，搶著買。”

穆冰瑩扣上扣子，穿上新做的子，站到后窗前，看著玻璃上的倒影，發現服版型括，和純棉做出來的服一點都不一樣，顯得人格外神，而且即使玻璃上的影子不清晰，也能看出來服特別鮮亮，襯得人充滿活力。

看到這樣的自己，穆冰瑩覺心前所未有的愉悅，總算懂得這種布料的好。

拿著巾又使勁了幾遍頭發，怕里面殘余的水分滴到新服上，等到頭發被得已經開始躁了，才停下來，用梳子梳順。

一打開門便看到院子里站著的一抹綠，不同于軍裝的冷，這抹綠就像是驕之下的白楊樹，風華正茂，仿佛風一吹就能聞見朝氣蓬的清爽味道。

“喲，咱們家這小兩口，以后得生出多好看的孩子來啊！”

聽到王雨娟的話，顧長逸往耳房門口看過去，眼神頓了頓，角翹了起來。

媳婦披散著長發，穿著這一水綠襯衫，就像是一株夏日新荷，清幽潔凈，只要看著，便覺得消了暑，燥熱與煩悶全不復存在了。

“真好看，到底是的確良，瑩瑩，你可真好看。”走出去要是被李紅姝看到了，得讓這輩子都抬不起來頭，王雨娟笑著走過去，“我來幫你倒水。”

“嫂子，我來吧。”

顧長逸快步超過王雨娟，走進耳房。

“不用！”穆冰瑩剛才先是看他看愣了，接著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頭，男人走的太快，一進房間才反應過來換下來的服還沒收，正堆在旁邊的凳子上，頓時急得出聲。

但仍然反應得慢了，顧長逸已經走進屋里，還明顯看到他的背影僵了一瞬。

穆冰瑩渾發燙，覺剛洗的澡都白洗了，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只怪男人沖的太快，都沒提前問一下，要是問了，肯定不讓進的，不說這些服，就是剛洗完的洗澡水，也絕不能讓他去倒的！

顧長逸一進來聞到滿屋子香味就覺出不對了，剛瞟到椅子上換下來的服，耳邊就聽到媳婦急切的聲，更覺得自己魯莽了。

不用回頭，都能想象出來媳婦得急紅了臉。

這個時候，顧長逸該趕想辦法解決此時的尷尬，但他卻在想媳婦剛才穿著綠襯衫的樣子，如果臉頰再變得撲撲，是不是就像池塘里的小荷才尖尖角一樣

顧長逸彎腰端起洗澡盆，轉過先看了一眼媳婦，果然如他想象一樣清好看，他鎮定說：“醫生說了讓你這兩天別干重活，這麼重的盆，還是我來搬。”

穆冰瑩頭快垂到口了，避開他的視線，就算他的聲音很正經，渾的燥意也毫沒有減。

等男人一走到井臺，便沖進房間，沖進來的時候是抱著一希的，等看到自己的小服堆放在襯衫上面，頓時覺有一團大火快把燒化了，只想挖個把自己埋進去。聽到外面倒水的聲音，穆冰瑩上前把服卷起來，放到旁邊籃子里。

太后悔剛才沒用洗澡水直接把服給洗了。

后悔不洗也沒把臟服好好放在籃子里，堆在凳子上就跑出去。

還后悔剛才耳朵不好使，怎麼顧長逸來了，一點靜都沒有聽到。

“瑩瑩，小顧都來了，你還不出來吃飯！”

正當穆冰瑩快把頭發揪斷時，外面傳來媽的聲音，蔫應了一聲，“知道了。”

“怎麼了這是？聲音不對啊，是又不舒服了？”

“來了！”穆冰瑩聽到媽往這邊來的腳步聲，揚聲應了一句，破罐子破摔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又‘砰’地一下撞上男人邦邦的口。

穆冰瑩捂著頭往旁邊踉蹌兩步，顧長逸急忙手扶住的胳膊，“對不起，我沒注意你從旁邊出來，還以為你又不舒服了，走得急了點。”

“沒事，沒事。”穆冰瑩覺被他抓著的地方，皮都要灼傷了，放下捂著的胳膊，順便躲開他的手，“了，吃飯。”

顧長逸看著媳婦小跑著離開，笑得出一排干凈白皙的牙齒。

兩人先后進堂屋。

“前面那一鍋面都糊了，我撈出來留著晚上我跟你爸吃，剛給你們重新下了一鍋，趕吃。”董桂紅將碗筷放在桌子上，幫兩人盛飯。

“干嘛還重新下一鍋。”掛面也是白面，能吃上就很好了，糊了只是口差一些罷了，但是都重新下好端上來了，穆冰瑩就是隨口一說，找個由頭說話，讓自己不那麼尷尬。

“烏是小顧拿來的，下頭一鍋面還能讓人吃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