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冰瑩想， 現在讓不看報紙，不看稿紙去說，都不一定能一字不差說出來，顧長逸卻全程稿， 一字不差， 完完整整將暴風雪上山那一段讀出來了。

背誦到找到南燕的那一刻，季非白的小提琴也拉得慷慨激昂， 將院子里的掌聲帶到最高， 好聲傳遍整個玫瑰島。

當小提琴聲緩慢截止，顧長逸沖著大家鞠了一躬謝幕， 剛停下的掌聲再次熱烈響起， 桌子邊每個人早早就站起來了，高毅和何開亮一起走過去，朝著顧長逸肩膀各錘了一拳。

“長逸，你小子眼里真就是剩下你媳婦了吧！”

“人媳婦拿得出手啊， 方方面面都拿得出手，你小子行啊！”

“首長，你太浪漫了。”

院角的一群戰士趁機鼓著掌走過來，連聲贊嘆：

“首長跟嫂子真是才郎貌，般配得很啊！”

“姐夫， 你可真行，我等著聽俄語歌， 還跟段嘉祥打賭了， 結果你居然讀文章！”

“我總算知道了為什麼有些人有媳婦，有些人連對象都沒談過了！”

“讀得真好， 比收音機里讀的還要好， 緒更飽滿呢！”

顧長逸這會心好， 看著他們私自過來，沒有發火，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隨便坐著吃，一群戰士立馬歡呼出聲，目的達了！

穆德厚隔著老遠看到婿這樣，臉上笑開了花，沒再走近，跟著一群連聲夸贊婿的工人返回去了。

“唉呀呀。”曹丑牛舉著手在顧長逸眼前鼓掌，“真想不到啊，以前我還以為咱團長是個實心的冷疙瘩，對于男關系這上面，那是不著一溫度，沒想到啊沒想到，原來是沒找對人！”

“可不是，看把我們小穆給激地，臉頰紅撲撲的，眼淚都快漲出來了。”張婉打趣著穆冰瑩，“誰說咱玫瑰島沒有玫瑰，這個人，這張臉就是島上開得最艷的玫瑰，還是長年不敗款！”

穆冰瑩臉頰更熱了，眼神躲閃著大家，卻離不開顧長逸，一路看著他在大家的歡聲笑語下，回歸座位。

要不是人多，穆冰瑩真想撲進他懷里去。

“你這眼神很不正經啊，穆冰瑩同志。”顧長逸忍住想媳婦臉的沖，改握住冰涼的啤酒杯，舉杯和大家撞，而后仰頭一飲而盡。

“別喝這麼猛，天涼了。”穆冰瑩夾了羊排放到他碗里，羊溫，可以暖。

顧長逸沒用筷子，直接用手拿起了羊排咬了一大口，轉頭看著媳婦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撲閃撲閃的亮，笑著道：“你是這里最有才華的人。”

穆冰瑩心里一片，“是你人眼里出西施。”

顧長逸稍微湊近：“西施哪能比得上你。”

“一羊味。”穆冰瑩角揚高，“我給你盛一碗芝莉做的土豆蘑菇飯，你們肚子里全是酒，不吃飯，半夜就得了。”

張婉看著穆冰瑩盛飯，起吆喝著：“你們都別吹牛了，時間不早了，趕吃點主食，散場回家。”

一鍋土豆蘑菇飯很快被分完，正在興頭上的人，隨著碗里的土豆飯空掉，緒跟著恢復平穩，還剩下一些余味，需要回家路上慢慢消散。

桌子上的其他菜，被后來的戰士們一掃而，就像是蝗蟲過境，寸草不生。

“鹵水都沒幾塊了。”穆炎看著穆冰瑩，“冰瑩，你有沒有給我們留一點？”

傅景蕭和段嘉祥立馬抬頭眼看著穆冰瑩。

穆冰瑩指了指廚房，“在柜臺上。”

話音剛落，離廳門最近的戰士直接沖了進去，三人罵了句臟話，跟著沖進去，沒幾秒廚房里就傳來“砰砰鏘鏘”打架般的聲音。

喬遷宴結束了，部隊的戰士家屬們都是勤快人，大院的孩子們平時懶得很，父母都不，但在穆冰瑩這里，特別勤快，就連三歲小的都主搶著搬凳子干活。

聚餐完之后，院子恢復干凈整齊，人群慢慢散去，剩下穆冰瑩和顧長逸兩人在家。

關上院門，顧長逸牽著穆冰瑩的手往屋子里走，“媳婦辛苦了。”

穆冰瑩雙手握住他的手掌，跟著他往東院走，“還好啦，我只是做了一兩道菜而已，能吃得這麼開心，是大家一起努力。”

“我不是說今晚吃飯。”

顧長逸在玫瑰花叢前止住腳步，攬住穆冰瑩肩膀，仰頭看著二層小樓房，夜晚沒有那麼明艷了，墻壁上掛著兩盞白鏤空鐵藝燈，與月一起將小樓照得格外溫馨，也讓兩人心里變得特別踏實滿足。

“媳婦，辛苦了。”顧長逸低頭吻住穆冰瑩的發頂，雙手環抱住，“上島以后我就忙著特戰篩選的事，屋子裝修都是你一個人忙，我幾乎沒有幫上任何忙。”

“怎麼沒有。”穆冰瑩側靠在他的懷里，“要沒有你，我暫時也住不上這麼好的樓房，這麼大的院子，沒有你點頭，也就沒有謝工頭的完配合，雖然瑣碎事是煩，要不斷重復更改，但是有你在其中的幫助，我已經輕松太多了，否則哪能這麼快就住上新房。”

聽到媳婦的認可，顧長逸心里自然熨帖，他彎腰將媳婦橫抱起來，“怎麼住不上，我媳婦現在可是個小富婆，別說二層小樓房，二十層大廈都住得起。”

“你就吹牛，想要住上大廈，我得再寫十本《南燕》才有可能。”穆冰瑩抱住他的脖頸，“你把我抱起來干什麼？”

“去新房啊。”顧長逸抱著穆冰瑩穿過客廳，走上樓梯，來到二樓。

整個二樓除了臺，穆冰瑩選擇通鋪原木木地板，房頂用房梁作為裝飾，除了房間書房擺上了家，客廳和其他房間都還空著，但是床架都在門后，等有空了，組裝上就是一張木床。

兩人像第一次去大院一樣，穆冰瑩被顧長逸抱著進臥室。

這一次，穆冰瑩心里有了濃濃地歸屬，閉上眼睛，屋里的柜化妝桌床頭柜，角落里擺放的置架小箱子，全都一清二楚，就連地板底下鋪了什麼，心里都有數，沒有一陌生。

“媳婦真有品味。”顧長逸打量著套白家，看上去低調不顯眼，細細觀察全是心巧思，線條五金配件全都是用心挑選比對，期間來來回回不知道更改了多次。

米灰窗簾，看垂墜就知道島上任何一家都比不上，這些都不是那些年紀不小的男工人可以想得出來的。

穆冰瑩忙了一天還沒有洗澡，看他要把自己往床上放，掙扎著下來，“浴缸還沒送來，在碼頭，人家也不能上來安裝，這個你得想個辦法。”

顧長逸轉走到浴室，洗手臺淋浴間布局跟大院家里差不多，就是都是以白為主，地上鋪著小花磚，看起來明亮寬敞又清新，“沒問題，我明天就去弄，媳婦，我們一起洗澡吧。”

“誰要跟你一起洗。” 穆冰瑩想到今晚他當著眾人的面朗誦，心里又忍不住一，“早上急急忙忙搬進來，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床都還沒鋪好呢。”

顧長逸扶著門框，看著客廳地板上擺滿了東西，卷起袖子往外走，“我來收拾，你坐著休息，指點我。”

“我不累，一直坐著看你們表演。”

穆冰瑩跟著走出來，“以后不要穿著下面的鞋子上來，到樓上我們就換拖鞋。”

“進樓下客廳就可以換鞋啊。”顧長逸掉鞋子，赤著腳在木地板上走路，來回走了幾次，抬頭看著媳婦裝修好的新家，心里也跟著生出濃濃地滿足，“現在布置起來還很有束縛，等時局好了，你可以再重新裝修一次，布置出你最喜歡的房子。”

聽了這話，穆冰瑩停下手上的作，走到書房門口，打開門開燈，整墻書架映眼前，上面還沒有擺上最想擺的書，但每一次開門，都讓心一，“已經很好了，最好了，每個地方我都暗藏玄機，別人看不到，我自己很滿足。”

書桌朝著窗戶，桌子上擺著一盞小臺燈，白瓷茶杯，筆筒里放著兩支鉛筆和一個薄薄的紅小文刀，稿紙都收在屜里，常用來寫作的椅子，了一個淺綠坐墊和靠墊放在上面，為沉悶的書房增添活力。

去年還要上山，躲在荒郊野外看書，今年已經有了獨立的書房，一整墻書架，獨立的書桌，窗外還是藍天大海，海鷗椰子樹，想要看書，樓下還有寬敞的客廳，寬敞的沙發，落地窗外還有一院子玫瑰花。

穆冰瑩長舒一口氣，角含著微笑，想起郝從云總說的那一句話，他們熬出來了。

但先把拉出來，給予這些的人，是顧長逸。

穆冰瑩沒有回頭，直接向后靠，靠近了他溫暖堅韌的懷抱，仰頭親了親他的下，“謝謝你，老公。”

“別勾引我啊。”顧長逸抱的腰，“剛說要干活呢。”

穆冰瑩笑出聲，抓著他的手往客廳走，“繼續干活。”

……

收拾了兩天，將家里都規整擺放好，還沒來得及慢下來，就要出島了。

一是木工都做完活了，爸和八叔要回村，二是軍區審計調查出吳強志不止在島上占小便宜這事，牽出數樁事件，顧長逸都被軍區召喚回去，再作詳細調查。

第三件事便是文工團要選演員的事。

一早上，穆冰瑩還在吃早飯，爸和八叔就背上蛇皮袋在院門口等著，島上人都看出來他們想要回家的迫切心。

穆炎和穆暉上了島，工資沒法寄回去，這次兩人各自了五十塊錢和一沓子票到手上，讓帶回家給父母用。

兩人大約不到三十塊一個月，兩個多月拿出來五十塊，真是非常節省，幾乎就沒花一錢過。

有了顧長逸跟著一起，出了島就方便多了。

穆冰瑩想要先回一趟穆溪村，讓顧長逸先回大院，他不肯，說是只需要先個文件，過兩天才能出結果，開批評大會。

“那你先去送，島上供銷社東西有限，我們再去一趟市里供銷社，等你忙完了，來找我們。”

“行，我很快就來。”

兩個月，穆德厚和穆八叔也各自領到了七十多塊工錢，還給了不票子，正想買點什麼帶回家，聽到要去供銷社，特別積極，沒了先前急吼吼要往穆溪村趕的急勁。

九點點多，正是采購的點，供銷社滿了人。

穆冰瑩沒有要跟父親在一個柜臺買，說了等下在門口集合，便各自買各自的去了。

父母的床單枕巾都用了很多年的了，穆冰瑩挑了幾個時興花，給父母的買了，也給哥嫂的買了。

買了一些剛出爐的點心，買了和排骨，媽還沒穿過的確良，嫂子也沒穿過，兩人上次有了一件亮布新襯衫，是那麼高興，當寶貝似的輕易舍不得穿，正好有合適的藍豎紋和紫格子布，便買了。

因為天冷了，夏天賣得最好的的確良，就沒那麼搶手了，才能出現隨便挑。

的確良不要布票，穆冰瑩上布票現在不，除了自己服，顧長逸在島上幾乎都穿軍裝，原先做的綠襯衫白襯衫，一回都沒過，每個月每個季度，軍區都發布票，報社那邊也給算上，只會比員工多，不會比員工。

所以給自己買了淺棕厚布，準備做外套，買了仿照軍裝的暗綠厚布，給哥和壯壯做外套子穿，又買了深灰布，多買了幾尺，媽和嫂子都能用。

一到了冬天，本來就灰撲撲的村里，更不會有人穿亮。

暗綠布最貴，八一尺，外套的布六一尺，深灰厚布很常見，比薄布貴一些，兩七一尺。

供銷社有賣線，穆冰瑩又挑了黑，米，棗紅，杏，深藍買了幾樣，除了給娘家人一些，也打算有空親手給顧長逸，還有顧家三位長輩織點什麼。

婆婆聽說過幾次，現在國家在港口開辦了自由市場，有很多港貨品，一直讓去逛逛。

上次回家，媽一直說脆皮鴿有多好吃，穆冰瑩去國營飯店買了六只，鴿子不大，一個吃完肚子都沒什麼覺，

顧長逸來的確實很快，還沒買完，就突然無聲無息出現在邊，把買的東西都拎過去，著實嚇了一跳，還以為遇上了小。

“你鬧鬼呢。”

“鬼能給你拎東西？穆冰瑩同志，你怎麼滿腦子鬼神論。”

穆冰瑩斜瞪他一眼，從他手上拎回來一些東西，不然那些袋子太重會勒到他的手指。

集合的時候，穆德厚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怎麼又買了這麼多東西！”

穆冰瑩看著他爸手上拎著的兩袋面，忍不住笑了笑，“不多了，早就想買東西回家了，上島忙著房子，耽擱兩個多月。”

當時拿到兩三萬塊錢，就想趕回家跟媽分，看家里有什麼缺的用的全補上，只是剛好遇上特戰營進島，沒回。

后來幾次出來送稿子，買材料，都是急急忙忙就坐船回去了，這下總算趕上了。

買都買好了，穆德厚什麼也沒說，搖了搖頭，將東西放到車后備箱，一起往穆溪村出發。

久違的公社，久違的村口。

不但穆德厚激，穆冰瑩心里也跟著有點小激，這還是長這麼大，離開最久的時間。

來之前，往公社打過電話，一到村口，發現圍了好多人，連在公社當主任的小叔都在。

“我們就在這里下。”穆八叔趴在窗口上，已經忍不住要跳車的覺了。

顧長逸將車一停下，后門就被打開，穆八叔和穆德厚先后下車。

村支書滿臉笑容迎上來，半路被董桂紅超了，朝著兒揮手， “瑩瑩，別熄火，你們直接開到家門口，別在這墨跡。”

穆冰瑩輕笑出聲，“媽，那我們家門口見。”

“哎，快去！”董桂紅一早上特地沒去干活，就在這等著兒，怕他們一到村口就被攔住，不得不下來招呼人，眼看到家門口了，半天時間過去，還到不了家門口，時間都給墨跡在村口了。

“對對，聽你媽的，我們都去家門口坐。”村支書笑得比以前還要熱，一看就有好事。

兩人沒做停留，直接開到家里。

“小姑，小姑夫！”

壯壯明顯長高了，兩個月不見，一點生分的覺都沒有，還有點眼淚汪汪的撲到穆冰瑩上。

“這孩子，就跟你小姑親。”王雨娟在家做飯，一出來就看到這一幕，心里沒有一點不爽，反而特別樂意孩子跟小姑子親，不親的才傻，可生不出來那樣的傻孩子，“瑩瑩，你曬黑了啊！”

穆冰瑩拿東西的手一頓，回家產生的雀躍稍微褪卻了那麼一些些。

顧長逸看到媳婦被扎心的樣子，接過手里的東西，“不黑，你永遠是穆溪村最漂亮的那枝花。”

“說的好土。”穆冰瑩上嫌棄著，臉上掀起了笑容，“別總想著一次拿完，剩下的給我。”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王雨娟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 “給我，我來拎。”

“這是脆皮鴿，菜，我拎著。”

三人將后備箱的東西全拿進屋，剛趕到的村民們頓覺后悔，錯過了最興趣的拿東西環節！

“冰瑩，你都買了些什麼？”

“聽你媽說，你們都進島上，不在市區了，哪個島啊？”

“怎麼賣了這麼些布，個個都好看呢！”

“好香，我剛聽到說脆皮鴿，是之前你媽們進城，小顧請們下飯店吃的脆皮鴿？”

“喲，那我得好好看看，盡聽們天天嘚瑟了，總算看到長什麼樣。”

當初國營飯店那頓飯，被村里幾個婦當了“此生榮”一樣天天說。

真想再吃一次的分很低，主要是想嘚瑟自己見過世面，去過市里的國營飯店吃飯，還不是吃簡單的飯，是吃了一桌子菜。

每次一聽到小顧媽在村里廣播里講話，就開始說小顧媽給們點的脆皮鴿。

平時不見得和諧的幾個婦，一到這時候關系就特別和諧，特別融洽，你一句我一句，從小顧媽帶們去吃飯，到脆皮鴿上來，再到看見脆皮鴿的第一眼覺，嘗到的第一口滋味，說得那一個細致，讓人覺，們也特別有寫書的天分。

說怪也怪，這都是幾個婦說破皮的事了，其他人上說著煩，但一到這種時候，就還是聽得起勁，問得起勁，再嫌棄也不肯走，每次能挖出一句那天吃飯新的點，之前沒聽過的話，就覺得高興新鮮。

當然，總這麼說，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幾個婦在嘚瑟和穆冰瑩兩口子關系近，這讓們在村里會很有存在。

穆冰瑩越厲害，們就越想說，其他人也就越羨慕，越想聽，聽不夠的想聽。

董桂紅趕到家門口，已經快要不進去院子了。

還是村支書一邊罵著，一邊往里，才出一條道來。

“媽，你看瑩瑩，給我們買了的確良呢！”王雨娟高興壞了，不等婆婆回答，就跟村支書說：“支書，我明天請假不上工，江波也不上工，我們要回我娘家！”

董桂紅看著兒媳婦，皺眉砸，“腦子昏頭了！你披著布回娘家？”

“哦對哦！”王雨娟確實高興昏頭了，真沒想到這輩子居然是靠著小姑子穿上的的確良！

“支書，那我明天繼續上工，下午去大隊裁那做服，做好了再請假回娘家。”

“什麼回娘家。”穆江波從果園下來，看到地里的社員都沒了，就知道小妹回來了，忙著就往家趕。

“江波，瑩瑩又給你買布了，你看！”王雨娟將暗綠厚布拿出來，“這個布是城里現在最時興，最難買的布，也是最貴的布，布票也不折扣，幾尺就是要幾尺布票，我哥和我嫂子都看上了，都沒舍得買，我嫂子娘家兩個哥哥也看上了，想買沒買到，瑩瑩居然給你買回來了！還買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