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在家不能過夜， 到了下午要走之前，穆冰瑩和媽一起到隊里找蔬菜秧苗。

有的菜不是撒種子下去就能長出來了，很多都需要育苗移栽，例如辣椒， 茄子， 西紅柿，南瓜， 冬瓜， 白菜，萵苣等等， 村里有專門用來育苗的倉庫， 穆冰瑩準備多帶一些回去。

島上運輸蔬菜不方便，特地留出了前院菜地，用來種植蔬菜，供家里日常所需， 再多帶一些分給不是當地人的鄰居。

“冰瑩，種子多拿幾袋吧？”

村支書手上拿著一沓蔬菜種子，看那架勢是打算全都給穆冰瑩帶走，一點都不心疼。

他確實不覺得心疼，這麼多種子假起來還不到兩塊錢， 穆冰瑩在這趟回來，幫小兒子捎帶了五十塊錢給家里， 這距離小兒子走才過去兩個多月， 以前哪敢這樣想過，這還只是他的小家庭。

村里因為謝工頭介紹的活， 出去一趟， 一個多星期就能多掙好幾塊錢回來， 這擱以前哪有這樣的事，還不都是冰瑩出息了，想著村里才有的好事。

他們現在就著冰瑩提點需求，好盡一盡謝的心意。

“謝謝三大伯，放那邊袋子里吧。”穆冰瑩手上正拿著一個小土團，小土團里長著一顆翠綠的葉苗，這是小米椒苗，“三大伯，這些供銷社什麼價回收，我等下

都把錢給村里。”

“你這孩子，說什麼糊涂話，一點秧苗哪還用得著你給錢。”村支書幫著蹲下一起把秧苗放到袋子里，“本來還有事想說，自打村里祠堂和族譜被你毀了之后，一直擱置著，畢竟砸能明正大的砸，想修繕就不能明的修了，這不國越來越好了麼，就想讓你看看我們設定好的初版族譜。”

穆冰瑩聽說過族老們在修族譜的事，“現在修訂什麼樣了？”

“小升，把族譜拿過來給冰瑩看看。” 村支書知道穆冰瑩馬上就要走，是帶著族譜過來的，“現在就是按輩分年齡排，有些長輩我們都不知道名字，跑了好多地方，找到們娘家村，才把名字給湊上，有些實在是找不到源了，連族老和前村的族長都不知道名字，實在沒辦法，只能還是寫們原來在族譜上的稱呼。”

穆冰瑩洗干凈手，接過新族譜翻了幾頁，大部分長輩確實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已逝的人會在下面勾一個圈。

翻到后面，看到了悉的那些堂姑名字，出嫁的會添上出嫁二字，旁邊還會寫上小字，標注嫁給誰，嫁到什麼地方去了。

最讓穆冰瑩到滿意的是，族譜不是男人一排，人一排，是按年齡去排，其中不乏孩排在男孩前面的家庭。

翻了幾頁，穆冰瑩臉上出現笑容，從現在開始，祭祖的時候再也不會有年，甚至上到四十歲的人，排在剛出生還不會走，需要人抱著的小男嬰后面的況發生了。

“三大伯，族譜的意義除了讓族人關系更，還有一些實用價值，如果沒有實用價值，那這族譜和別人家里有事記錄送禮來往名單的冊子，就沒什麼區別了。”

“這事我們都商量過了，決定模仿前村，每年給族譜上最大的長輩一些白面米糧，像是為國家人民上戰場，因傷退下來的長輩，平時更要優待善待，孩子這方面，誰要是想讀書，學習好的就盡管讀，家里實在出不起，就由村里出，這事我也和社員們開會討論過了，每個季度家家戶戶都同意出點錢放到族里，當然，平時我不會忘記督促他們，不能懶，不能想著族里的錢不干活。”

穆冰瑩聽完笑了，“三大伯，尊老扶，你們想的很好，這才是族老真正的實用價值，每個季度各家出多，也算上我一份。”

“你們家也會出的。”

“這是我和長逸個人出的心意。”

“那行。”村支書笑著道：“反正我就是替族里保管，冰瑩啊，希村里多出一些像你這樣的孩子，我不是說大富大貴，是希他們都能多讀書上進，讀書多懂道理了，日子就不會差。”

“三大伯現在這麼重視村里孩子教育，肯定會如你所愿。”

“哎，不是說村里建兒園和中學了嗎？”顧長逸進來后正好聽到對話，“瑩瑩，我們還沒去看過呢，要不去看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沒什麼需要你們幫忙的。”村支書擺手，“現屋子，書桌也不用多好，山上都是木頭，又有現木匠，不需要你們心。”

穆冰瑩好奇問：“老師了？是誰來教初中？”

“是當初公社中學教過你的班主任俆利文，上面要調他回城，他不愿意走，說是城里沒親人了，又習慣了鄉下，才自告勇來村里教書的。”村支書臉上突然笑開了花，“公社求他留下他都沒留下，就是因為你，因為咱們村重視教育，他才搬到村里來，現在前后村好多學生不去公社上學，都來咱們村上學呢。”

“是嗎。”穆冰瑩跟著笑了，“那還真得去看看學校。”

“瑩瑩，你去看吧，剩下的我來弄。”王雨娟端著一筐茄子苗進來，“反正就是多拿一點，塞到車廂塞不下為止，還要方便好卸。”

“那嫂子，你幫我裝，我過去看看。”

村支書樂呵呵轉頭走，穆冰瑩剛想跟上去，肩膀被嫂子用胳膊抵了抵，耳后傳來嫂子的小聲囑咐：“瑩瑩，咱們家出錢了，你也給村里出錢了，別再上支書的當，給村里學校嘩啦啦出錢，那些書桌，算下來都是我們共同的財產嘞，我們什麼話都沒說，都給學校用了，已經夠了。”

“知道了。”穆冰瑩笑了笑，與顧長逸一起走出大倉庫。

村里兒園和初中就是在原來的小學旁邊，加蓋了三間房間，一間是兒園，另外兩間是初中，帶個院子，要安靜些。

中學人確實不，大約有二三十個學生，們村里沒這麼多大孩子，一看就是隔壁村的人。

穆冰瑩到的時候，中學才剛下課。

徐利文看到了，急忙走出來，推了推用白膠帶粘住的眼鏡框，“穆冰瑩，我總算是看到你了。”

穆冰瑩笑著打招呼，語氣里帶著尊敬：“徐老師，好久不見，您還是那麼神。”

“這是你的丈夫吧，他才神。”徐利文從課本里翻出一本南燕上冊，“這本書可是我特地騎車去縣里書店買的，非常優秀，跟你以前寫的作文一樣優秀！”

“冰瑩優秀，那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村支書臉上帶著自豪，“徐老師，冰瑩來就是看看學校，冰瑩，你看，學校是不是還行？有哪里你覺得不滿意的地方嗎？”

穆冰瑩從教室里觀察到場上，沒什麼覺得不滿意的地方，唯一就是覺得學生們都太瘦了，有些孩頭發都發黃，已經不能說是營養不良了，不知道一天能不能吃滿三頓飯。

“徐老師，您覺得有哪里需要改進的地方嗎？”

“基礎設施很好了，不過，除了穆溪村，其他村的村民思想觀念還沒有跟上，你們村已經明確規定，每個孩子至得讀到初中畢業，其他村很多都不愿意讓孩子上中學，要留們在村里掙工分。”

徐利文看著下課后在位置上不，節省力氣的學生，“來上學的大部分也是早中午飯并作一頓，其實就是一張餅子或一個雜糧饅頭，下一頓得到晚上放學回家才能吃，條件著實艱苦。”

“確實是，有些愿意讓孩子來上學，還是徐老師一家一家去勸說好幾次才同意。”村支書嘆氣：“也是因為有你這個例子在前，那些人看到了希才愿意將孩子送來讀書，否則沒那麼容易，咱村也就勉強供自己人溫飽，沒辦法給這些學生供飯。”

穆冰瑩看著一個個瘦麻桿，神萎靡的學生，又與顧長逸對視一眼，知道他是百分之百支持的決定，再三猶豫后道：

“支書，徐老師，我出一部分錢去供銷社購買玉米面和大米，下午一點供給中學生吃，每天三斤玉米面配一斤大米煮粥。”穆冰瑩目朝著教室，“這個粥只給中學生吃，另外，每天打散五個蛋放到粥里。”

徐老師面驚喜，“穆冰瑩同學，這會不會太為難你？”

“能為學校出一份力，為難一些我們也愿意承。”穆冰瑩沒真實財力況。

一斤玉米面七分錢，一斤大米一五，三斤玉米面一斤大米煮粥，每天大約三六，三分~五分錢一個蛋，五個蛋按兩五分錢算，這頓濃稠又有營養的粥，大約在五六錢，一個月在十五六塊。

這樣算下來，的確會為難大部分人，或者應該說是為難社會上百分之九十的人，因為讓村民都羨慕的工薪階層，一般也就三十來塊錢一個月，這十五六塊錢，幾乎就是半個月工資了，一年就是接近二百塊。

但是這對于來說不算為難，現在的千字稿酬已經漲到二十六塊錢了。

之所以用玉米面，是因為玉米面不要票，也是最常見最低調最不惹眼的雜糧，放點大米是讓粥變得更濃稠，扛，否則喝玉米面，胃里還是空的。

放一些蛋，是讓正于發育關鍵期，卻經常被家里忽略的十歲以上年齡段孩子，補充一些營養。

們村里就是這樣，孩子還小，個子還沒長起來的時候，有一口飯恨不得全塞給小的吃，等孩子個子長到能干地里活的時候了，大約十二三歲，就認為孩子算是養出來了，再也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出病來，這個時候就會忽略他們。

這也是為什麼只給中學生吃，不給小學生準備的原因。

其實這個時期是一個人最關鍵的長個子筑基時期，不但不能，還得盡量讓營養跟上。

農村鄉下，營養是奢了，穆冰瑩也只能暫時盡其所能，在既不過于扎眼，又能堅定其他村父母送孩子讀中學的況下，讓公社里的孩子挨一些，把書讀好，多學一些知識。

“要有這份粥，咱村中學就算真的起來了。”村支書喜滋滋道：“煮粥也簡單，你七小爺肯定愿意多為這些孩子麻煩一下，冰瑩，我就替這些中學生謝謝你和長逸的付出了。”

穆冰瑩了解村支書的個，看出他臉上的想法，強調道：“不用刻意去宣傳。”

村支書喜一頓，“啊，是是是，不宣傳，不往外宣傳了，宣傳過了頭，公社不是要取締咱們了。”

最近正擔心學生都跑他們這邊來，公社那邊會有意見，冰瑩這蛋粥就如同一場及時雨，徹底保住了他們村的中學。

他還是聽冰瑩的話，低調一些好，免得惹惱了公社，真給取締了，那他想的文化村也就跟著跑了。

帶上蔬菜秧苗種子，兩人離開穆溪村。

下趟回來就是過年了，等過了年，穆冰瑩要來移栽的東西更多，首先就是葡萄藤。

院子大，太一出特別熱，弄了棚子又不好看，想在進門往東院走的路上搭建一個葡萄藤架，純天然葡萄葉當涼棚，果子后還能吃上新鮮葡萄，葡萄，葡萄酒，簡直就是三全其。

蘋果樹，橘子樹，桃樹梨樹，都要嘗試種一種，養活了既可以化環境，又能省了水果錢，每天都可以吃上剛從樹上栽下來最新鮮的水果。

一路上，穆冰瑩跟顧長逸聊著天，怕他開車犯困，畢竟中午沒睡覺。

結果聊著聊著，沒見顧長逸犯困，自己在車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文工團樓下。

“醒了？”顧長逸媳婦的額頭，“你先去選角，我去看看吳強志的結果怎麼樣了。”

穆冰瑩點了點頭，回頭看著后備箱的秧苗，“要再噴點水，土干了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