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6

靈湖不遠，柳世立于陣眼，神難辨。

這是刀宗十數弟子布下的鎖陣，能在妖踏之時鎖住它的生機靈脈，斬斷靈氣供給。那巨蜥本就帶傷，氣不濟，只要功將它出湖外，再利用人海戰引它踏陣法，那殺死它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現在的問題就在于，元嬰期的妖雖尚不通人言，但認知已然不低，即使重傷模糊，但只要到湖外有人的氣息，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地離開養傷之地。

將其打出來是更不可能的。它循本能找到的靈湖，和它的水屬十分契合，又有水靈芝天然的屏障保護，只要它不肯出來，就憑大戰上弟子的修為水平，沒人可以傷到它一分一毫。

遠一陣蕭索風聲，草木攢，柳世視線閃電般向那邊投去。

沒什麼，只是一叢野草罷了。

也是，只要沒吃了熊心豹子膽，這境還有誰敢來刀宗的地盤？

他將腦海中莫名浮現出的那雙眼睛驅散，負責布置的柳林雙過來了，神肅然：“師兄，土靈芝已經準備妥當，我們什麼時候行？”

他看起來尚且年，一雙炯炯大眼，瞳仁也又黑又亮，這樣直盯著人，總讓人有些力。

柳世側頭看了眼風平浪靜的靈湖，道：“等我指示。”

自眾人來到這里，這湖自始至終悄無聲息，若不是他確認柳昌給的消息不會有錯，他都要懷疑湖底是否真有巨蜥存在了。

“明白。”柳林雙應是，抬手看了眼各界分值，小型投影石緩緩在半空映出了四行字，他對東界的零視無睹，只蹙眉道：“師兄，鍛門已經拿到一千分值了。”

柳世神一厲，又很快舒展開來：“無事，由他們去。”

“可若是讓姬道友過咱們一頭，之后的北界眾議說不定……”柳林雙面泛憂。

“姬道友？那麼親熱做什麼？”柳世斜睨他一眼，“姬融雪要是有這個本事，也不會今日才被鍛門那群老家伙放出來了。”

柳林雙還想說話，他擺手，不耐道：“下去吧。說了，等我指示，不要輕舉妄。”

云閑三人趴在那里聽半天，腰都快趴疼了。

“土靈芝？”喬靈珊不愧是讀書多的，立馬就看出了刀宗想用的方法，傳音道：“水靈芝生于湖心，但天生無，若能找出土靈芝合而使用，療傷效果還能翻一番。他們是想用土靈芝巨蜥出來！”

云閑目轉，也道：“然后讓刀宗修為最差的弟子負責看守土靈芝……”

巨蜥盡管知道湖邊有修士，但土靈芝的效用說不定能讓它鋌而走險，更何況這個“險”對它來說可能還真不怎麼險。這位大眼萌弟子修為才不過剛至金丹，就算撞上虛弱的冰影巨蜥，也不夠人家一口吞的。

風燁納悶：“巨蜥不至于這麼笨吧，這一看就是有詐啊。”

“當你足夠強的時候，有沒有詐已經不重要了。”喬靈珊道：“妖的子也不同，若是換別的沉穩子妖，可能無法得逞，但巨蜥……”

云閑估計也想到了。

自古事無兩全，妖太聰明，那實力多半不如何，實力太強的，更容易比較蠢。看這冰影巨蜥，明知道四方大戰就要開始了，還憋不住跟別的妖打架斗毆；打架斗毆也就罷了，竟然還把自己折騰重傷，可以說是相當大聰明了，一看智商就不怎麼高的樣子。

如此天時地利人和，想必不是柳世真的運氣這麼好，多半是有消息提前讓他得知。

冷風又吹過來，吹的三人腦殼一陣涼爽。

眼看著就要進夜晚。境中的黑夜是最危險的時刻，視野阻，百躁，修士的力量削弱了，妖反而更加如魚得水。所以，如果是柳世，大概會選擇在晚上正式開始行。

果不其然，這頭仍在布陣，其余刀宗各弟子就地駐扎，竟是開始休憩調息，加強巡邏，為晚上做準備了。

云閑拍了拍喬靈珊，往后打手勢。

先撤退。

“……”

三人往后撤了數尺，幸運地找到了一塌了方的石堆，正好圍小小的空間，盤而坐。

終于可以休息一陣，喬靈珊皺著眉，把投影石拿出來，一看上面各界的分數，小臉煞白：“竟然還是零！”

這可謂是創下記錄了。再怎麼樣，半天都過去了，一點收獲也沒有實在不大好看。

風燁撓頭，道：“外面的人肯定在笑我們了。”

“就是啊！大師兄肯定也……”喬靈珊剛想說大師兄肯定也失了尷尬了不好意思了云云，但話說到一半總覺得不對，于是拐道：“也很關注吧。”

其余兩人沉默了一瞬，不是很同意。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云閑莫名覺得，就算們直到出去分數也是零，宿遲那張俏臉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波。

喬靈珊見云閑坐在那，姿勢又很不正經，過去扯了下，道：“你說句話。”

“不急不急。”云閑安道：“一見零分，立刻想到績不佳，立刻想到會被人嘲笑，立刻想到不能耀宗門，這才剛開始，想象力不要這麼躍進嘛。”

喬靈珊：“……”

那不然是怎樣！！也只有你不會這麼想吧！！

本來還有點張，見云閑在那坐的四仰八叉，突然這張也不由消散了幾分。

遠有風聲，云閑視線迅速掠過，確認無事后，又懶懶轉了回來。去旁邊撿了枝小木，在沙地上畫畫，垂眼道：“現在的形，主要是這樣的。”

“要想奪得頭籌，至需要一點常人沒有的優勢。想想，除開我這聰明的腦袋外，我們還有什麼優勢？”

喬靈珊道：“跑得快？”

風燁：“不要臉。”

“沒錯。”云閑欣道：“兩者都是。”

喬靈珊：“……”算了，懶得吐槽了。

云閑子一，在沙土上畫了兩個跳起來拿劍的小人和一個昏死的琴修，又道：“即使去殺妖，先不提能不能找到落單的，我們三人聯手勉強能對付一個金丹九層，就算得手，妖丹也守不住。況且我們的修為不宜暴。現在柳世不知為何還對我有所忌憚，若讓刀宗那群人知道實際戰力，后患無窮。”

“有位先人曾說過，有鋒芒而不于世，是謂藏拙。無鋒芒而騙過眾人，是謂智慧。”

風燁虛心求教：“那要是騙不過呢？”

云閑淡定：“這就是為什麼他為先人了。”

風燁：“？”

說話間，天已漆黑如墨，遠方卷來糲的風，刮過沙石，約像是凄厲鬼嚎，混雜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妖吼聲，聲聲耳。天象變化極快，連帶著氣溫也愈發冷沉，草木上甚至結了一層薄霜。

酉時已到，游離安全區短暫開啟，荒漠境危險的夜晚開始了。

這是云閑從那倒霉路人口中得知的消息，每至深夜，境偶然可以到暫時安全的區域，周遭會刻有歷代大戰弟子留下的印記。

云閑手拂過沙礫，碎木，將所有一切方留下的痕跡抹去，起，總結：“兵行險招，分值要從別人上找。”

喬靈珊沒忍住幫拍掉屁上沾的泥。

“所以我們現在……”云閑完全沒到影響，仰首遠道：“要在刀宗布完陣之前，把巨蜥從湖底先引出來。”

-

時辰已到，柳世收回最后一道視線，轉向湖泊邊走去。

為了防止引起那畜牲的警覺，雖然到了夜里，駐扎地也未曾點起任何一簇篝火。手不見五指，盡管修士的五已經相當強悍，但他依舊到了一沒來由的不安。

還有那湖底傳來的威。

看來，不僅他坐不住，湖底的巨蜥也開始躁了。

柳林雙又來了，柳世只覺眼前一晃，一口白牙在黑暗中十分靚麗：“師兄，已夜了，百躁，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行？”

“……”柳世真是不了這個傻大個了，“陣尚未布完，如何行？這里有我即可，你馬上回去。”

此鎖陣能越階拖住一個重傷元嬰期妖，其中玄妙可見一斑，刀宗又不是星衍派，對陣法并不通，能夠設下此陣也不過是死記背下來而已，之前又出了意外，一人不小心失誤，導致全部陣法就要推翻重來，又拖延了一些時間。

現在只剩最后一點功夫，便可以功設下陣法。

柳林雙得了消息，又乖乖抱著土靈芝歸位。一切都是如此順理章，但不知為何，柳世心中的那抹不安更加濃郁了。

就在此時，不遠傳來一聲短促琴音！

那琴音雄渾無匹，甚至還引發了天地異象，烏云聚攏，下起傾盆大雨。

柳世的瞳孔驟然一。

有琴修來了！

一般況下，琴修絕不會單打獨斗，他們的琴音只會在人數愈多時發揮出愈大的效用。這等規模，是誰來了？難道是鍛門？亦或是南界的？那個神經病薛靈秀和他向來有仇，極有可能會來攪局……

越深想，他越是無法安坐，柳世橫眉一擰，道：“柳暉，看著這里，我去去便歸！”

之前與他一起在酒樓吃酒的柳暉閃而出，道：“明白。”

“……”

就在這詭譎的黑夜中，柳暉漫無目的地抱著大刀四巡視，心其實并無多警惕。

畢竟這是離靈湖最近的所在，除非是真的法過人，瞞得過方才層層布衛的值守，又亦或是一開始就在這里，否則，他覺得連只蚊子都難以飛進來。

況且，他也并不擔憂真有人進來了又如何。難道這境里還能找的出第二株土靈芝？

境是沒有月也沒有星的。像一團墨籠罩住了天際，沉沉下，柳暉方一抬頭，就聽到有什麼東西掉落在不遠的地面上，發出“咔嚓”一聲輕響。

他輕皺眉頭，去。

……嗯？悉的牛面？怎麼會在這里？那兩個無恥流呢？？

柳暉尚未反應過來，后就鬼魅似的黏上來一個人，在他脖子頭幽幽吹氣：“你好啊。”

“誰？！”他脖子一涼，皮疙瘩起了滿，迅速轉頭刀，但沒想到后方還埋伏著一人，一個頸刀下來，柳暉瞬間昏迷。

寂靜的湖旁頓時充滿了激烈的息聲。

云閑善良地把柳暉頭朝路邊石頭放好，以便于他能輕松聞到路過妖尿的清香，納悶：“你這麼張做什麼？”

“從，從來……”喬靈珊心跳如雷，結道：“從來沒做過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原來是這樣啊，也好善良，云閑安地拍拍胳膊：“沒事，以后還有更多。”

喬靈珊：“？”

二人想著風燁大概已經跑的夠遠了，不知道柳世發現沒有，多說無益，遲則生變，云閑和喬靈珊潛行到湖泊旁，著這汪冰藍的湖水。

湖水有什麼氣息，云閑費力過湖面往下看，只看見一塊巨大的形狀詭譎的石頭，但后來發現，這好像是巨蜥閉著的其中一只眼睛。

底下全都黑糊糊的本以為是湖底的東西，想必就是它盤著的了。

“……”云閑嘆道：“這也太大了吧。”

什麼廢話，喬靈珊瞪一眼：“都說了是巨蜥了！”

心還是一片慌，現在卻強撐著鎮定。土靈芝，們肯定是沒有的，境前的儲戒會遭到審查，就連藥草都不能夠帶三棵以上，提前沒人告知，誰會特意帶這種東西？巨蜥習喜水，生食，尤其喜歡吃人，但們不太有獻祭人的習慣，甚至連生都沒有，最后只在云閑的儲戒里找出來幾片烤鹿。

小云師姐其人平時比較邋遢，儲戒里面糟糟放了東西立馬就拋在腦后，所以烤鹿的賣相難免有點差……好吧，是很差。別說巨蜥不想吃了，喬靈珊看著也不怎麼想吃。

算了，實在不行就撤退，反正試試也不會死。

抱著這種想法，喬靈珊恭恭敬敬把烤鹿放在湖泊邊，壘好。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湖泊無聲無息。

看來巨蜥不是很喜歡。

喬靈珊又把風燁貢獻出的土人參給壘了上去。土靈芝是沒有，土人參倒是有幾條，就是吃多了容易補過頭流鼻。

巨蜥還是毫無靜。

好吧，只能用殺手锏了……二人對視一眼，喬靈珊咬牙忍痛把六長老給的藿香正氣丹給放上去了。據說此丹適用范圍極廣，不管是走火魔還是重傷垂危，都可以稍作醫治，不知道用什麼藥就先灌它下去一顆就是了，價值極其珍貴。

可盡管是如此，那片湖泊依舊如斯沉靜，從頭到尾一點靜也未產生過。

三次都失敗，喬靈珊有些難掩的失落。

早就知道了，冰影巨蜥那樣級別的妖，怎麼可能因為這點東西就大干戈，本連理都懶得理。別人有備而來，還不一定能功，們什麼都沒有，要是能稱心如意才是真見了鬼呢。

“云閑，走吧。”喬靈珊道：“時間不短了，柳世差不多就要回來了。”

說曹曹到，不遠約傳來刀宗弟子問師兄好的聲響，后那倒霉的柳暉也開始逐漸蘇醒，嘟囔道：“我什麼味兒……”

云閑并沒立刻離開，似乎在蹙眉思慮些什麼。

聲音越來越近了，喬靈珊扯了扯云閑的角，焦急道：“快走，我跟你后面！”

“等一下。”

云閑其實覺得還可以搶救一下。

冰影巨蜥，子極其狂暴剛烈，沖易怒，威力極盛，避免與其正面沖突，缺點則是行不便，速度在妖里只算中庸，幾乎不可能逮到全力奔跑的金丹修士……

柳世跑了個空，心知有詐，迅速狂奔而回，當看見悉的臉時，怒上眉梢，咬牙切齒道：“云閑，又是你——”

“嘬嘬嘬。”云閑從儲戒里反手掏出來一顆被啃了大半的蘋果，隨便丟進湖里，“嗟，來食。”

語氣極其隨意，作極其嫻，平時估計沒這麼呼喚隔壁家貪吃的旺財，那半拉蘋果“噗通”一聲掉進湖里，飄在了水面上。

“……”

周遭安靜了一瞬。

下一刻。

驟然，地山搖！

那一直悄無聲息的冰影巨蜥從湖面緩緩浮起，形竟然和整片湖相差無幾，如一座魁梧的山巒鋪天蓋地來，周冰藍，的眼瞼和瞳孔卻呈現出一種殘忍的紅，烏黑細長的舌正暴怒地蜷著。

它神識模糊，又臉盲，分不清岸上的兩腳都誰是誰，干脆不分辨了，糙龐大的巨尾重重一拍地面，霎時，眾人齊齊被震退五步，大地隨之戰栗！

巨蜥腹部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涓涓流，明擺的虛弱之態，可這般威，讓人腦袋一片空白，只能想的出“跑”這個字。

柳世刀還握在手里沒劈下去，云閑和喬靈珊已經竄出去兩尺開外了。

生形象地詮釋了何為跑的比狗還快。

“撤退，撤退！”陣尚未布完，巨蜥就已出來了，如果非要抗，至在這里要折損五個以上弟子，得不償失。得跑，也只能跑——但它也不是蠢到無可救藥，第二次還能上當。計劃徹底失敗，錯失了如此良機，柳世心都在滴，也只能吼道：“快點撤退！！跑！！柳林雙你沒事兒吧？土靈芝給它啊！你還打算跟它搶是不是？！！”

一陣兵荒馬中，柳世把柳暉一把撈起向外奔去，狠狠咬牙。

云閑，你丫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