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駕駛座的人什麼都冇聽見, 認認真真地開著車，一路平穩地朝目的地駛去。

可能是被電話裡的致命五連問震懾住了，那微妙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 唐信才乾笑了兩聲。

“你男朋友有意思啊。”

他話音一落, 前排兩個人都驚訝地回頭，毫不遮掩自己的八卦。

“千靈你有男朋友了啊？”

嶽千靈直想額，手抬到半空了, 僵了一下，改為揮手的作。

“你好好看路。”

現在全車人都等著嶽千靈的回答, 本躲不過去，隻好出一個僵地笑。

“一會兒你們不喝酒吧？我還冇拿到駕照呢。”

可是的避而不答本不能打消這些人追問的**。

“大學同學嗎？”

“哪兒的人啊？條件怎麼樣啊？”

“有冇有照片給我們看看啊？”

嶽千靈從冇覺得十幾分鐘的車程這麼難熬。

“是同學。”

“江城人，條件一般。”

“長得不咋樣，照片拿不出手。”

一邊糊弄著朋友們的問題，一邊拿出手機，點開林尋的對話框，咬牙切齒地了幾個字。

【糯米小麻花】：你給我等著。

-

宵夜進行到一半, 全桌的話題還是時不時繞到嶽千靈的“男朋友”上。

大家都對嶽千靈找了個長得醜條件還一般的男朋友表示震驚，這年頭鮮花怎麼總喜歡往牛糞上。

隻有唐信問喝了點酒，問道：“那他對你好嗎？”

嶽千靈對大家的詢問已經麻木了，滿腔都是對林尋的怨氣，冷笑一聲，口而出：“好得很呢。”

“……”

桌上四個人都以一種“你這個談得似乎不太開心”的眼神看著。

唐信低頭笑了笑, 說道：“對你好就行。”

另一個生不樂意了, 立刻接話：“對你好算什麼呀，找男朋友還是要條件好, 再不濟得長得帥，對你好是最廉價的, 不然找個保姆不省心嗎？”

嶽千靈：“你說得對，回去就分手。”

“……”

大學嘛，本來就不太靠譜，這個話題就這麼以嶽千靈極不配合的態度收了尾，大家都聊起了各自的生活。

半個多小時後，一行人終於打道回府。

一回到家，嶽千靈急著分手，連招呼都冇跟爸媽打一個，徑直衝進房間關上門，一個語音電話給林尋打了過去。

一個冇接，又打第二個。

接連打了四個，還是冇接，嶽千靈撥了第五個。

等待接通的時候，門房突然被敲了兩聲。

嶽千靈還冇來得及說“請進”，頭纔回了一半，門就被急促地推開，一道尖銳的聲音同時傳了進來。

“聽說你找了個又醜又冇本事的男朋友？！”

跟著，爸爸也一路小跑過來：“聽說還很窮？！對你也不好？！”

“……”

嶽千靈堅強地把那個頭回完，不出所料，看見了嶽文斌先生和鞠雲珍士兩張寫滿了恨鐵不鋼的臉。

都不用問，肯定是今晚一起吃宵夜的某個人回家告訴了父母，轉頭哪位叔叔阿姨就告訴了嶽千靈爸媽。

隻是這個訊息經過了幾加工，到爸媽耳裡不知道變了什麼樣子。

朋友們八卦的時候，還能麵不改地滿跑火車，到爸媽來質問，嶽千靈實在不知道怎麼糊弄。

見啞口無言，鞠雲珍當默認了，痛心疾首地手掐了嶽文斌兩把，“你看看你看看，我當初就說讓孩子寒暑假多參加點夏令營什麼的，漲漲見識，免得以後被男的輕而易舉就騙走，你當初嫌麻煩不樂意，你看現在好了吧？！”

嶽文斌可不願意背這個鍋，立刻反駁道：“那是我嫌麻煩嗎？是咱閨自己不想去，要待在家裡打遊戲，要我說還是得怪你，你非得慣著給買那麼貴遊戲本，不然能天在家裡待著什麼都不懂？”

鞠雲珍：“孩子喜歡玩遊戲有什麼錯？一個電腦能多貴？難不還讓天往網吧跑？而且我又不是什麼都給買，上回說要什麼什麼賊貴的鍵盤我就冇同意啊，你倒是說說你是不是悄悄給買了？”

“你可彆冤枉人啊，我可冇買！”嶽文斌在吵架方麵向來不是老婆的對手，冇什麼邏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喜歡玩遊戲不是錯，看男人眼不就是錯了！”

鞠雲珍冷笑著抱起雙臂：“那冇辦法，孩子隨我，看男人眼不行！”

嶽文斌：“說孩子就說孩子，你扯我上乾什麼？”

嶽千靈本來都在思考要怎麼應對父母了，冇想到他們自己先吵了起來。

實在聽不下去了，連忙打斷他們。

“爸媽，你們要不吵完了再來聽我解釋？”

鞠雲珍往房間裡瞄了一眼，見嶽千靈拿著手機打語音，斂了斂神，說道：“你有事？那我和你爸先出去，你等會出來跟我們聊聊。”

房門關上，耳邊終於清靜。

嶽千靈的目再回到手機螢幕，發現電話已經接通了56秒。

“……”

嶽千靈眉心不控製地跳了跳，冇什麼語氣地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聽的？”

“大概是……”

林尋的聲音平靜地響起，“從你爸媽說我又醜又窮對你還不好的時候。”

行。

嶽千靈打算徹底破罐子破摔了。

“既然你都聽到了，那我攤牌了。我爸媽不同意，我們分手吧。”

“你要不再考慮考慮？”

林尋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我不窮。”

他頓了下，沉沉的嗓音帶上了笑意，“也好看的。”

男生清澈好聽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莫名有一種蠱人心的覺。

嶽千靈腦海中不控製地開始想象他的模樣，並因為曾經出的一隻手，他的形象竟然有了大概的廓。

等等――

嶽千靈拍了拍自己額頭。

想什麼呢。

“你現在打開知乎，搜一搜‘男生長得帥是什麼驗’，看看那些覺得自己長得帥的男的到底長什麼樣。”

“……”

嶽千靈麵無表地繼續說：“你不用再挽留了，現在你麵前就兩個選擇，要麼分手，要麼吃我拳頭。”

“有第三個選擇嗎？”

“有啊，先吃我拳頭再分手。”

“非要分手？”林尋的語氣還是一貫的漫不經心，還帶了點欠欠的尾音，“要不你說說我哪裡做錯了，我下次改。”

嶽千靈就隻想冷笑：“不必，下輩子記得改就行。”

正說著，嶽千靈的門突然又被推開。

不滿地皺眉，回頭說道：“媽，就不能敲一下門？”

“忘了，下次一定。”

鞠雲珍很冇有誠意的道了個歉，眼神卻忘嶽千靈手機螢幕上瞟。

嶽千靈自認為行得端坐得正，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讓看。

隻是鞠雲珍這個距離也看不見個啥，隻約約覺得是個男生的頭像，於是放下手裡的東西，說道：“唐叔叔炸的，給你放這兒了，一會兒打完電話出來看電視。”

“噢好，知道了。”

鞠雲珍一轉，嶽千靈卻突然想到什麼，又問，“媽，這誰送過來的？”

“當然是唐信，不然還能是誰？”鞠雲珍又瞥了一眼的手機，“問這個乾什麼？”

“冇什麼……媽你先出去，我等下就來。”

鞠雲珍再次離開房間，嶽千靈又恢複了麵無表。

剛要說話，林尋的聲音就先一步傳出來：“唐信就是那個男的？”

嶽千靈想也冇想就“嗯”了一聲。

隨即，聽到林尋冷笑了一聲，這通便電話陷了沉默。

片刻後，嶽千靈撓了撓頭：“應該不會吧，他都說了他在追他一個同學。”

這話說出來，嶽千靈自己都冇有底氣，更遑論林尋。

“你要是覺得冇可能，剛剛為什麼要問是誰送來的？”

“……”

小心思就這麼被一個隔著網線的人直接破，嶽千靈怪不好意思的，啞言了片刻，才響起自己打這通電話的目的是問罪。

連忙抬高音調。

“你閉吧！你剛剛也聽到了，等下我就要出去給我爸媽代你這個男朋友怎麼回事。說吧，你想怎麼死？”

“這不好代？”

林尋的聲音裡一點愧疚都冇有，“如實代，一切都是誤會。”

嶽千靈冷哼了一聲，正想說當然會如實代，就聽見他又說：“告訴他們你男朋友並不醜，也不窮，對你還好的。”

“……”

“滾！”

嶽千靈直接掛了電話，做了一番自我思想工作，然後推開門。

客廳裡，爸媽分彆坐在沙發兩端，一見出來，兩人都笑著手拍了拍沙發中間的位置。

嶽千靈有時候不明白，為什麼爸媽總是能在一兩句話的功夫就吵起來然後就迅速和好。

慢吞吞地走過去，屁還冇捱到沙發，鞠雲珍就已經迫不及待開了口：“靈靈啊，爸媽不是反對你談，你也年了，但是你說你為什麼要找一個既冇有本事又不好看還對你不好的男生呢？”

“要不是大金媽媽說這是你親口說出來的，媽媽是打死也不信你眼會那麼差的。”

“你是怎麼想的呢？該不會是那個男生那啥你……網上怎麼說的來著，PUA？是這麼說的嗎？”

嶽千靈本來耷拉著腦袋，默默地聽媽說話，聽到這麼一個提問，下意識就回答：“是的。”

“什麼？！”嶽文斌差點跳了起來，“那臭小子還真PUA你？！”

“不、不是！”

嶽千靈連連擺手，“我剛剛隻是在問答媽媽的問題！他冇有PUA我！”

一說完，嶽千靈差點想給自己一耳，“不對，什麼PUA不PUA的，我本冇有男朋友！”

客廳裡突然安靜了。

鞠雲珍和嶽文斌分彆打量著嶽千靈，最後還是媽媽先開的口。

“靈靈，有問題我們就解決，你要是把男朋友的事說清楚，我們也不是不能接，但撒謊可就不對了啊。”

嶽千靈無語天，哭無淚。

其實很不想把關於唐信的事講給爸媽聽，害怕他們告訴唐信的爸媽，但是事已至此，冇辦法瞞了。

以非常謹慎的措辭代了整個事的經過後，嶽千靈怕爸媽不相信，還把和林尋的聊天記錄給他們看，這纔打消了爸媽的疑慮。

“事就是這樣，我本冇什麼男朋友，隻是一場戲而已。”

說完，嶽千靈雖然此刻懷疑唐信還是喜歡的，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雙手合十，懇請爸媽，“全都是誤會，唐信也是誤會，是我想多了，人家本不喜歡我，你們千萬彆說出去啊，不然以後我怎麼麵對人家啊。”

鞠雲珍和嶽文斌兩口子顯然不明白這些年輕人怎麼這麼多彎彎繞繞的東西，愣怔地點點頭，保證不會說出去。

“行了，知道了，冇找那樣一個男朋友就好。”

鞠雲珍拍了拍的肩膀，“不過你也不小了，該找男朋友了，都二十一歲了。”

嶽千靈撇：“不急，白素貞一千七百多歲才嫁人呢。”

“……嶽！千！靈！”

嶽千靈連忙跳起來逃離現場：“我去洗澡睡覺啦！”

-

放假第一天就發生這麼多飛狗跳的事，不累，卻累心。

不過洗完澡，躺到床上，才發現自己這一晚上都冇心思去想顧尋朋友的事，反倒冇那麼難。

隻是這會兒想都想起來了，心裡不免又開始堵得發慌。

人的心思真的很奇怪，最經不起的就是比較。原本以為顧尋對所有生都一樣冷淡，結果人家會用整個春節假期去陪另一個生，對比之下，這種難更甚於他的忽視和冷淡。

嶽千靈翻了幾次都醞釀不出睡，乾脆拿出耳機聽歌。

今夜的青安風清月皎，萬象澄澈，連風吹過落葉的“沙沙”聲都格外溫。

-

與青安相隔不遠的江城卻雲層厚重，抑了一整天的綿綿雨終於悄悄下了起來，讓本就天寒地凍的城市更添了幾分冷。

整棟宿舍大樓隻有幾盞燈亮著，像黑夜裡的零星點，襯得這雨夜越發慘淡。

每年春節都有學生留校過年，要麼是攻克實驗項目，要麼是準備階段考試。

單純不想回家的，大概隻有顧尋一個。

放假的學校安靜得不像話，連風聲都冇有。

顧尋洗完澡出來，坐到桌前，剛準備敲兩行代碼，突然想到什麼，拿起手機，給他媽轉了五萬塊錢。

放下手機冇幾秒，來電鈴聲突兀地響起。

顧尋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檯燈映在眸子裡的倏然晦暗了幾分，卻又浮著複雜的緒。

他接起電話。

“媽，還冇睡？”

電話那頭人的聲音很嚴肅，“你突然給我轉錢乾什麼？”

“過年了。”顧尋平靜地說，“一點心意。”

“心意？你是跟我炫耀你現在賺錢多？”人的聲音尖銳了幾分，“我不缺你那幾個錢，我就缺個做正經事的兒子。”

顧尋突然覺得很累。

他合了閤眼，將手機丟到桌上，開了擴音，一邊說話，一邊敲鍵盤。

“那你隨意置那些錢。我寫會兒畢業論文，你早點睡。”

電話在沉默五秒後被掛斷。

半個小時後，顧尋再次拿起手機，發現那筆錢還冇被收下。

他盯著螢幕看了一會兒，眼前的代碼變了毫無意義的字母和數字，於是他再次將手機拿起來，點開了嶽千靈的對話框。

【菜也犯法嗎sir】：朋友，睡了冇？

回得很快，看樣子也冇睡。

【吃辣椒的香菜】：誰是你朋友。

【菜也犯法嗎sir】：我們都這關係了，一聲朋友不是親切？

【吃辣椒的香菜】：那你我爸爸不是更親切？

顧尋角倏然噙起一彎弧度，抬手合上了筆記本電腦，朝臺走去。

【吃辣椒的香菜】：有事快說，我要睡了。

顧尋看了一眼遠的燈，想了想，不不慢地打字。

【菜也犯法嗎sir】：幫我想個送人的禮。

【吃辣椒的香菜】：？

【吃辣椒的香菜】：父親節還有好幾個月呢，不著急。

【菜也犯法嗎sir】：？

【吃辣椒的香菜】：(#^.^#)

【吃辣椒的香菜】：禮要自己選的纔有誠意！

【菜也犯法嗎sir】：我要是清楚生的好，還來問你？

【吃辣椒的香菜】：哦，生啊。

【吃辣椒的香菜】：送給喜歡的生嗎？

【菜也犯法嗎sir】：。

【菜也犯法嗎sir】：不是。

【吃辣椒的香菜】：那有什麼好選的，直接打錢不是更省事？

【菜也犯法嗎sir】：彆廢話，快選。

【吃辣椒的香菜】：那你總得告訴我有什麼喜好啊！

【吃辣椒的香菜】：喜歡化妝嗎？【菜也犯法嗎sir】：一般，不太喜歡打扮的樣子。

【吃辣椒的香菜】：那喜歡首飾這些嗎？

【菜也犯法嗎sir】：應該不喜歡。

【吃辣椒的香菜】：這生俗的哈。

【菜也犯法嗎sir】：一般吧。

【吃辣椒的香菜】：那喜歡打遊戲嗎？

【菜也犯法嗎sir】：喜歡的。

【吃辣椒的香菜】：噢！那我知道了！

顧尋笑了笑，正想問知道什麼了，卻見發來一條鏈接。

-

一個月前，嶽千靈看見了一款名牌機械鍵盤，手是那個牌子的一貫水準，隻是這一新款的馬卡龍係彩燈實在太好看，在配上緻的鍵帽，饒是嶽千靈這種對鍵盤外表冇有什麼追求的人都怦然心。

唯一的缺點就是有點貴。

說到底也不缺機械鍵盤，剛好那段時間花錢有點多，便冇捨得買。心裡又有點記掛，於是找機會暗示了一下媽媽，請求也被駁回。

那款鍵盤就一直在收藏夾裡落灰，直到剛剛，睡不著還點進去看了一眼，依然冇有決定要不要買。

所以林尋問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想到了這個鍵盤。

把鏈接複製給他後，嶽千靈還忍不住吹了吹自己的審。

【糯米小麻花】：你找我真是找對人了，這款鍵盤，冇有電競孩不喜歡的。

【糯米小麻花】：你儘管送，對方要是不喜歡我把頭給你當凳子坐。

【校草】：ok

【糯米小麻花】：那我睡了。

【校草】：等會兒。

【糯米小麻花】：？

【校草】：你的地址和電話？

【糯米小麻花】：乾什麼？

【糯米小麻花】：你想線下約架？

【校草】：……

【校草】：你不敢？

嶽千靈反手一個地址甩了過去。

【糯米小麻花】：你帶幾個人來？我好準備一下。

【校草】：我帶爸媽來？

【糯米小麻花】：現在流行帶爸媽打架了？

【校草】：閉。

【校草】：剛剛點開鏈接看了，第二件半價。

【糯米小麻花】：？

【校草】：那就順便給我朋友也送一份新年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