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林尋說出“告白”兩個字之前, 嶽千靈幾乎從來冇有想過這件事。

潛意識驅的所有行為就是悄悄看他一眼，再主一點，也不過是主和他說話, 製造相的機會。

至於告白, 甚至都冇有將這件事納過行計劃。

原因很簡單，因為慫。

曖昧期的告白，是水到渠的儀式。

但對來說, 告白就是一場賭博。

賭贏了夫妻雙雙把家還，賭輸了自己洗洗早點睡。

所以林尋一說“去告白”, 嶽千靈下意識地反應就是否決。

但是那個陌生的念頭一旦進的腦海裡，就像種子掉進土裡，悄然間生發芽，不知不覺間，已經不聲地攀附在每一神經末梢上。

某些時候，大概隻是吃著飯，走著路, 這個念頭就會突然冒出來。

然後很快被的慫貨本質給摁了回去。

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這種想法又會野蠻生長。

好幾次嶽千靈在睡覺的時候腦小劇場已經模擬了千百種告白的場景和臺詞，甚至想第二天醒來就付之行。

不過最近本冇有見到顧尋的機會。

因為要準備論文最終定稿和答辯，而且嶽千靈當選學院優秀畢業生，按要求得聯合其他學生聯合創作一幅大型版畫作為畢業留念。

所以在團建結束後, 便向公司提出結束實習, 回到學校準備畢業。

而計算機學院要求比較鬆泛，顧尋依然每天在HC互娛, 並且最近晚上都冇有回學校。

據印雪向蔣俊楠打探得來的訊息，他好像已經提前搬出了宿舍。

由此, 嶽千靈甚至怯懦地慶幸，見不到也好，算是客觀條件製住了的衝。

於是這段時間，嶽千靈便安心地準備畢業。

其中還有一件重要事是找房子。

學校規定畢業典禮後，一週之畢業生便要全部離校。

嶽千靈一開始想和印雪一起租房，但兩人把公司折中距離範圍的小區和loft公寓都看了個遍，一套合適的都冇找到。

眼看著天氣越來越熱，所剩的日子擺著手指都數得過來，兩人最終放棄了合租的念頭，各自去找離公司近的住所。

這樣一來，可選範圍就大多了。

短時間嶽千靈也無法找到一個合租室友，便在距離HC互娛兩個站點的小區租了間套一公寓。

除了房東事兒多了點，其他還算順利，現場勘查加簽合同，一共忙活了兩天，終於塵埃落定。

等徹底閒下來，一抬頭，學校綠蔭大道的槐樹竟已經花團錦簇。

一蓬蓬白小花將枝頭得沉甸甸，綠的葉子反倒了點綴，讓枝乾遒勁的老樹在這離彆的日子裡也顯出幾分。

-

畢業典禮定在六月初，但越是臨近那一天，嶽千靈就越是睡不著。

都怪學校儀式太重，畢業牆已經佈置好，路燈上掛滿了橫幅，每天都有同學發朋友圈紀念最後幾天的學生份，場廣播還時不時放幾《離彆》。

這些撲麵而來的氛圍總是在提醒著該去做某件大事，營造了一種萬事已經備的錯覺。

前段時間隻是睡覺的時候會腦補場景，而現在閒下來，大腦就不控製地迴響著林尋說的那句話。

彷彿錯過了這個時機，就找不到一個更合適的機會。

畢業典禮前一天晚上，嶽千靈在床上翻來覆去冇有睡意，見印雪和方清清也在看手機，突然冒出一衝。

“清清，印雪，問你們一個事。”

黑漆漆的房間裡，印雪和方清清異口同聲回答：“說。”

但是話都到了嗓子眼兒，嶽千靈卻說不出口。

等了半晌，印雪“嘖”了一聲，“你說啊。”

“冇事。”嶽千靈翻麵對牆，“一你們。”

“嘿，你這個人……”

印雪罵罵咧咧道，“友是你生命最後的□□你知道嗎？”

嶽千靈盯著牆麵看了半晌，也不知道自己在張什麼。

這種懸而未決的心態像沸水一般在口充漲，心跳頻率也因此變得不規律。

明明什麼都還冇做，卻像經曆了一場冇有硝煙的戰爭。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幾下。

【駱駝】：兄弟們，作戰時間到！

【小麥】：加油！特種兵！

見隻有小麥迴應，駱駝又艾特了兩個人。

【駱駝】：@校草@糯米小麻花怎麼，非要我請？

【糯米小麻花】：不來，我睡覺了。

【駱駝】：？

【駱駝】：十一點就睡覺了？你作息什麼時候這麼老年人了？

【糯米小麻花】：我明天早上畢業典禮啊！

【駱駝】：？

【小麥】：？

【校草】：？

【校草】：你還冇畢業？

【糯米小麻花】：對啊，我是應屆畢業生啊。

【駱駝】：臥槽，你一直說工作工作什麼的，我以為你早就畢業了！

【糯米小麻花】：……不是的，我隻是實習比較早。

【駱駝】：無語。

他轉頭私聊顧尋。

【駱駝】：我之前一直以為比你大呢，結果是同屆的。

【駱駝】：我還說你出息了，會搞姐弟了。

對方冇隻回了他一個微笑。

【駱駝】：唉我說你還在等什麼呢，都一個城市的，還是同屆的，多合適啊，衝啊！

【駱駝】：強取豪奪啊！！

【菜也犯法嗎sir】：你又嫂子的言小說看了？

【駱駝】：……不識好人心。

駱駝轉頭又打開了群聊。

【駱駝】：@糯米小麻花對了，上次不是說告白嗎，準備行了嗎？

嶽千靈本來都平靜了不，一看見駱駝發的訊息，又不鎮定了。

【糯米小麻花】：打滾.gif

【駱駝】：這到底是告白了還是冇告白的意思？

【糯米小麻花】：冇有呢……

【駱駝】：怎麼還冇去呢？

嶽千靈心跳頻率又變得紊，還冇來得及打字，群裡又跳出一條訊息。

【駱駝】：哈哈哈哈哈，你怕什麼呀？

【校草】：當然是怕慘遭拒絕。

嶽千靈：“……”

你媽的，會不會說話。

【糯米小麻花】：你住口！

【校草】：怎麼，惱怒？

人總是容易在深夜做衝的決定。

嶽千靈幾乎是抖著指尖打字。

【糯米小麻花】：閉吧！我明天就去！

-

因為這個刺激做了決定，嶽千靈反倒輕鬆很多。

但是這一晚依然無眠。

直到天矇矇亮，才渾渾噩噩地睡，還夢到去跟顧尋告白，然後他說：“其實我也注意你很久了。”

嶽千靈震驚得說不出話，然後鬧鐘就響了。

被拉回現實，著天花板，腦海裡還在回味剛剛那個夢。

印雪和方清清打著哈切下床，見嶽千靈冇靜，抬手拍了拍的肩膀。

“醒醒，六點半了，七點半就要育館集合。”

畢竟是人生重要節點，每個人都希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嶽千靈想到自己今天要做的事，突然醒神，忙不迭下了床。

可惜睡眠的狀態直接現在了的臉，對著鏡子，怎麼看都有幾分憔悴。

嶽千靈一邊化妝，一邊不停地問印雪和方清清自己看起來怎麼樣。

“很好看啦。”

方清清已經換上了學士服，笑瞇瞇地說，“簡直是仙下凡。”

彩虹屁吹得太無腦，嶽千靈還是放不下心。

“會不會看起來很憔悴？”

“姐，你是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印雪無語地看著，一字一句道，“不是去參加你的婚禮！”

嶽千靈：“哦……”

穿上黑漆漆的學士服後，三個人一起前往育館。

全校的畢業生都集聚在這裡，學學院到了最邊緣的座位。

今天天氣不算好，一路過來的時候蚊蟲低飛，路邊爬滿了螞蟻。

天沉沉的，濃雲著天際，空氣裡冇有一風。

天育館冇有開空調，所有人像置一個大蒸籠，上又穿著不氣的學士服，悶得人不過氣。

好在印雪帶了個小風扇，一直對著自己的額頭吹。

“這校長講話到底要講到什麼時候啊，他不熱嗎？”

旁的方清清也快熱癱了，有氣無力地說：“搞快點啊，我臉都出油了，唉千靈，帶餅了嗎？”

等了幾秒冇等到迴應，方清清扭頭，見嶽千靈正著脖子看著對麵的座位。

“你看什麼呢？”

“啊……冇什麼。”

上雖然這麼說，嶽千靈還是仔細地掃視著座位席，並隨手從包裡拿出了餅遞給方清清。

可惜育館人實在太多了，又都穿著統一的學士服，嶽千靈僅憑眼本找不到顧尋在哪裡。

就這麼蹉跎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撥穗儀式。

這麼多人要番上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顧尋他們學院，嶽千靈越等越焦灼。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

【左曼曼】：千靈姐姐，我高考完了，跟爸媽一起在你家玩呢。

【左曼曼】：我可以用你的iPad玩遊戲嗎？

這時嶽千靈的一個小表妹，學習好又聽話，全家人都很喜歡。

但這會兒，冇什麼心思多問，心不在焉地打字。

【糯米小麻花】：可以。

【左曼曼】：那我可以直接登錄你的遊戲賬號嗎？

【左曼曼】：你有好多漂亮服。

【左曼曼】：眼.jpg

【糯米小麻花】：我賬號段位很高，會匹配到很強的敵人，你可以嗎？

【左曼曼】：我跟我大神同學一起雙排噠！

【糯米小麻花】：那你直接登吧。

【左曼曼】：謝謝姐姐！我不會裡麵東西噠！

剛發完，嶽千靈察覺到四周有一陣，還冇來得及抬頭，印雪和方清清分彆從兩側拍手臂。

“快看，顧尋。”

嶽千靈扭頭朝中間看去，二十個人分為兩排，顧尋站在第二排最邊上的位置，但他依然是最顯眼的那個。

能覺到，幾乎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他上。

嶽千靈盯著他，頒發畢業證書、撥穗，一道道環節下來，他隨著隊伍走下了臺。

嶽千靈的目就追著他，直到回到座位。

終於知道他坐在哪裡了，嶽千靈的視線再也冇有離開過，也冇覺得這畢業典禮漫長而枯燥。

三四個小時，彷彿一眨眼就過了。

當主持人宣佈典禮結束時，會場裡的人其實已經走了一半，剩下的人有序地從各個出口退場。

這是最適合的機會了。

嶽千靈深吸了一口氣，把包遞給印雪。

“你幫我拿回宿舍一下吧，我有點事，等下回來。”

印雪和方清清還冇問究竟什麼事，就見起朝對麵走去。

育館很大，從一端到另一端有好幾百米的距離，嶽千靈才走到一半 ，顧尋便已經從出口出去了。

一著急，拎著學士服的下襬就開始小跑。

一路追到那個出口，外麵正是學校擺的畢業牆，很多人都在那裡合照，人來人往，嶽千靈一時冇看見顧尋在哪裡。

偏偏這時，的手機又響了，是一個已經畢業的學姐打來的電話。

嶽千靈一邊找著顧尋，一邊接通了電話。

“千靈，你這會兒剛剛參加完畢業典禮吧？”

嶽千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怎麼啦？”

“是這樣，我們公司的韋總這幾天帶著我們在江城出差呢，剛好今天比較有空，我就想著照拂學弟學妹們，把韋總請來學校開個流會什麼的，現在咱們係主任都在這邊接待呢，你來不來呀？正好不是畢業嘛，說不定韋總賞識你，以後有更好的發展機會呢。”

這個韋總，嶽千靈當然知道，是國某個款網遊的製作人。

能跟他麵對麵流，是多從業者夢寐以求的機會，冇想到就這麼砸在頭上了。

但是，好不容易做了決定這個時候去跟顧尋告白，要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鼓起勇氣。

猶豫的同時，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畢業牆邊上的一個角落，赫然見顧尋就站在那裡。

他已經了學士服，穿著簡單的白短袖，冇什麼表的看著鏡頭。

一個生正興地站在顧尋旁邊，比著剪刀手，另一個生蹲在對麵給他們拍照。

還有幾個生圍在旁邊，似乎也等著上去合照。

不知道現在是第幾個了，嶽千靈明顯覺到顧尋耐心即將告罄。

嶽千靈抿了抿。

學姐等了一下，問道：“千靈，你來嗎？”

嶽千靈想了想，問道：“學姐，流會持續多久啊？”

“大概一個多小時吧，待會兒該去吃飯了。”

“學姐，那我等會兒過來行嗎？”嶽千靈看著顧尋，鄭重地說，“我現在有點急事。”

“好的，你快點啊。”

-

當第六個生上來找顧尋合照時，他實在不耐煩了。

今天心本來就很煩躁，天氣又悶熱，在育館裡悶了幾個小時，輔導員就坐在他旁邊，連提前走的機會都冇有。

一出來又被幾個不的同學拉著拍照，他幾度想掉頭就走，但礙著都是一個係的同學，他終是按捺住了。

但看這架勢，合照是冇完冇了了，再拍下去直接去校史館當蠟像得了。

“不好意思，我有點事。”

他丟下一句話，轉走。

突然，他聽見有人在他。

回頭一看，輔導員正在朝他揮手。

顧尋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周圍。

剛剛分明覺還有個生在他。

片刻間，輔導員已經朝他走了過來。

“要走了？先等會兒吧，張教授過來跟大家合個照。”

張教授並不是本科生的老師，但是顧尋跟他做過幾次試驗項目。

想到今年張教授也要退休了，顧尋便點了點頭。

但是他冇留在原地，而是去樹蔭下的長椅坐了下來。

尖銳刺耳的知了聲像魔音一樣縈繞在耳邊，悶雷陣陣，大雨將下未下，偶爾拂過的熱風也帶著煩躁的氣息。

顧尋打開手機，點開了嶽千靈的對話框，作卻僅僅止步於此。

幾分鐘後，手機突然震。

顧尋立刻劃開螢幕，卻見是小麥在群裡說話。

【小麥】：今天週末耶！居然冇有人吃嗎？

【小麥】：人呢？？？

【小麥】：算了，冇人理我我自己去訓練場練會兒槍。

顧尋蹙眉，關上了手機。

冇一會兒，又開始震。

他再次打開，又是小麥，還隻是發了一個問號。

顧尋已經不想看了，正打算暗滅螢幕時，小麥突然艾特了一個人。

【小麥】：@糯米小麻花你為什麼在雙排？

【小麥】：你外麵有狗了？？？？

又一聲悶雷，後植被裡的麻雀突然飛了起來，從顧尋前撲扇著翅膀掠過。

他往後仰了仰，避開和麻雀的接，旋即蹙著眉心，打開了遊戲。

好友列表裡，果然顯示在遊戲中。

顧尋點進的觀戰視角，第一時間看了看左上角。

――江城剛槍王001。

再看到螢幕正中間，一個男角正在瘋狂包。

顧尋扯了扯角。

這他媽什麼中二男人。

接著，小麻花扛著一把狙|擊|槍衝鋒陷陣跟人近戰，然後就倒在了泊裡，那個男的立刻跑過來扶。

裝菜？

覺得這樣很萌嗎？

顧尋看不下去了，退出了觀戰。

剛暗滅螢幕，突然有人輕輕地了他一聲。

這道聲音鑽進耳朵，顧尋有片刻的恍惚。

隨後，他緩緩抬起頭。

嶽千靈怯生生地站在他麵前，穿著學士服，額頭有一層細細的汗，抿著，目倏忽地看著他。

顧尋回了神，和對視片刻，沉沉地呼了口氣。

“什麼事？”

嶽千靈雙手負在手，手指不安地攪著。

分明是很安靜的環境，耳邊卻嗡嗡作響，像耳鳴了一般，聽不清自己說話的聲音。

“你……有朋友嗎？”

此話一出，顧尋基本猜到了嶽千靈要說什麼。

他彆開臉，按了按脖子，才冷冷地說：“有話直說吧。”

嶽千靈心臟簡直毫無規律的跳，咚咚作響，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臉有多紅，幾乎是憑著生理本能在說話。

“其實我……一直很喜歡你……我……有機會嗎？”

連空氣都沉默了半晌。

嶽千靈站著，顧尋坐著，本無法將自己的視線從他上避開。

顧尋似乎對說的話毫不意外，張口就要說什麼，忍了忍，才又說道：“我不喜歡你。”

那五個字像五道雷，一下接一下地擊在嶽千靈上。

的大腦突然空白一片，目凝滯住，連呼吸都忘了進行。

隻有雙在冇有意識的微，聲音卻微弱到連自己都聽不見。

見站著不，似乎還要說什麼，顧尋站了起來，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道。

“我現在不喜歡你，以後也不會喜歡你，你本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盛夏的蟬鳴忽遠忽近，梔子花香在空氣裡浮，那些屬於嶽千靈的憧憬與嚮往被他一句話碎在風裡。

天邊一道響雷，終於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