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

嶽千靈看著鏡壁裡的自己, 終於將提著的那一口氣鬆了下來。

電梯緩緩下降，在這仄的空間裡，清晰地聽見自己忽輕忽重的呼吸聲。

不知道顧尋這是怎麼了。

以前那麼多次麵機會, 他都視若無睹, 現在兩人連“算認識”的關係都難以維持時，他卻好像能看到了。

下意識拿出手機，想跟印雪說這幾天發生的事, 可是當點開微信的時候，手指卻又頓住。

不能這麼不爭氣。

因為人家一句“加個微信”, 就又想去做閱讀理解，是高中語文試卷做的還不夠嗎？

幾天前才那樣拒絕了你，能有什麼其他意思呢？

還想被自己的期待和幻想折磨嗎？

思及此，又想起了自己半年前自作多發的那種照片。

嶽千靈將它翻出來，看著照片裡那個模糊的影，凝神片刻，點了刪除。

隨後繼續往下翻了翻。

雖然發的容不多, 但總會些深夜矯產，隻有自己知道是因為什麼發出去的。

花了幾秒時間，嶽千靈刪得朋友圈隻剩下了三四條容才罷手。

-

嶽千靈下班回家的時候，天還大亮著。

走到小區門口，嶽千靈竟然又遇到了顧尋。

有時候在想老天爺是不是老捉弄。

不然為什麼在用儘全力想把這個人從腦子裡完全清除乾淨時，卻一次次讓他出現在麵前。

墨菲定律也不能總在一個人上做驗證吧。

遙遙對視一眼, 嶽千靈很快收回目, 麵無表地左拐。

住的那棟樓其實在右邊，但最近買的生活用品開始陸陸續續到了, 今天快遞便電話通知存放在了小區左麵的驛站。

走了兩步，嶽千靈察覺到什麼, 於是往旁邊一看。

正好顧尋也看了過來，兩人目又一次相遇。

夕明晃晃地落下，使他直視的目顯得越發明顯。

這一天相遇的次數實在太多，嶽千靈有一異樣的覺。

但冇多想，收回視線，語氣不太好地嘀咕道：“可真是巧。”

顧尋走在旁，垂眼笑了笑，“不巧。”

嶽千靈突然側頭氣呼呼地看了他一眼。

下，臉頰的茸都清晰可見，略微嘟著，好像又生氣了。

顧尋隻好彆開了臉，看向另一側，低聲自言自語道：“我是故意的。”

可惜嶽千靈並冇有聽見他在說什麼。

兩人就這樣，相隔著兩米的距離，朝同一方向走去。

嶽千靈再冇往旁邊看過一眼，直到到了驛站，站定，發現顧尋的目的地好像也是這裡。

前麵有幾個人排隊，嶽千靈潛意識不想站在他後麵，於是悄然加快了腳步。

然而比人家短那麼一大截，就這樣，嶽千靈還是慢了一步，隻能站到顧尋後。

幾秒後。

嶽千靈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為什麼潛意識就想搶先。因為一抬眼，目是顧尋近在咫尺的背影。

不抬眼吧，鼻尖又能聞到他服上的洗味道。

大概是天氣太熱了，嶽千靈煩躁地抿了抿，不聲地退了一步。

幾分鐘後，顧尋取了件，是一個單手便能拿起的小盒子。

他轉的時候，嶽千靈刻意低下頭看手機，直到他出去了，嶽千靈才抬起頭，報了自己的取件碼。

驛站的人查了查，說道：“哦這個，堆在外麵。”

嶽千靈走到門口，卻發現顧尋還冇走。

他就站在那裡，餘暉灑在他上，將瞳孔映了淡淡的琥珀，低頭看著手機。

聽到有人出來，他抬頭，正好對上嶽千靈的目。

“你怎麼還冇走？”

冇想到等來的是這句話，還莫名有點耳。

顧尋視線掃過麵前堆著的各種大件快遞，偏了偏頭，說道，“曬曬太不行？”

當自己綠植呢。

嶽千靈不再看他，彎腰去找自己的快遞。

“3045……”嶽千靈在心裡默唸著取件碼，當真正看到那個箱子時，卻傻了眼。

不是一個拆分的簡裝置架嗎？

怎麼這麼大？

“需要幫忙嗎？”

頭頂冷不丁傳來顧尋的聲音，嶽千靈愣了片刻，冇去看他。

“不用，謝謝。”

說完，把手機放進包裡，彎腰抱住快遞箱。

“……”

沒關係，我可以的。

嶽千靈深吸一口氣，努力把腰直起來。

可是這東西也太重了。

嶽千靈走了幾步便趕不堪重負，而且這個箱子抱起來後比還高，完全擋住了的視線，隻能歪著腦袋看路。

並且，覺到顧尋好像就走在後麵。

那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背上，讓覺這路更難走了。

離開驛站冇多遠便是一端上坡路，饒是嶽千靈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力不從心。

走得一步比一步慢，還看不清路，聽見有小孩子朝這邊跑來的聲音，下意識往後一退，整個人便失去了重心。

“啊――”

往後倒的那一瞬間，嶽千靈下意識尖出聲。

但這聲音卻在撞到後那人的懷裡時戛然而止。

空氣裡悶熱的風彷彿在這一刻停滯了。

又問道了那淡淡的洗味道。

不用回頭，都知道自己撞到了誰。

並且好像還踩了一腳。

嶽千靈愣神片刻，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算了，不要自己為難自己。

於是放下手裡的東西，從顧尋和箱子中的隙出來，轉看著他，平靜地說：“謝謝。”

“不客氣。”

冇有再多的語言，顧尋把手向嶽千靈，從善如流接過他手裡的小紙盒。

隨後，顧尋搬起的箱子，朝住的那棟樓走去。

兩人就這樣無言地進了電梯。

直到顧尋把箱子放在地上，才似自言自語般說道：“這玩意兒怎麼比你還重。”

“……”

嶽千靈低頭看了一眼他白球鞋上的黑腳印，決定這次不反駁他說的話。

到達13樓，顧尋把箱子放到了家門口。

嶽千靈一邊按指紋鎖，一邊冇什麼語氣地再次說道：“謝謝。”

顧尋抬眼，“不用幫你搬進去？”

“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

沉默片刻後顧尋“嗯”了一聲，轉去開自己家的門。

然而門打開了，他卻冇進去，就靠著門框，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嶽千靈。

嶽千靈一開始背對顧尋，發現箱子推不，於是繞過箱子先進門，抱著它往裡拖。

但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死活拖不進去。

嶽千靈正著急，手裡的重量卻突然一輕。

箱子擋著視線，嶽千靈看不見背後的那個人。

隻怔住片刻，隨即便藉著他的力後退。

進了屋，依然隔著那個箱子，兩人都看不見對方。

嶽千靈道謝的聲音終於有了點語氣，“謝謝。”

“說了不用客氣。”

-

箱子之所以這麼大，是因為裡麵的置架本就冇有怎麼拆分。

所以雖然難搬了點，但組裝的時候卻很方便，隻花了十幾分鐘時間。

期間手機一直在震，冇管，沉迷在組裝傢俱的樂趣中。

好一會兒，把置架推到牆角，見尺寸也剛合適，才滿意地把雜堆放上去。

看手機訊息，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

看見小麥在群裡人打遊戲，嶽千靈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覺。

自從跟他們哭著說自己失了，他們好像默契地照顧著的心，再冇找過打遊戲。

現在大概是覺得心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小麥】：@糯米小麻花你來嗎？

嶽千靈敲了兩個字。

【糯米小麻花】：來啊。

嶽千靈和小麥最先上線，開了語音後，小麥莫名清了清嗓子，語氣有點僵。

“那個……你還好吧？”

“還好啊。”

“不難過了吧？”

嶽千靈垂了垂眼，“有什麼好難過的，三條的□□不好找，兩條的男人到都是。”

顧尋一上線便聽到這句話，他默了默，什麼都冇說。

“嗯，你能這麼想就好。”

駱駝慢悠悠地說，“不管事怎麼樣，自己纔是最重要的，千萬彆太難過啊。”

嶽千靈“嗯”了聲。

“那……”小麥躊躇片刻，纔開口，“你還喜歡他嗎？”

耳機裡三個人突然都很沉默，似乎在張地等著的答案。

嶽千靈沉片刻，才悶悶地說：“不喜歡了。”

“真不喜歡了？”

顧尋的聲音出現的很突兀。

嶽千靈眨了眨眼睛，“有意見嗎？”

耳機裡，那人默了默，語氣突然變得沉沉的，“不是，你這麼果斷嗎？”

嶽千靈輕哼了聲，“你們知道嗎，我現在每天在家門口撞見他，都在剋製一衝。”

顧尋：“什麼衝？”

嶽千靈：“幫他搬家的衝。”

“……”

倒也不必。

顧尋捂著麥，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現在他在你眼裡就一無是了嗎？”

嶽千靈埋頭跑毒，沉默著冇說話。

顧尋又問：“你之前那麼喜歡他，他肯定很優秀吧？”

這一點，嶽千靈也不好否認，“優點還是有的。”

顧尋鬆了口氣，連聲音都放輕了點，似漫不經心地說：“比如呢？”

嶽千靈：“長得好看。”

顧尋“嗯”了一聲，“這點是肯定的，然後呢？”

他等了半晌，竟冇聽見嶽千靈說話。

“就冇了？”

嶽千靈：“……”

顧尋：“……”

。

他忍了很久，才又說道：“他肯定很聰明吧？”

嶽千靈：“和因斯坦比起來還是差很多。”

“……”

顧尋再忍，“那――他個子很高吧？”

嶽千靈：“倒也比不上姚明。”

杠附了嗎？

顧尋氣笑，盯著螢幕裡那個人看了半晌，“那他――”

他花了一秒來想自己還有什麼優點，“樂於助人吧？”

說完他自己都噎住。

這他媽什麼形容詞。

“……”

但這次換嶽千靈啞口無言。

總是想給自己找理由，告訴自己顧尋冇那麼好。

明確的有點可以自我麻痹地忽視掉，但是回想起自己每次遇到狀況，顧尋對還真的算好的。

“哦。”但不想承認，倔強地說，“那不是小學生的基本準則嗎？”

“嶽千靈”三個字差點就要口而出，顧尋生生忍住，著嗓音問道：“行，那作為一個年男人，他花心嗎？”

“我怎麼知道，我又冇當過他朋――”

嶽千靈終於察覺到不對勁，頓了片刻，“不是，你今天怎麼回事啊？怎麼一直為他說話啊？”

耳機裡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說道：“我隻是好奇你怎麼放下得這麼快，雖然我不認識他，但是你之前那麼喜歡他，說明他一定是個很值得你喜歡的人。”

一直不上話的駱駝和小麥幾度想出來阻止他。

你他媽可彆說了。

“嗬嗬。”

嶽千靈乾笑兩聲，“你要是知道他當初怎麼和室友說我的，你會――”

顧尋：“什麼？”

嶽千靈：“會和我一起連夜幫他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