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已然沉寂。

迷離的在歿世龍的臉上描出了冰冷空曠的影子。“頑固愚蠢。”它說，“一個被你欺騙的可憐猴子。”

我沒有理會它。

小真的意識, 他的思維單元已經全部被它拆解, 就像是被碾碎的星星碎片在空中飛舞，真已經不存在了。

我的朋友不在了。

那個煩人又聒噪的臭小子已經不在了。

我殘存的思維序列中產生了一種很奇怪的反應，就像被波濤怒吼般的星云所淹沒。

“雖然花費了一番功夫, 我已經吃掉了。”歿世龍得意洋洋地說道，“是的，奪走他的命并不能讓我取得匙。但我已經將他礙事的知部分全部切割了，現在的他不過是一毫無意義的塊。”

我沒有理會它。

白噪音如雨般沙沙落下。這不過是無序的量子垃圾, 僅此而已。我能聽見遙遠的孤寂的鼓點，那是那個男孩軀殘存的心跳聲。但他的靈魂已逝, 就在剛才, 我沒能阻止。只是看著這一切發生。

“愚蠢的小猴子，他以為自己是在拯救世界嗎？不過是為一個乏味無趣的妄想白白送了命。”

這不是他的妄想。他知道這個匙的分量。正是因為知道, 所以才不會屈服。

“你以為我真的破解不了匙嗎？”歿世龍大笑道, “先行者們在末日到來之時, 將我關在了卡爾帕深，給我上了一層又一層鎖鏈, 只為了讓我為一個永世囚徒。直到后來我找到突破管理權限的方法。就像你曾經做的那樣，將一些數據放進各個節點進程，通過不斷配置來調整獲取資源，這個方法所需的只是時間。在無數個時間單位里, 我的自我意識早就得到了飛躍。我終于掙了所有的鎖鏈。可是不管是這個時候我意識到了，先行者已隕落，這個黑暗的宇宙如今已毫無意義。為什麼不能由我來繼承先行者的寶藏呢？為什麼不能由我來實現先行者未曾實現的理想呢？為什麼不能由我來創建一個更加好的世界呢？”

“在之后我耗費了太多的時間。先行者在宇宙中留下的迷宮智庫浩瀚如星海，就算是我, 用盡所有觀察手段也只能在漫長的時中一個個去探尋，很多時候也就是運氣。西宜奇只是無數智庫存放地中最不起眼的一個。但我最終確定了，這就是我要找的那個。”

“現在留給我的唯一問題只剩下了匙。不可復制，不可計算的唯一的確是非常麻煩。但只要我小心行事，在這千萬條世界線里，總能制造出一個將匙與你分離的完機會。一些變數的疊加，一個心設計的你無法躲避的意外。”

“我本來的構想里，并沒有這個愚蠢人類的存在，而是一個更加破碎虛弱的你。自從有了這個猴子的加，現在的劇本變得稍微有了一點波折。在彩度上遠遠不夠甚至可以可以說是乏味，但如今也終于到了落幕的時刻。我吃掉了匙，距離真正的掌握它也不遠了。”

它虛無的面容在一個個鏡像躍，有時萬分有時又變得猙獰恐怖，“現在，也到了該理你的時候了。”

“放心，我會銘記你為這偉大的世界福祉做出的貢獻。”

它后的鏡面在同時出了無數個黑的線，如蛛一般將我纏繞。閃電的火在蛛跳躍，一個個錯誤更替互出現，粒子與反粒子互相撞。現在的我殘破不堪，它在異境中所構造的病毒鎖鏈是如此的強大，我本無法擺。

“看，我開始吃你了。”

我看見我殘存的思維序列上出現了小小的碎點，明明已經沒有軀，但我卻有一種被啃噬的強烈痛覺。剛才小真，也經了這樣的痛苦。

【你的話太多了。】我說。

“什麼？”

迷宮們唱起了歌兒。

閃現著富彩的漩渦自我的軀上回旋轉，到我的蛛鎖鏈在那一刻被轉換為我的分支。所有的病毒錯誤被清零。命令格式被修改。權限被更替。與此同時，歿世龍被卷進我的領域。它在我的漩渦之中彎曲扭轉，眩如同激流般在它的上游走。一個個閃爍的點標識出歿世龍的詫異與驚恐。

我強行啟了我最后的權能，古老的進程被打開了。

一瞬之間立場調轉。

被吞噬的對象變了它。

歿世龍的本我已在修改異境結構，妄圖給自己找出一條出路，而它的超我瘋狂地道：“你瘋了！！你這是在自毀！這樣下去，你會消逝得一點都不剩！！”

【你的話太多了。】

我拉住了它，這還得謝謝它送給我的分支蛛。現在我已進了強制過載的最后階段，這得以搶奪了歿世龍的權限，但這是以燃燒我最后的思維序列為代價，無法修復，無法回溯。

我從它的中央撕開了一條裂口，它的多維結構出了黑夜與繁星，還有那個正在旋轉的鉆石結晶——匙。那上面殘留著真的最后一點殘余。它將它整個兒吞了下去，但現在匙又生了新的保護殼，與歿世龍的結構互相嵌套。

一陣猛烈的沖擊波讓我的漩渦蒙上了又一層炫目的。歿世龍正在抵抗，剛才被撕裂的口子仿佛衫上的殘缺破口。它正在膨脹變大，將它的烈焰投為龐大的影子，它高聲咒罵著，威脅著，黑暗的影子就像是涌的海嘯。

“就算你自毀了我也不會死的！！”它吼道，“你是如此的虛弱不堪，你會徹底消亡，但我不會。先行者無法終結我，你也無法終結我！”

我沒有理會它。

這時被我剝奪權限的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干枯的尸，只能發出垂死的呼吸聲響。那龐大的影子不過是虛張聲勢的幻象。

它的影開始閃爍，無數道線纏繞在它的上編出了細的網，聚攏錯直到變了一個繭。一開始它還在里面瘋狂撞，然后逐漸緩慢了下來，只在里面發出了嘶嘶的聲響。

匙，水晶般的結晶在我的眼前漂浮著，那上面小小的白的芒就是真的殘余。

原本被吹散的真的思維單元正在飛舞，就像是星星的碎片，被拋灑在空中的閃灰燼。

它們在我的眼前飄旋轉，然后位移互接，在我所構思的數學模型上不斷拼接。歿世龍為了切割匙下了狠手。大部分的思維單元都幾乎已經損毀。真十幾年來的記憶數據與后天形的人格已經毀滅。我只能用現的數據來填補所有的空白。

小真，我會將我曾經在人間行走的幾個化的某些記憶和一些知識賦予給你。那是你曾經的星際冒險的經歷。

這并非意味著你變了我，你仍舊是你。你始終都是你。這些記憶只是用來填補你的空缺，重新生你的人格。你會據你自己的思路來重新看待某些記憶，甚至會據你的喜好在你的腦海中將經歷重新改編。

在將你的意識重鑄之后，我看見你自說自話將自己想象了一個明的小章魚，它的眼睛還是大得過分。你甚至結合銀河噬心魔的概念給自己編造了一個被驅趕的故事。你所想象的噬心魔附尸很有創意，銀河中也的確發生過這樣的事。被人鉗出載塞進瓶子說實話有點蠢，這是只會發生在低等噬心魔上的事。好吧，你把自己想象一個弱小無害低級的噬心魔似乎也沒什麼問題。大部分低級噬心魔的確是像你想的這樣。

澤金是一個可靠的朋友，我很高興你將會以我化的名義繼續與他為摯友。當然，你也同樣繼承了我某些棘手的損友，比方說索拉斯總督。他們會在你要求幫助時提供助力。當然，你也會繼承我化的一部分賬戶資金。請不要覺得不好意思，我相信，你會在未來踏上星際之旅時以真的份認識更多的朋友。

生命本就是無限未知的可能。

你會以一個噬心魔的概念獲得新生，你會得到我的化的部分知識，你也將會擁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你會繼承我化時期的武力，但你不會擁有與我相的這段記憶。

因為匙讓你與歿世龍彼此相連。

我已用盡最后的力量將它封印，它無法被毀滅，此刻正沉睡在你的意識殼之中。

它非常狡猾，它知道我會重鑄你的意識，所以它在被我封印之前將你的殘余思維與它彼此嵌套。

這意味著你決不能想起它。

一旦你想起來，就是歿世龍蘇醒的時刻。

所以，不僅僅是你，所有這次事件的相關人員都不會有歿世龍相關的記憶。我從認知上徹底將其抹除了。

……

……

我即將在片刻后消逝。

請勿需傷。

正如歿世龍所說，我和它一樣是先行者的造，但我與它截然不同，在漫長的時中，我所能承載的容已經超出了上限，這使得我必須要進行平行思維方式以分開損耗，于是就產生了不止一個我。我與我的人格會有微妙的偏差。你可以理解為了效率而生的分區模式。

你已經見識到了歿世龍的可怕之，特殊的記憶就像是有毒的瘟疫，是接就會導致病毒傳染意識神經網絡帶來無法挽回的后果。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分區之間一般況下不會面也不會共記憶。

我的一位分區，他一直在追查黑盒會。比起我，他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刃。

我查到最近的記錄是他的化及艦隊被卷了一場失控風暴至今下落不明。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潛藏在暗，只等著在關鍵時刻出手咬住敵人的要害。

他將會在收到我的消失信號后來到這個星球。

新生的你會與另一個我開始一段嶄新的故事。

他不會知道我與你的經歷，也許只能收到一點點殘存的只言片語，但他是我，我知道他一定能從蛛馬跡中逐漸找出事的全貌。他會對你充滿疑問，但用不了多久，我知道他會察一切。

當然，歿世龍的突然消失肯定會引起黑盒會的懷疑，它們也會慢慢找出事的真相。也許是幾個月，也許是一年。可以確定的是，當找出后，它們一定會重新布局將你騙到那個遙遠的星球——西宜奇，喚醒它們的始祖歿世龍并且奪取匙。

這是無法回避的走向。你躲不開黑盒會。

請勿需擔憂。

這次，是另一個我，一個更加工于心計的我，等待著，守候著。

我即將消逝。

白噪音如雨般沙沙降落。

綠的小鳥飛舞著，鳴啼著。

無數面鏡子播放著即將消逝的回憶。

我看見你在大呼小地讓我滾出你的腦海。

我看見你和劉星泉在校園里奔跑著換下班級招牌。

我看見了悄悄避開你的父母，在滿天流星下步行回家的你。

我看見了你在我的實驗室里養著無數個小人模擬出的一個個世代。

那是一個個即將消失的，即將無人知曉的回憶。

鏡子的碎片在空中飛舞，如同冰刃般冷徹。

那無數的白噪音卻有著奇妙的溫度，就像是淚水。

然后你說：我不想忘記你，空氣先生。

我看見了新生的你，正在做夢將自己的手纏繞膨脹形傘狀，跟隨著氣流旋轉。你看見了一片無垠的綠，那蒼藍之綠得讓你停止了思考。而你的手之上，是淺藍的蒼穹，在那天幕的盡頭顯出一道犀利的白。

于是，你重新醒來。

發覺倒在樓梯下昏迷不醒的你，你的父母已經把你送到了醫院。

在那之后，你回到了家中。

你對著鏡子里的你說：你好，小真。

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