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飛升》一座山頭
宋潛機一夜安眠,因為心無掛礙,更無煩惱。
這樣春風醉人,明月相照的春夜,卻有很多人睡不著。
青崖六賢睡不著。
儘管他們已筋疲力竭,鮮明靚麗的綠失去澤,皺在上,像干蔫的綠鹹菜。
想起白日遭遇,仍心有餘悸。
「聽姓宋那小子的語氣,他不會真的與院監師兄識吧?」蔥綠衫年艱道,「我們對他的了解,全來自華微宗執事片面之言。萬一他是……」
「虛張聲勢罷了,他如果真出不凡,怎會窩在華微宗外門,做一個小弟子!」另一個豆綠錦袍道。
「可他不上工,也不修鍊,每天關門種地,舒服的像個祖宗,哪有這種外門弟子!」
「怪鬼臉竟也嚇不到他,難道就這麼算了?」
「不能算了!」慘綠年拍桌而起。
按原本的計劃,宋潛機驚之下,手打傷何青青。他們為同門師妹「出頭」,紛紛祭出法將宋潛機狠狠教訓一頓。
既出了氣,又佔了理。宋潛機先手,按大會期間的規矩,反要罰。
因此他們去宋院前,已將消息傳開,並希見證這一幕的人越多越好。
除了華微宗外門弟子,的確還有很多人看到、知道這件事。
若不能找回場子,只怕以後都要被人背後脊梁骨恥笑,在整個修真界的世家二代之間,還如何抬得起頭?
事走到這一步,變得與妙煙關係不大,已了私怨。
「關於此人,我已讓書事無巨細地搜集消息。」慘綠年從袖中取出一疊紙,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今天只是我們一時疏忽,才讓他佔了先機。其實姓宋的並不可怕,反而弱點很明顯!」
他們抓起紙張,一目十行,眼神漸漸亮起。
慘綠年緩緩道:
「他邊那兇惡年,名孟河澤,參加外門考核時,一人連打三百場,打遍外門無敵手。而宋潛機傷沒有下場。且從那之後,就再沒人見過宋潛機修鍊,他再也不練劍了。每天忙於種地……」
「修鍊一途,不進則退。宋潛機天賦不錯,可以指導其他外門弟子,卻是個只說不練的假把式,他本人戰力絕不高!」
氣氛終於重新活躍起來。
「本來看他在外門威信深重,還以為他是個人,沒想到只能躲人後,靠人保護!」
「外門是宋潛機的主場,我們想個法子,支開孟河澤,讓他獨自出來,到一個僻靜無人…小心不留證據,他只能咽下悶虧。」
有人笑著抱怨:
「在別人門派里做事,真是麻煩極了,幸好不是毫無辦法。」
「對了,還有件事。」一人稍顯擔憂,
「我剛回來時氣不過,砸了何師妹的琴,跑了,該不會是去告…」
慘綠年搖搖摺扇,不屑道:「何師妹那種人,就算把扁圓,再借八十個膽子,也不敢去告。」
「說的也對!哈哈!」
他們轟然笑起來。
趙虞平同樣睡不著。
他在為另一個人沏茶,誠惶誠恐。
那人雖端坐飲茶,卻像團暴戾燃燒的火,隨時要暴起殺人一般。
誰能想到,華微峰主之一的趙太極,此夜屈尊降貴,竟來執事堂喝茶。
夜深人靜,誰不想打坐修鍊,吐納天地靈氣?
這都要怪宋潛機。
白天兩個接待青崖六人的執事,是趙虞平派去的。
六人能找到的關於宋潛機的消息,也是他暗中授意。怕他們心有顧忌,還瞞了陳紅燭的部分。
這只是一個開始。
宋潛機比他們想象中更難對付。
一個十五歲年,如此沉得住氣?
這種人最記仇。絕不能善了。
他們不得不冒著怒那個人的風險手。
「最早設計他的是你,乾坤殿對他出劍的是我!所以與他結怨的,不是掌門真人,不是華微宗,是我們天北郡趙家。明白嗎?」趙太極扔下茶盞,冷聲道。
「不可心存僥倖,更不能讓他為第二個……」他口型微,無聲吐出三個字:
「冼、劍、塵。」
即使不在乾坤殿,沒有驚雷懸頂,也沒人想輕易說出那個名字。
「等那六個蠢貨計劃好,一旦手,就換我們的人。斬草必須除!」
趙虞平始終恭敬應是,沒有平日半分氣焰。
冼劍塵確實可怕,但天高皇帝遠。只要借刀殺人做的夠巧妙,冼劍塵就算興緻再起,想為有一面之緣的便宜徒弟報仇,也只能報復在別人頭上,與他們無關。
「幸好只是那個人。」趙太極忽然嘆道。
這個宋潛機,若說他命壞,三年不能進門,可他居然遇到了冼劍塵。
若說他命好,能得劍神指點,可冼劍塵神龍見首不見尾,自己滿恩怨地浪四海,哪裡顧得徒弟。
「一仙一鬼,一聖一神」,若把劍神換做其他三位中任何一個,他們都不得,不敢,只能聽天由命。
趙太極話鋒一轉:「我已得到準確消息,書聖,棋鬼皆有傳下道統之心,尋繼承者而不得。這次登聞大會,你務必安排妥當,為我族後輩造勢。」
「消滅敵人」的謀算說完,自然說到「壯大自」的計劃。
趙虞平一驚,想起家族嫡系那兩位很有名的天才,急忙表忠心:
「聽說霖爺自鑽研陣法與棋道,天北郡無人能下贏他。霂爺潛心苦學七年書畫和符道,幾乎可以提筆符。這次登聞大會由華微宗做東,小的還有執事堂職務之便,天時地利人和,是天要助我宗族啊!」
「他們二人,只要有一個得大能青眼,承下道統,便是定了宗族未來二百年的興盛!」趙太極面稍有緩和。
趙虞平急忙湊趣:
「兩位爺都是不世出的天才,說不定花開兩朵,好事雙。」
***
夥計小斫懷揣商符,像揣著一包炸|葯,埋頭走向池畔。
天朗氣清,柳葉青青,日溶溶。
但那池水竟然漆黑如墨,不曾反出一一縷。
春風裡,一位老者坐在池畔釣魚,魚線穩如泰山。
他穿著寬大閑適的白袍,袍子與發一般雪白無瑕,襯得池水更加漆黑,黑不見底。
一位穿青,中年面容的修士侍立他後。
青修士後三丈遠,還有十餘位穿青崖儒衫的修士低垂著頭。元嬰期威收斂於,分毫不敢。
偌大墨池沒有一條魚。
幸好老者只是喜歡釣魚,不在乎有沒有魚上鉤。
小斫站在三丈遠外行禮,看青中年人做了個手勢,才上前去。
「先生,院長大人。」
老人如夢初醒,甚和藹,甚親切:「小斫來啦!當鋪里有什麼新鮮事?」
小斫著頭皮呈上商符:「昨晚有件怪事,鄭老被寫這張符的氣病了。」
他講前因後果,講得很仔細,沒有錯過任何細節。
老人半合眼,像在聽故事。
半晌,小斫覺得老者睡著了,猶豫是否出言提醒,卻聽見老者笑問:
「說不定,他已經知道你們份。這兩個字,就是寫給老夫看的。他還說什麼沒有?」
「他提了一個要求,他說想要個……」小斫頓了頓,覺得不著頭腦,「山頭。除非我們送他一座山頭,否則他不再提筆寫符。」
老者一怔,忽然大笑。墨池泛起漣漪。
「您為何發笑?」
「老夫想起一個笑話。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都過來,一起聽聽。」
眾人未聽先笑了。小斫笑的最大聲。
書聖有講笑話的興緻,本就是件天大喜事。
老者講笑話時,也像在念書,語調不疾不徐:
「一位仙為了考驗屬地民眾的信仰,扮作凡人,問一個農民:如果你有一座宮殿,你願意捐給神廟嗎?農民不假思索地說我願意。仙又問,如果你有十萬靈石,你願意捐給神廟嗎?農民還說願意。
「仙滿意地想,屬地百姓對神廟的供奉如此虔誠,我派氣運何愁不亨通,何愁不興旺?他最後問,如果你有一隻,你當然也願意捐給神廟了?
「誰知農民大喊不願意,仙震驚,問他為什麼。農民說,你傻啊,因為我真的有一隻!」
雖然這是個膾炙人口的老笑話,眾人還是很給面子地開懷大笑,彷彿第一次聽。
院長邊笑邊琢磨。
故事意在諷刺屬地凡人不知恩,奉違,對神廟香火供奉不誠心。
與那個奇怪年要一座山頭,又有何關係?
老者放下魚竿,手了袖。
他袖口很寬大,他了很久,彷彿裡面放著萬卷書,只能一一翻找。
最終,他只拿出一個小匣子。
匣子不大,方方正正,像小姑娘的胭脂匣。
但池畔笑聲戛然而止。小斫臉微白。
每個人都盯著匣子,彷彿含萬鈞之力。一旦打開,放出裡面的東西,便是石破天驚,玉山傾頹。
整個墨池的空間將扭曲塌陷,池畔的人也將灰飛煙滅。
只聽老者淡淡道:「你們是不是忘了?我真的有一座山頭。」
院長震驚失語,心想不是吧。那年再如何天才,也不敢這般狂妄大膽罷。
他可以向琴仙,向棋鬼,向世間任何一個強者提這個要求。
甚至劍神聽了,也只一笑而過,全當晚輩戲言。
只有書聖不一樣。
因為他真的有一隻,不,一座山頭。
匣畫春山,便是他的芥子空間,也是他最強大的神通。
此山是他開。他也仗它安立命,威震天下二百載。
現在,有個後輩開了口,向他索要這座山。
「我十五歲那年第一次提筆符,很是張狂,向我師父索要這方『墨池』。他給我了,不是因為我那時修為可以駕馭此地,只因他覺得,我終有一日能勝過他。」
老者說完這兩句話,站起,他的脊背忽然直,一瞬間,彷彿從遲暮老人,回到驕傲恣意的年時代,
「我倒要看看那個小子有什麼本事,敢來要我的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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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錢:誤會!誤會啊大爺!!你們沒見過荒山那種山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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