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夜空。

狂風卷著暴雨摔打在木制的墻面和地板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蓋住了室一些約約的哭泣聲和說話聲。

停著靈的大殿里，一些穿著喪服的人保持著相差無幾的作跪在團上。看似在掩面抹淚，其實心底毫無波，甚至借著抬袖抹淚時的遮掩著聲音和旁的人聊天。

“源一郎大人也死了，鶴小姐會被送到家主那里養嗎？”

“想什麼呢，那麼病懨懨的，要是傳染給直哉爺誰來負這個責。”

“說起來鶴小姐才四歲就能夠看到咒靈，以后很大概率會覺醒式。而且又年紀小，調過去照顧的應該算是一件好事？”

聽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說到這個時，旁邊年長的人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不想一輩子被所有人踩在腳下的話，勸你不要以為這是什麼好事。”

年輕人有些不解：“為什麼？”

說話的人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前面的靈臺下方，一個像人偶一樣沒什麼緒的小孩孤一人面對著他們的方向坐在團上。

收回目后，把聲音得更低了：“雖然看得見咒靈，但是能不能長大都是未知數呢。”

驚雷再次劃破夜空，照亮了素白的靈堂和說話人眼底的不在意。

“我聽說，多吹一陣風都能冒發熱，之前跟在子夫人邊照顧的人，已經為了把從手里甩出去急得焦頭爛額了呢。”

此時，與靈堂一墻相隔的和室里。

梳著發髻、穿著黑和服的人跪伏在地面上恭順地回話：“鶴小姐弱，夜晚易驚醒，吹不得冷風。以前子夫人還在時還好一點，但是夫人去世后，鶴小姐大概是思念母親，愈發的差了，換季時稍有不慎就會引起高熱。”

滿頭白發梳大背頭、留著細長眉和兩撇英式長胡子的禪院家現任家主禪院直毘人聽了侍的話后，有點詫異地挑了下眉。

兄長禪院源一郎在世時曾和他抱怨過那個不到四歲就曾在無意間用出過咒力的小兒太差，但是禪院直毘人沒想到竟然差這種地步。

而且那個孩子從出生起就被心養著，都是這樣的素質...以后大概是和咒師無緣了。

畢竟咒師里可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差的人，如果是天與咒縛的話，那麼用【代價】換來的【利益】應該早已要現出來了才對，比如像甚爾那樣。

不過眼下雙親都不在了，而且又才四歲，隨便丟到哪個院子里去自生自滅也不妥。

禪院直毘人想了下，看向旁一直跪坐著不的人：“甚一，鶴好歹是你妹妹，先跟著你住兩年？”

禪院直毘人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但是禪院甚一知道是什麼意思，如果六歲之后還沒有覺醒式的話，就會被家族放棄。

在這個世界上，人類的負面緒里會誕生一種名為咒靈的怪，而且禪院家正是以祓除咒靈為己任的師家族。

禪院是咒界的三家之一，這個傳承了千年的咒世家里一直以來的信條是——非禪院者非師，非師者非人。【1】

換句話說，在禪院家，只有有天賦、夠為咒師的人才能會被當人看，其余的不過是炮灰或者工罷了。

留著一頭黑長發、面容獷的禪院甚一想起那個脖子還沒自己胳膊的妹妹，有些不耐地皺了下眉：“太麻煩了，讓去跟甚爾那個廢住吧。”

禪院直毘人倒也沒強求，只是看向在門邊等候的人：“甚爾呢？讓人把他來。”

靈堂里。

獨自坐在團上為父親守靈的禪院鶴，睜著那雙碧綠的眼睛安靜地掃視著下方那些看似低頭哭靈，實則不時地抬眸看一眼然后又偏頭閑聊的仆從們，只覺得無聊。

不太理解那些人為什麼要對出一副那樣高高在上的憐憫模樣，因為父親死了嗎？

禪院鶴抬起頭看了一眼上方被白花遮掩住了的像并不覺得何如的傷心難過，和自己這個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面，并且以前每次見面都會引起母親難過的父親并不親近。

更何況，對方每次看到時都要出一種惋惜、憤恨的眼神來，那種眼神禪院鶴依稀記得曾經在母親眼中看到過。

那次是母親最喜歡的一個花瓶被家里養的貓推到地上摔出了裂痕，母親看著貓和不再完的花瓶，神可惜又惱恨，最后讓人把貓和花瓶一塊丟出了院子。

從那之后，禪院鶴就再也沒見過那只會手心的貓咪了。

禪院鶴雖然年紀小，但是意外的聰明。當察覺自己在父親心中和品是劃相同等號時，就更加地不喜歡他了。于是，現在對于他突然的去世，并沒有多大的覺。

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

放空腦袋在發呆的禪院鶴循聲過去，只見幾道高大的影進了靈堂。

因為領頭人那個特殊的眉和胡子，禪院鶴不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

跪坐在團上的小姑娘五致可，但是不像正常小孩那樣有著嘟嘟的嬰兒。下尖尖的，出來的手腕也細骨伶仃，幾乎白得明的皮下，青的管清晰可見。

楚楚可憐的模樣脆弱得仿佛一折就碎，也襯得那雙碧綠的眼睛格外的空靈通，就好像所有藏起來的心思，都在那雙眼睛里無所遁形。

看到禪院鶴這個樣子，禪院直毘人算是確定了的弱，也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斷。只是眼下看到這樣一雙徹純凈的眼睛，禪院直毘人心里難得的有點心。

在禪院家，男丁沒有式就要從小苦練武藝，然后加家族里名為【軀俱留隊】的隊伍里擔任護衛或者外出執行家族分派下來的任務，如果連這點天賦都沒有的話，就為家族里的仆人，侍奉那些有才能的人。

而禪院家的，除了為仆人或者嫁人外，幾乎就沒有其他出路。

趁著禪院直毘人給亡者上香時，知道禪院鶴不認識他們的禪院管家著聲音快速地和禪院鶴介紹說：“鶴小姐，這位是家主大人，也是您的叔父。”

禪院鶴聽完后，對上居高臨下朝看過來的人，眨了下眼睛：“叔父。”

禪院直毘人應了一句，然后說：“你雙親都不在了，從今以后就先跟著兄長住吧。甚爾。”

禪院直毘人喚了一聲，一直吊兒郎當跟在最后頭的禪院甚爾上前了一步。

角有著疤痕的黑發年看起來十分的桀驁不馴，他看著那個跪坐在團上的小不點，扯開角笑了下：“我可不會照顧什麼小鬼，要是死在了院子里，可不要來找我。”

禪院鶴雖然知道自己有兩名兄長，但之前都是在父親不滿的抱怨里或者仆人碎的閑聊中偶爾聽過甚爾的名字，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本人。

看著面前這個一臉冷笑的兄長，眼中并不害怕只有淡淡的好奇。

禪院甚爾的話在后頭跪著的仆從們心里掀起了議論，但是家主就在這里，誰都不敢開口議論，只是小心地相互用眼神流。

禪院直毘人對禪院甚爾這番話并未發表什麼意見，只是淡淡留下一句話之后就離開了。

“會有人來照顧的。”至于能否順利長大，就看自己的運氣吧。

禪院直毘人和禪院甚一走后，靈堂里逐漸冒出的議論聲。

五極佳的禪院甚爾不耐煩地掃了一眼那些跪在地上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人，然后語氣有些惡劣地對禪院鶴說：“走了，還打算在這里跪著？”

禪院源一郎生前有三個孩子，但到了最后來送他最后一程的人只有懵懂的，由此可見他作為一名父親的失敗。

禪院鶴也不想待在這里被人圍觀，但是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眼下聽了禪院甚爾的話想起來和他一起離開，卻沒想到跪坐太久了，上的不流通，沒能順利地站起來。

禪院甚爾見狀不滿地“嘖”了聲，然后彎腰一把拽起團上的小姑娘，作魯地帶著出去了。

那些守靈的仆從們看著小姑娘踉踉蹌蹌的背影，再聯想禪院甚爾平時打架時兇狠的模樣，不由懷疑禪院鶴是否能安穩活到六歲。

室外瓢潑的大雨濺進了木制的回廊里，帶著禪院鶴走了沒多遠的禪院甚爾發現手上拎著的這個小鬼在不斷地掙扎發抖。

“怕我吃了你嗎？”禪院甚爾冷笑著說。

“啊？”正在努力想要抱住兄長腰的禪院鶴茫然地抬頭，然后撇了下，有些委屈地說，“甚爾，我有點冷。”

冷就會冒，冒就要吃藥打針，然后后續好幾天都不會給吃好吃的。對這一流程已經十分悉的禪院鶴堅決杜絕一切有可能讓自己冒的源頭！

“哈？！”

禪院甚爾因為這番話愣了一下，然后禪院鶴趁機抱住了他的...大。

四歲的小鶴太矮了，而現在已經十三歲的禪院甚爾已經快1米7了，原本想要如同以前抱母親取暖時那樣抱兄長腰的鶴覺得實在太艱難了，最后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大。

眼下是初夏，即使外頭在下暴雨，但是對大部分人來說夜晚的溫度也是微涼舒爽，絕對算不上寒冷的。

禪院甚爾聽到這樣一番話時實在是有點愣住了，他低下頭，這個抱著他的小鬼臉看起來的確是比在室時還要難看一些。

需要理麻煩的時候就想起他了？禪院家是沒地方住了是嗎？！

禪院甚爾心里不滿又生氣，他出手，輕而易舉地就把抱著自己大的禪院鶴從上撕了下來，然后大步地朝前走。

年的不滿表達在了作里，對人心極為敏的鶴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雖然明白自己現在需要有人照顧，但是如果和一個不喜歡的自己的人待在一起，只會更糟糕吧？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的禪院甚爾沒有聽到后的靜，他停下腳步，抿側往后看了一眼。

廊柱的影投在穿黑和服的小姑娘上，只有那張蒼白又茫然的面容依稀可見。

看起來像是某種被棄的小，因為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后落下的影像猙獰的黑從后方涌來，隨時都會將那抹小小的影吞噬掉。

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就算是死了，在這個家里也沒有人會在意吧。

禪院甚爾心中冷嘲，隨后調轉步子，重新走向禪院鶴。

禪院鶴看到甚爾走回來，漂亮的綠眼睛疑了一瞬然后亮了幾分。剛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拎著領提溜到了一個堅實的懷抱里。

“自己不知道走路的嗎？”禪院甚爾沒什麼好氣地說。

“我以為甚爾不想要我。”禪院鶴知道自己很麻煩，即使是從出生起就一直在照顧的侍都不愿意在繼續照顧了了，更何況這個今天才見面的兄長。

“一個小拖油瓶有什麼好的。”

雖然說著很嫌棄的話，但是鶴一直都被年穩穩地抱在懷里。

禪院甚爾上只穿了一件夏季的浴，溫暖的溫一下子就傳遞到了禪院鶴的上，驅散了那些雨水帶來的涼氣。仰頭看著一臉不爽的兄長，才發現他其實和母親長得很相似。

“甚爾，抱小朋友時你手臂應該要往上一點，這個樣子硌到我屁骨頭了，會疼。”

禪院甚爾的表僵了一瞬，然后額角的青筋在跳：“啰嗦，你在家就是這樣被教禮儀的？”

禪院鶴覺得甚爾的話很沒道理，換一個詞就不是同一個意思了嗎？

而且日常生活中文縐縐的用語很奇怪吧？就算是那樣優雅端莊的母親有時候也是直接說‘屁’這兩個字的。但還是很大度的聽從了兄長的意思。

“好吧，那硌到我腚了？硌到我——”

“閉！”

“好兇哦。”

禪院甚爾：......

他現在能把這個小鬼丟回靈堂里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