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頭頂笑開。

溫盞被注視,垂著眼，其實有點心虛。

就……

錯怪他了。

丟人的。

好像暴了一樣。

顯得自己非常在意他。

“行，我以后好好做人,不欺負你了。”遠人群喧鬧，商行舟笑夠了，磁沉的聲音點兒懶,就這麼落下來,“給我們小溫道個歉，我錯了。”

“……”

溫盞躁得慌，轉就走。

商行舟眼里又浮起笑意，不不慢跟上來，故意探著頭,問：“那,道完歉了，現在要一起去吃午飯嗎？”

溫盞耳朵都憋紅了：“我是真的約了室友……”

商行舟樂得不行,腔微震：“你室友一起來。”

瘋了吧。

雖然陸燦跟宋思蘅也不會往外說,但是……

溫盞就覺得怪怪的：“不了吧。”

“,那就還是晚上。”商行舟心似乎不錯，難得地好說話,好像想怎樣就可以怎樣一樣。

走出去一段路,他不自覺地，又看向的。

今天氣溫不高，穿了厚子和短靴,小小只，漂亮且萌。

他問：“你的還需要復查嗎？”

“不用吧。”溫盞也沒覺得不舒服，“醫生說，只要不疼,就沒事了。”

“這樣。”商行舟又看了一會兒，才移開目，低聲囑咐，“你以后也小心一點，別往人多的地方湊。”

“嗯。”

林蔭大道走到頭，宿舍區門口，兩人一左一右。

溫盞停住腳步，忍了一路，到底沒忍住：“可不可以問？——前幾天，你都在做什麼？”

商行舟笑著起眼皮：“你對我有興趣？”

“……”

溫盞無奈：“我就是不太放心你。”

那天他跟爸爸剛吵過架，怕他發瘋，萬一晚上越想越不對勁，又回去找親爹單挑。

這種事，商行舟真干得出來。

他上的一切都非常不可控，氣場里又總是游移著破壞很強的小分子。

風吹過，商行舟微瞇眼，稍稍收斂了那種吊兒郎當的笑：“我冒了，請了一段時間假。”

當然。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沒辦法頂著那個耳印去學校。

溫盞大概能猜到這個原因，但沒立場去問，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想了想，點頭：“這樣。”

可商行舟好像猜到在想什麼一樣。

下一秒，他忽然說：“溫盞。”

“嗯？”

“下一次，我再請假，會提前跟你說的。”他居高臨下著，眼睛漆黑認真，上那不正經的勁兒散了，只剩一點清淺的笑意。

他說：“無論如何，不能讓我們小溫同學找不著橋牌搭子，你說是不是？”

溫盞手心泛。

初冬干燥的風吹走心頭的煩悶，的心臟重重跳一拍。

-

溫盞跟著宋思蘅和陸燦，去吃了牛蛙。

在今天之前，沒吃過這個生。

陸燦：“因為不敢？”

溫盞撓臉：“也不是，就是家里人不吃，所以也沒什麼機會。”

陸燦拍板：“好的，我們今天就去。”

嘗試過之后，溫盞發現。

就……奇妙的。

宋思蘅撐著下看，問：“好吃嗎？”

溫盞特別誠實，點頭，再點頭。

宋思蘅笑意飛揚：“溫盞，以前有人說過嗎？你好可啊。”

溫盞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把手干凈：“沒，以前經常有人說我不聰明。”

陸燦隨意：“誰說的，商行舟嗎？”

溫盞：“？”

猝不及防又聽見這個名字，一口水嗆進氣管。

宋思蘅拍順氣，無語：“你是怎麼忽然扯到他的。”

“哦，我剛在論壇看到個帖子。”宋思蘅翻手機，“講，有人在生宿舍區看到了商行舟，好像是送一個妹子回來的，問他是不是單了。”

溫盞趴在桌上，咳得更厲害了。

宋思蘅皺眉：“他那種格……覺談也不會對朋友多上心，怎麼可能送生回宿舍，認錯人了吧。”

雖然懷疑小溫和商行舟有，但宋思蘅下意識沒往那塊兒想。

因為堅定覺得，這倆人本不是一個世界的。

更何況。

萬一他們真在一起了，要表演吃鍋！

那必不可以！

陸燦不服：“不信的話，我找出來給你看看，有照片為證的！……咦，帖子被刪了？”

宋思蘅冷笑：“我看你是拉郎拉出幻覺了。”

“你懂什麼，今天可是平安夜，萬一他耐不住寂寞呢！”陸燦有理有據，“今天給他送蘋果的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萬一他就是想從里頭挑一個過過節！”

溫盞漸漸平復呼吸，將手中紙巾團團，無意識地收了下手指。

宋思蘅覺得陸燦真是走火魔：“你滾遠點。”

人吃完飯，一起步行回宿舍。

晚上平安夜學校有活，已經開始預熱，街邊社團小桌上掛著圣誕老人的大頭，節日氛圍很濃厚。

宋思蘅覺得圣誕樹布置好丑，吐槽過一圈后，問：“盞盞，你喜歡過圣誕節嗎？”

“一般吧。”溫盞回憶了下，說，“我家里人不喜歡，覺得這種節日七八糟。中學時我買過圣誕老人的子周邊，被我當著面扔垃圾桶了，說我不懂事，過洋節。”

宋思蘅皺眉：“好過分。”

溫盞笑笑：“不過，后來我還是準備了平安果。”

“給誰？”

“喜歡的人。”

空氣靜默秒，宋思蘅和陸燦一起發出怪。

陸燦興：“你有喜歡的人？是誰？什麼？在哪？我們認識嗎？”

溫盞撓撓臉：“你們應該不認識吧。而且，我那個蘋果沒送出去，他不知道我喜歡他。”

陸燦憾：“為什麼啊？”

為什麼？

溫盞想，那可能是最小生的時候。

升上高中，剛開竅一點點，又什麼都還不太明白，懵懵懂懂的，看到邊生們都在進行“用塑料紙裹蘋果”的神儀式。

好奇，湊過去問。

人家就跟解釋：“平安夜要送人平安果啊，你看這個紙，裹的層數越多，說明你越在意對方。”

怎麼還有這種東西。

溫盞想，那商行舟必須要有。

不讓過節，頂風作案，還是在房間里包蘋果。

雖然包得也不好看……

但是，想，商行舟不會介意的吧，這是的心意，不是嗎？

平安夜當天，就站在商行舟教室門口附近等。

打過第二道下課鈴，果不其然，他踩點似的，從走廊另一端，踏著逶迤在地板上的夕芒，從人群中走出來。

依然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寸頭，沒什麼緒，校服不好好穿，出里面大片黑衛印在前的白字母圖案。

他迎面走過來，邊還跟著個男生，像是同學。

指著他手里提著的那一大袋平安果，揶揄：“我們小商爺果然歡迎，今天收獲頗嘛。”

商行舟渾沒勁似的，懶洋洋地起眼皮：“給你啊。”

同學壞笑，連連擺手：“別，這可都是的心意。要不起，要不起。”

就那個瞬間——

溫盞看清他手中東西的瞬間。

心都涼了大半。

好像突然下起暴雨，勢不可擋地，把所有信心、心理建設，都沖垮了。

喜歡他的人那麼多，那麼多。

憑什麼覺得，商行舟會喜歡手里這個？

于是沒。

就站在原地，看著他，從自己面前，目不斜視地過去。

然后遠走，消失在余盡頭。

那是溫盞過的第一個也是最難過的一個平安夜，后來想，這個節不好，以后都不要過了。

那顆蘋果一直在書桌上放到壞了、腐爛。

也沒有送出去。

溫盞說完，宿舍里靜悄悄。

宋思蘅有點詞窮，陸燦緒被染，也跟著難過：“那要不就，還是算了。”

溫盞：“嗯？”

陸燦：“這種男的不要就不要了，你換一個吧，換個更好的。”

溫盞：“比如誰呢？”

陸燦猶豫了下，不死心：“你看，金融系那個商行舟，怎麼樣？”

溫盞：“……”

-

溫盞沒告訴陸燦，要送蘋果的人就是商行舟。

而且，今晚還要去見商行舟。

目前心平靜，回宿舍睡個午覺起來洗了澡，換好服化完妝，坐在桌前還寫了會兒題。

黃昏時分，邱蘇橙突然推門而。

雙眼睛一齊落到上，邱蘇橙尷尬：“溫盞，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宿舍臺上的風涼，出著太，倒也沒有特別冷。

溫盞轉過來，看邱蘇橙。

“我錯了，對不起。”一路上，第遍重復這句話。

邱蘇橙難得擺出低姿態，被折磨得神崩潰了似的，只想快點息事寧人，“我那天真沒別的壞心眼，就是想嚇唬嚇唬你們。我喜歡了裴墨那麼多年，他當眾讓我難堪，涂初初還老在旁邊說風涼話，我就想……”

咕噥，“嚇嚇你們。”

溫盞相信說的是真的，就是有點奇怪，怎麼這時候，突然來道歉。

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嘆氣：“你特別喜歡裴墨嗎？”

邱蘇橙肩膀塌下去：“特別喜歡。”

頓了下，說：“我媽跟他媽是朋友，你不知道他多招人，從小到大就好看，清清冷冷的，站在那兒跟個小神仙一樣。我想過好多次，只要他跟我在一起，我什麼都愿意做，可他就是不喜歡我。”

溫盞沉默了會兒，也有些詞窮。

只好說：“涂初初好像傷比較嚴重，你要記得，也去跟道個歉。”

邱蘇橙忙不迭點頭，見溫盞這就打算走，又住：“溫盞，你有喜歡的人嗎？”

溫盞回頭：“怎麼？”

邱蘇橙咬了下，說：“如果你也有喜歡的人，就會明白我。我真的……跟裴墨有關的事，我完全無法保持理智，只要他看我一眼，我就想放棄一切跟他走。”

溫盞搖頭打斷：“我明白不了。”

理解不了任何發瘋的。

也不會付出一切，僅僅為了跟一個人在一起。

溫盞沒再看。

轉離開。

-

涂初初將晚飯，定在一家口碑很好的四川火鍋店。

晚飯時分，店里人頭攢，小機人端著盤子四送菜，熱騰騰的白汽在空氣中飄。

溫盞穿過這種飄揚的煙火氣，來到預訂的小包廂。

其他人都已經到了，涂初初招呼在邊坐下：“好久不見我的盞盞！我給你準備了一瓶香檳，慶祝你首戰告捷。”

“我那比賽，績過幾天才能出。”雖然很有底氣，但現階段也稱不上告捷。

溫盞有點囧，有點無措，“你不是為了慶祝自己出獄……呃，出院？”

涂初初劃拉ipad：“誰跟你說的？你快看看要吃什麼，這家紅油鍋巨好吃，我們點全辣吧。”

溫盞正要開口，坐在一旁的商行舟長掃過來，慵懶地踢踢：“點鴛鴦。”

“我不……好吧。”涂初初一開始以為是石一茗，抬頭撞見商行舟，秒慫，勉強答應下來，“我早就出院了啊，那麼個小破包，哪至于住到現在。”

溫盞微怔，下意識抬起頭。

商行舟靠在椅子上，抱著手，似笑非笑的。

好像被燙到一樣，連忙移開視線。

“商行舟。”涂初初這次竟然很敏地注意到了眼神鋒，放下ipad，表嚴肅地質問，“你是不是又欺負我們盞盞了。”

“我欺負？”商行舟懶洋洋的，冷笑，“我現在只想打死你。”

涂初初脖子，大膽道：“那怎麼都不敢跟你說話。”

商行舟掀起眼皮：“你又知道了？”

涂初初理直氣壯：“肯定也想吃全辣！就因為你要吃鴛鴦，都不好意思說！”

溫盞：“……”

不是，確實沒有。

溫盞撓撓臉，起：“我去拿蘸水。”

蘸料臺在包廂外面，路過商行舟的位置，包包不小心到他的手臂。

小托特包外面材質有點，撞上去，一聲輕響。

溫盞愣了下，趕：“對不起……”

“啊。”商行舟角噙著一點笑，拖著尾音，慵懶地著打斷，“好疼。”

石一茗踢他：“你發什麼。”

溫盞：“……”

溫盞無語地取下帽子，跟背包一起掛到門口架，推門走出去。

蘸料臺有小橘子和哈瓜，調好蘸水之后，取了個盤子，往里面一塊一塊夾水果。

倏地，覺一個個子很高的人在自己邊停住。

影子將籠罩進去。

溫盞嗅到悉清淡的海鹽氣息，呼吸微滯，沒抬頭，問他：“你要什麼？”

商行舟修長手指落在小料臺邊，低聲：“溫盞。”

抬起頭。

就那一秒，變魔似的。

年掌心向上一翻，一枚紅的蘋果，正正晃到眼前。

他手掌太大了，襯得蘋果有點小，躺在手中乖乖的，一不。

“還在生我氣嗎？”他悶笑，“給你一顆平安果，你會開心點兒嗎？”

溫盞手中拿著盤子，手指無意識地扣邊緣。

心跳變得非常非常快。

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從來就不止是喜歡商行舟，想跟他在一起。

希他看見。

這麼多年過去，還是溫盞。

但已經不是站在走廊另一端，隔著人群，遠遠看著他的，不知名姓的溫盞了。

站了幾秒，溫盞放下盤子，接過來。

有點不確定，聲音發，又問了遍：“給我的嗎？”

“嗯。”商行舟垂眼看，輕笑，“平安夜高興一點，小溫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