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要GDP》第23章 第23章
皇太后的六十一歲壽宴,就這樣看似平靜的落下了帷幕。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表象罷了。
壽宴當日,何以皇太后不曾出席面?
馮老夫人出門前還神矍鑠,何以驟然亡?
最要的是,壽宴第二日,皇太后便明發諭旨,落發出家,為國祈福,以方外之人自居,此后不復問人世間事,而當代承恩公馮明達也上表請辭承恩公爵位。
而對于這一切或者藏在暗,或者暴在明面的疑云,宮也好,三省也罷,始終都沒有給出明確的方評論。
只是以代王、王為首的宗親們和宰相們在皇太后落發出家與馮明達辭爵之后,先后上表頌上,極盡褒之詞,以示圣德無虧。
然后力就給到了皇太后和馮家這邊。
要知道,馮老夫人死了啊!
雖然都說是無疾而終,可是誰信啊!
得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能皇太后的母親死的不明不白,且之后馮家又老老實實夾著尾做人,連皇太后自己都在宮里當活死人?!
知道真相的人不可能貿然往外禿嚕,不知道真相的人憑空猜測,最后得出最靠譜的答案,就是馮家聯合皇太后,在安福宮行刺天子,不想誤殺了馮老夫人。
不然完全不能狗解釋啊!
從始至終,天子都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
就在京中高門宦暗地里諸多猜測的時候,一行輕騎自北而來,裹挾著燕云的塵土與硝煙,勒馬停蹄在長安城外。
年輕的左驍衛將軍蘇湛穩穩的勒住韁繩,仰頭注視著闊別已久的長安,一時間心五味俱全,而他后的扈從們在風塵仆仆之外,神中則更有三分憂慮、七分憤慨。
離他最近的扈從低聲道:“將軍若無意進京,咱們便回州去吧,彼天高皇帝遠,離了長安是非,豈不大善?近年來邊防衰敗,文于武將又多攻訐,可是他們難道不知道,錯非將軍接連數次打退突厥來攻,長安豈有今日太平?”
他這話說的還算委婉,另一名扈從言辭卻要犀利多了:“將軍總記得邢國公府蘇氏一族世國恩,可是太公爺戎馬一生,老公爺戰死沙場,邢國公府滿門忠烈,早還了賜爵之恩,先帝在時,朝堂上便對邢國公府諸多鉗制,今上……”
“呸!”他恨恨往地上啐了一口:“說起他我都嫌棄晦氣!”
月前先帝駕崩,消息傳到北境州,已經是數日之后的事了,刺史急將訃告通傳全州,令百日嫁娶,為大行皇帝守孝,軍隊自然也不例外。
先帝繼位之后,邊防日漸松弛,朝中重文輕武之風大起,武將遭逢彈劾更是家常便飯。
好在先帝雖仁懦些,大事上倒還分明,每每遇上此類奏疏,便都糊弄著過去了,如是戍邊將領們的日子雖有些難,但到底還過得去。
蘇湛負邢國公之爵,又領左驍衛將軍銜,年之時也曾雖從父母宮,甚至還被先帝抱在膝上,聽聞先帝駕崩的消息,難免甚為傷,再聽聞先帝無子,繼位新君乃是宗室過繼,也并不曾多想。
哪知道如此幾日之后,便有宮中侍奉天子令前來,傳召左驍衛將軍蘇湛宮覲見,若是正經公務、軍政大事也便罷了,來者說的卻是新帝聽聞邢國公好姿容,時人以當世芝蘭稱之,帝甚奇之,因此傳召宮。
接著就有副將氣沖沖帶了長安來此的商隊們講的幕說與軍中一干同僚,新帝出周王府,秉紈绔,很是荒唐不堪。
最要的是——他好南風!
這消息一傳出去,軍嘩然,若非蘇湛并幾位老將鎮,幾乎立時便要嘩變。
甚至有下屬主進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將軍屢定北疆,功何其大?豈容昏君如此懈怠輕侮!”
他這番話還未說完,蘇湛便已經意會到其未盡之意,當即將人斥退,繼而嚴令左右噤聲,不得再言此事。
只是待到眾人退去之后,卻難免黯然傷神,令人請了自己信得過的軍中參謀房先生過來,嘆息著說:“我家邢國公的爵位,是高祖父傳下來的。天圣七年,攻打南越的時候,高祖父中毒箭,因為醫治不及時,后背生瘡,日夜痛苦不已,明宗皇帝聞訊過府探,親自為高祖父吮吸毒瘡中的膿,聽聞高祖父命不久矣,又做主將祖父收為義子,接到宮中教養,此后兩代天子,視邢國公府甚厚……”
房先生默默的聽著,也不嘆道:“也難怪將軍即便此奇恥大辱,卻仍舊決定回京了。”
蘇湛先為之一驚:“我還未曾對人提起打算回京,先生何以……”
房先生道:“將軍乃是義中人,若非事不得已,如何會做令先祖蒙之事?”
蘇湛搖頭失笑,只是笑容中難掩摻雜幾分苦:“我年時,也曾有幸隨父親出宮,先帝視我如子侄,此后我坐鎮州,幾度未得調令便率軍北進,朝廷屢有彈劾,都是先帝將這些奏疏一一按下,又悄悄寫信與我,勉勵諸多。”
說到此,他英眉微皺,頓了頓,方才繼續道:“當今畢竟是先帝選中的嗣子,我又肩北境防務,若當真鬧將起來,一旦突厥來犯,首當其沖的難道不是邊境百姓嗎?這樣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不愿為之。”
房先生遂正道:“既如此,將軍有何事托付于我?”
蘇湛端坐,肅然道:“我這一去,卻不知何日得返,我知先生有經世之才,便將此地諸事付于先生之手。家父數年心皆在此地,州軍屯也剛有眉目,若來日朝廷再派遣將領前來此地,若有命,還請先生計之!”
說罷,鄭重一拜。
房先生還禮,又嘆道:“將軍這是做了最壞的準備啊,難道您真的打算雌伏天子嗎?”
蘇湛道:“我家世代忠烈,豈敢有辱家聲?若當真如此,當以死諫之!”
將州諸事安置妥當,蘇湛只帶了數十扈從啟程,一路上聽到的都是壞消息。
天子以日代月為先帝守孝,毫無誠孝之心,孝期又迫不及待的選了新妃宮,簡直是中鬼……
然而臨近長安之后,風聲又調轉了方向。
以日代月守孝乃是佞臣提議,天子忍不發,以此辨別忠,至于所謂的宮妃,則是因為先帝無有子,太后深宮寂寂,故而揀選名門之宮替天子盡孝,先帝孝期絕無逾禮之事。
及至聽聞天子改三省半天工作制為全天制之后,饒是蘇湛心緒沉重,也不輕輕笑了一下。
在他看來,這規矩早就該改了。
放眼天下,各地州郡縣衙,各方戍邊軍營,哪個不是從早到晚忙碌不休?
也只有中樞員們格外清貴,每天勞半日,便早早還家歇息。
諸多見聞使然,蘇湛忽然覺得,當今天子或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糟糕。
他也這樣寬人心憤憤的扈從們。
因為此時并非軍急,又無十萬火急之事,所以一路上眾人并非快馬加鞭,扈從們被他的說辭打,便有兩人改換裝扮,快馬京,打探最新的消息。
幾日之后那兩人折返回來,面如云,滿臉晦氣:“呸,白高興一場!”
蘇湛也好,其余扈從們也好,都覺近來剛有些放下的心,又一次沉重了起來。
前去打探風聲的扈從道:“當今這位出周王府,還沒被先帝選為嗣子之前,便豢養了好幾個小倌兒,說他好南風,半點沒冤枉他!”
另一人道:“還曾經跟宰相家侄子爭男人大打出手,驚了巡夜人!”
蘇湛默然片刻,懷抱著最后一希,輕輕道:“仿佛都是當今宮之前的事?”
那二人見將軍如此,一時之間,反倒不忍再說什麼,打破他的希冀了。
蘇湛不語,其余人卻按捺不住,紛紛道:“現在呢?近來聽聞風聲,他仿佛都改了?”
那二人蚊子似的哼哼了幾聲。
有人急了:“這說什麼呢?你沒吃飯啊!”
那二人也急了,大聲道:“我說他狗改不了吃屎!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個好的娘娘腔,塞進黑衛尸位素餐去了!”
剩下的人立即急了,罵的,說要回州的,甚至說干脆反了拉倒的,說什麼的都有,嘈雜異常。
直到發覺蘇湛神黯黯,始終緘默不語,方才漸漸的息了聲音。
“將軍……”
蘇湛只說:“出發吧。”之后便再沒有說什麼了。
待到返回長安,已經是六月中旬。
烈日灼熱的炙烤著大地,一風也無,來自天南海北的旅人和商販或者騎馬,或者乘車,列常常的一隊,依次進長安城,懸掛在駱駝脖頸上的鈴鐺伴隨著前進的作,發出一連串清鳴脆響。
蘇湛勒馬停駐,默不作聲的注視著高不可攀的長安城墻,神之中約顯出幾分蕭瑟的悲憫。
左右見狀,有些擔憂的換一下神,又催馬近前,低聲問:“將軍,您還好嗎?”
蘇湛說:“我還好。”
他催馬轉向城的隊伍,頓了頓,又說:“我想起當年離開長安時的場景了。”
彼時他真正年,只有十六歲而已,一心只想建功立業,北定河西。
年著甲胄,騎著那匹自己親手養大的駿馬蒼遼,腰佩長劍,意氣風發,飛馳過長安城門之后回首而,在自己心里許下了豪壯志。
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咸。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擬回頭故鄉。
時移世易,他重歸故里,當年伴他北上的駿馬蒼遼早已經戰死,而他,也并非大捷而返……
蘇湛想起若干年之前,年的他著孝,同父親一道,在長安城門外迎接祖父的棺槨。
他嗚咽著哭得傷心,父親卻始終沉默,直到回到家中,才半蹲下,雙手扶在他肩頭說:“戰死沙場,是將軍最好的歸宿。”
只是那時候他還不明白。
如今再度來到長安城外,故地重游,蘇湛陡然理解了父親當時所說的那句話。
戰死沙場,的確是將軍最好的歸宿。
而他,大抵是得不到這樣的殊榮了。
常言講既來之,則安之。
已經到了長安,再多思多想,又有何益?
蘇湛搖頭失笑,吩咐一聲,正待城,忽然見一個管事裝扮的中年男子帶著兩個小廝迎上前來,拱手道:“可是邢國公當面?”
“正是,”蘇湛道:“你是何人?”
那中年管事道:“小人乃是紀王府的管事。”
見蘇湛皺眉,急忙解釋道:“我家世子乃是俞大儒的弟子兼婿,俞大儒聽聞天子傳召國公京,心有擔憂,世子奉師命,請國公前去一敘。”
蘇湛卻搖頭道:“戍邊將領進京不去面見天子,卻先王府,這是大忌,只因俞大儒曾教過我兩年課業,我才聽你說這麼多。世子既帶了師命,我便在城外長亭等候,若他不愿前來,也便罷了。”
管事聽他語氣堅決,不敢違逆,只得道:“國公恕罪,且容小人回去通稟。”
……
蘇湛在長安城外停歇了兩刻鐘,便有人騎馬出城,直奔長亭而來。
他聞聲回首,便見來者是個神俊朗的年輕男子,著本朝世子冠服,腰系玉帶,料想是紀王世子當面,遂近前行禮道:“世子。”
紀王世子還禮,端詳他幾眼,又贊道:“珠玉在側、覺我形穢,今日得見邢國公,方知古人誠不我欺!”
蘇湛此時哪有心思聽人稱贊自己儀表——錯非這副皮相,他豈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只是因紀王世子是奉俞大儒命前來帶話,此時自己又不明前路,難免客氣一些:“世子過譽了,我豈擔得起這般夸贊?”
又開門見山道:“敢問俞先生有何指教?”
紀王世子見他無意過多寒暄,神便也端肅起來,觀察左右無人,只蘇湛扈從們在側,方才嘆息出聲:“邢國公不該回京的。”
蘇湛雖早有預料,但聞訊仍舊難免心頭微沉,黯然之余,同樣嘆道:“我家世國恩,今天子傳召,我豈有抗命之理?再則,我雖在州,但我母親與一雙弟妹卻都在京,我若奉旨回京,其事或有轉圜,若抗旨,他們只怕立時便要被我牽連……”
紀王世子便將聲音放得更低:“當今繼位之前,便好南風,繼位之后行事愈發肆無忌憚了。”
蘇湛眉頭微皺:“我聽聞天子雖然選秀,但孝期并無越矩之事,只令后妃代為侍奉太后娘娘,‘肆無忌憚’何從說起?”
紀王世子臉上郁更甚:“邢國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今本就好南風,不喜,選后妃宮,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做幌子罷了。中書令王越最是察上意,日前送了幾個男子到前去,天子不加遮掩也便罷了,竟還公然傳召兩位尚書仆同去品鑒,其名曰了解民生之事,真虧他說得出口!”
蘇湛難以置信道:“竟有此事?!”
邊扈從也驚駭道:“我倒也聽聞前朝帝王豢養男寵,只是卻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居然宰相在旁參謀,簡直聞所未聞!”
紀王世子苦笑道:“這等大事,我豈敢撒謊?邢國公只消往故舊之家探聽一二,便可分辯真假。”
蘇湛心頭那座大山愈發沉重起來:“天子行事如此荒唐,宮中太后娘娘竟不曾加以勸諫嗎?”
紀王世子臉上苦更深:“如何不曾勸過?只是當今哪里肯聽!”
又道:“邢國公或許還不知道吧,如今太后娘娘已經落發出家,馮家也上表請辭承恩公爵位了。”
蘇湛驚詫不已:“怎麼會?”
紀王世子便將原委徐徐講與他聽:“邢國公昔年也曾出宮闈,必然知曉太后娘娘秉如何?”
蘇湛道:“娘娘很是和藹,六宮有口皆碑,先帝雖另有寵,但卻分外敬重妻室。”
紀王世子又道:“既如此,邢國公相信太后娘娘會做出勸當今以日代月,如此為先帝守孝的事來嗎?”
蘇湛一時默默。
此事,的確有些不合常理。
紀王世子道:“以日代月之事本就是當今自己提議,太后娘娘再三勸過,當今卻都不納,反而屢屢口出狂言,此后更是倒打一耙,將此事推卸到太后娘娘上,之后……”
他將這月余以來發生的事改換說辭,講與蘇湛聽,末了又冷哼道:“邢國公或許還不知道吧,王越進獻給天子的那個男寵曹,依仗著天子寵,像一條瘋狗似的四攀咬,如今已經是從五品黑校尉了!”
“從五品?!”
莫說扈從驚住,連蘇湛為之震:“此人仕……”
紀王世子道:“連一月都沒有。”
再看向蘇湛時,他眼底便摻雜了幾分憐憫與不忍:“所以我才說,邢國公不該回京的。當今天子殊無孝道,任人唯親,又獨斷專行,聽不進勸諫之言,邢國公貿然還京,難道真要置先祖聲名于不顧,雌伏侍上嗎?”
蘇湛為之默然。
扈從在側,面有急:“將軍!”
紀王世子細細端詳著眾人神,適時道:“明知山有虎,何必向山而行?我與泰山都不忍見忠烈之后落得不堪境地,早差人備了駿馬于來時長安驛館之中,邢國公且上馬,即刻回州去吧,至于令堂與弟妹二人,我必尋了時機,送們往州去!”
蘇湛斂行禮,鄭重稱謝:“多謝世子為我籌謀。”
繼而又道:“只是事關重大,我不可貿然做主,還請我思量些時候,再做定奪。”
紀王世子見狀,雖有些急切,卻還是應了:“好。”
又自懷中取出一枚玉佩,雙手遞上:“邢國公若定了主意,只消佩戴此玉佩往驛館中去,自會有人前來聯絡。”
蘇湛再三謝過,念不已。
待到紀王世子離開之后,左右扈從不解道:“紀王世子心意拳拳,將軍何不從之?”
“當今天子未必是明君,紀王世子難道便是善類嗎?不要忘了,他是宗室子弟。”
蘇湛低頭注視自己手中玉佩幾瞬,又將其收起:“我們這一路并不曾刻意改換份,如常投宿在沿途驛館,即便此時朝廷不知我等已經到了長安城外,再晚些時候也該聽到風聲了。我既已經還京,卻不宮見駕,反而快馬加鞭折返回州,即便并無造反之心,落到朝廷眼中,也與造反無異了。”
扈從們聽得怔住,又心有不甘:“當今昏庸至此,造反又如何?!”
蘇湛道:“很不如何。我所憂慮者,一是怕突厥趁火打劫,二是憂心母親和弟妹陷于他人之手,當下快馬逃離此,這兩點困境,又有哪一點能解決?”
扈從們不道:“方才紀王世子說……”
蘇湛眸淡淡:“他說可以幫我救出一干親眷,可他敢打包票此事必嗎?若當真邊關事變,母親和弟妹在紀王世子手里,較之在當今手里,況只會更加糟糕,卻不會有任何好轉。”
扈從們面面相覷,為之默然,良久之后,方才道:“既如此,將軍如今作何計較?”
蘇湛出了長亭,翻上馬:“我京拜訪侍中韋仲之,此人乃天下第一誠人,是非對錯,我只信他。”
心腹道:“不先回府拜見老夫人嗎?”
蘇湛道:“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哪里還會有閑心去想兒長?我得保全,邢國公府必然無恙,我若逢不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又道:“我自去韋侍中府上即可,爾等一道回府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離府。我憂心紀王世子有所圖謀,有你們在母親和弟妹邊,我總能寬心一二。”
眾人應聲,又有些遲疑:“將軍孤往韋侍中府上去……”
蘇湛笑道:“韋侍中府上又非龍潭虎,有何可怕之?再則,長安十六衛皆非泛泛之輩,即便你們在我邊,若事有變,怕也無可奈何。”
眾人只得從命而行。
……
彼時正逢午后,韋仲之跟加班惡勢力堅決劃清界限,用過午膳之后,便迆迆然回到家中。
此時聽人來報,道是邢國公、領左驍衛將軍蘇湛前來拜訪,他眉頭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復又一嘆,繼而才道:“快快有請。”
等到了前廳,便見來人姿頎長,玉樹拔,不由得在心底暗贊一聲。
蘇湛久居軍伍,行事干練,言談之時有廢話,與之寒暄幾句,便看門見山道:“我今日來此,皆因侍中有誠名,今有所問,還請如實告知。”
韋仲之道:“我必定知無不言。”
蘇湛道:“當今傳召我還京……”
韋仲之:“據我當日觀察,這是因為他覬覦邢國公的。”
蘇湛:“……”
倒也不必如此耿直。
蘇湛梗了一梗,方才繼續問道:“坊間有些傳言,我總覺得不可盡信,難道當今天子,果真好南風嗎?”
韋仲之:“據我觀察,那應該不是傳言,大概率是真的。”
蘇湛:“……”
韋仲之見他憂心忡忡,沉重不已的模樣,不失笑,繼而又手去拍他肩:“我與你父親昔年有些,你年時也喚我一聲叔父,既如此,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你既到了我府上,便不要急于歸家了,且歇一日,明天我同你一道進宮面圣。”
蘇湛心中不是不容的。
因為據他所知,老邢國公跟韋仲之就沒。
然而在這等關頭,韋仲之卻肯對他出援助之手。
他容之余,卻堅決辭謝了,不愿牽連他人:“我京之后,尚未回府拜見母親,實在不便久留。”
韋仲之有些沉重的嘆口氣,按住他肩頭的那只手加重了力氣:“在我家,自然是我說了算。”
又吩咐下人:“去邢國公府送信,今晚邢國公留宿韋家。”
蘇湛正待再行推辭,卻有仆從回話:“公子過來了。”
他為之止住話頭,韋仲之則趁機吩咐人趕去清掃客房。
蘇湛只見門外垂簾一掀,打外邊進來一個年輕郎君,穿一玄圓領袍,腰系革帶,懷中抱一卷書,鴻鶱立,軒然霞舉,往常人稱蘇湛乃是當世第一男子,來人竟也不遜于他。
蘇湛正在猜度他是韋家哪位公子,卻見來人已然微笑意,向韋仲之道:“如何?”
韋仲之臉很臭,扭過頭去道:“愿賭服輸。”
蘇湛一時為之不解:“這是——”
韋仲之臭著臉同他解釋:“二郎與我打賭。賭今日邢國公京之后,必定先來府上見我。我賭邢國公京之后,必然先往邢國公府拜見母親。”
蘇湛“啊”了一聲。
既有些欽佩于二公子的知人之能,又有些歉疚于韋仲之輸了賭局。
他趕忙問:“賭注是什麼?請務必我代為付之。”
韋仲之:“……”
蘇湛:“韋侍中?”
韋仲之:“……”
韋仲之臉頰搐一下,接著戴上了痛苦面:“以后每天下午,我也要去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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