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奇犽和季黎都知道這是要干什麼。

說是家庭會議，其實也是例行公事的面。

因為總是不定時陷沉睡，沒有固定的出現規律，每次“琪”醒來之后，都要跟一家之主見上一面，聽父母訓話，然后接醫生的例行檢查和心理測試。

這次也不例外。

席與基裘早已坐在主位上。

季黎沒有選擇鉤爪形狀的椅子，而是步履輕快地盤坐在更靠近主位的懶人沙發上，仰著臉問候二人。

“下午好，爸爸。媽媽今天的子很漂亮哦。我喜歡上面的圖案，是椿花嗎？”

監控電子眼閃爍著綠，是心愉悅的象征。同樣著和服的基裘抿起角微笑，風度儀容比柯特更趨于完。

“琪喜歡的話，媽媽也有幫你準備。真是的，我早說過，孩子就應該打扮得更漂亮一點，像柯特那樣……要試試看嗎？”

想象了一下奇犽裝的樣子，季黎可恥地心了。

然后心都沒時間第二下，就聽見奇犽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地咬字：【可以啊。你試試看啊。】

季黎視線飄移：“不、不用了，媽媽。奇犽這個樣子已經非常帥氣了，我超喜歡的。”

連忙轉移話題，說些逗基裘開心的事。

半是畏懼、半是抵，奇犽其實很和基裘有過這樣的完全放松的閑聊，話題也基本圍繞訓練和殺人技巧。

季黎猜基裘是拿吃奇犽代餐。

反正為廢點心的琪不需要背負期待，那稍微放縱一下也無關要——這里“放縱”的主，可能是琪，也可能是本人。

那配合他們營業就好。

在揍敵客蹭吃蹭喝還rua了人家孩子這麼多年，季黎也很有服務神的。

代！都可以代！

與基裘談笑風生，兢兢業業制造快樂代餐。

席沉默地端詳這一切。

沒有了奇犽的縱，即便是經過訓練的，在琪的掌控下，也與普通人并無二致，破綻百出。

像是只無害的白羊，與沉昏暗的房間格格不，也與頂尖暗.殺家族的揍敵客格格不。

——會為奇犽的弱點與累贅，更甚于資質平庸的亞嘉。

因為亞嘉就算能力平平，也可以關在家里一輩子，將他與外界的危險隔絕起來，防止意外發生。

可琪不一樣。

是奇犽的第二人格，與奇犽不可分……眼可見的，會對奇犽造難以估量的影響。

席忽然向季黎抬起了手。

指尖原本會落在季黎的心口，但幾乎在席手的瞬間，那個正靠在基裘旁邊、低頭研究椿花的孩子，影一閃，下一秒已經躲到了距離最遠的房間對角線。

那殺意比訓練時的更可怕、更真實。

“老爸，你在做什麼。”

殺氣的應激影響，奇犽額角有汗珠下，像藍寶石的眼睛也暗了下去，無害的雙手都變改造后的利爪模樣。

他冷靜而謹慎地詢問：“我以為，現在不是訓練時間。”

時間仿佛被凝固了數秒。

席看著這樣應對完的奇犽，在唐突大笑幾聲后，滿意地斂起殺氣，沖奇犽招手。

“過來，奇犽、琪。”

不覺得席會對自己（奇犽的）做什麼，季黎是打算乖乖過去的，可奇犽強地暫時奪取了的掌控權，不讓。

只能看著奇犽像一只炸了的小貓，過了一好會兒，才余驚猶在、將信將疑地靠近。

他坐在了那張鉤爪形狀的椅子上。

這才是奇犽平常會選擇的位置。

席再一次向奇犽出手，不過這一次，集中了全部注意力的奇犽沒能逃掉。

“奇犽，家人會告訴你訓練時間，但是外面的人可不會。你不愿意琪接同樣的訓練，那你就必須付出幾倍的努力，變得更加強大，每時每刻都保持警惕。”

席用拳頭抵住奇犽的心口，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不管是為了保護家人，還是保護自己。明白嗎？”

奇犽抿：“我知道。”

“我相信你，奇犽。因為你是最像我的孩子，你會為揍敵客這一代乃至歷史上最出的那個。”

席將手搭在奇犽的肩上，語調溫和。

“帶琪去做例行檢查吧。然后，奇犽，我替你接了一個任務。三天后出發，沒問題吧？”

“……我知道了。”

席笑了笑，忽然轉口：“琪。”

季黎茫然地“嗯？”了一聲。

他卻了季黎的腦袋：“這次睡得時間有點長，如果哪里不舒服的話，記得第一時間跟我們說。你的健康是很重要的。”

倒是一副慈父模樣，完全不見之前半點殺氣。

季黎點頭之后，席便放二人離開。

是看著那個背影，席便能輕易分辨出，現在是奇犽在控這幅——看來剛才說的話的確有刺激到他。

席低低地笑了起來。

“對，就是這樣，奇犽。為了保護一個人而努力，吸收全部的養分，努力變得強大吧！然后你就會發現——”

“你本不適合‘守護者’的份。”

“你是個天生的殺手，也只可能是個揍敵客。”

………………

…………

……

【爸爸是在故意拿我激你，讓你拼命訓練呢，奇犽。】

為了扮演好“第二人格”的設定，在說謊專家奇犽的要求下，即便是私底下的通，季黎也要這麼稱呼揍敵客，以防不小心說。

試圖安陷低落的小貓。

【大哥不也經常這麼做嗎？你才六歲呢，還是個小孩子，打不過他們才是正常的，不用放在心上。】

【沒關系，我只在家里出來就好啦。家里有亞嘉，還有好多好吃的，管家仆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這里的。】

可奇犽卻一直不說話。

過了好久，久到他們離開昏暗重復的甬道，重新站在下，他才肯回答。

【……我知道。你們說的我都知道。但是，這樣不就是把你當工、當我的累贅，要把你一輩子都關在這里嗎？】

揍敵客主宅在山腰偏上的位置，能將周遭的景一覽無余，以奇犽敏銳的五，可以清楚看到遠以試煉之門為起點的高墻。

漆黑的高墻宛如一條涇渭分明的線，隔開了墻里和墻外，又像是鳥籠的欄桿，圈定了自由的限度。

他向更遙遠的地方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麼。

“可你不是啊。”

被勾起了更多緒與思考，奇犽很輕很輕地喃喃自語。

“別這樣。我討厭他們這種態度……亞嘉也是。連柯特都出去過，只有亞嘉還從沒看過外面的世界。”

“這是不對的。為什麼他們就是不懂呢？”

季黎覺得奇犽并不是真的想要一個答案。

想了想，悄悄控左手，把奇犽不甘心地攥起的右手攤開，然后用左手的小指，勾住右手的小指。

【那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吧，奇犽。】

【我會陪亞嘉玩，奇犽就負責快點長大。等你變可靠的兄長之后，就帶著亞嘉一起離家出走，去世界各地旅游。】

【要能逃過家里的通緝，要多設幾個賬戶，要攢錢，還要調查好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全部都是奇犽的任務哦，不要指我和亞嘉幫忙。】

季黎將勾連的小指晃了晃，單方面敲定不平等協議。

【就算等的時間久一點也沒關系，我相信奇犽一定能做到的。因為奇犽是世界第一好的孩子嘛！】

奇犽沉默了一會兒，右手食指猛左手掌心。

【不要以為說點甜言語就能把我哄笨蛋！這豈不是所有的工作都推到我一個人上了嗎？！你也是亞嘉的姐姐，給我負起責任來！】

結果，接例行檢查的全程，季黎都在那里哼哼唧唧地耍賴，只差把“我廢，我就爛”寫在臉上。

其實奇犽應該發現這其中的異常的。

他是天賦型的騙大師，說謊和呼吸一樣平常，又兼揍敵客家傳的多疑和敏銳，即便是席或伊爾迷都稱贊過這一點。

但奇犽從不將這些幾乎融本能的技巧，用在季黎和亞嘉上。

在揍敵客，沒有任何人會教他這些，他只是憑自己的直覺，判斷這種行為是對重要之人的不尊重。

所以他絕不去做。

所以他也沒有察覺到——季黎在約定的旅行中，并沒有加上自己。

*** ***

季黎不知道這份靠夢境牽連的奇遇何時會崩潰，更不知道，如果奇拉蟻的步死亡，會發生什麼變化。

只知道依然在啃噬的另一半意識。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