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宮。

“哈哈哈……”

馮去疾,李斯，和王綰三人剛進來，便看見嬴政哈哈大笑的模樣,彼此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

“你們來了。”

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簡,眉梢還帶著點喜,“來來,都過來坐。無須多禮。”

馮去疾和李斯都看向王綰，王綰手一抬正行大禮時，旁邊的趙高在嬴政眼神的示意下連忙趕過來。

他湊著趣道：“王丞相您這邊請,茶湯、烤豆腐都給您備好了。”

王丞相依舊想行完大禮,但想到這段時間因郡縣制、眾封建制,與陛下起了不爭執。

現在面對陛下的善意,倒也不好拒絕。

這麼一想,他一袍子,順著趙高指引的地方坐下。

李斯和馮去疾也跟著跪坐下來。

“來來……看看。”

嬴政心很好地將竹簡分發出去，尾音微微上勾，“我倒要看看那小子，還能怎麼弄！”

王綰微微挑眉。

李斯和馮去疾也有些驚訝陛下的態度。

他們不說耳聰明目，但對陛下與張嬰在府爭執一事也是早有所聞。

李斯什麼心理暫不說,馮去疾擔憂張嬰,他來時還特意與王綰打了聲招呼,為的是萬一陛下發怒,兩人聯手盡力保張嬰，不浪費一個好苗子。

但直到現在他們才發現，陛下的心態與他們猜測的完全不一樣。

陛下,好像并不憤怒。

更像是在一場斗智斗勇的小游戲。

三人心下有了計較。

他們打開竹簡,這上面詳細記載了三十日前到至今張嬰做過的點點滴滴。

比如,張嬰是如何用一枚陛下的承諾，忽悠得府和祿寺吏們團團轉。

又是如何借皇家豆腐的名聲，忽悠得整個咸老百姓都開始磨制豆腐。

……

他們越看越驚訝，借力打力，聲東擊西，順勢而為……

環環相扣，每一個點都用得渾然天。

“此子果然很有天賦！”

馮去疾忍不住慨，語氣中還帶著點不解，“陛下，您何必將他丟去長安鄉當里正？”

“什麼！”

李斯翻看竹簡的速度較慢，聽到“里正”這一句話，驚得茶湯差點灑落，“這，這……秦國十七歲方可當。他年不足三歲，也并未學習過律法，當里正是否太過……”

嬴政揮揮手，很自然地開口道：“用人唯賢。甘羅十二拜相，不也做得好。至于秦律，有扶蘇在旁盯著，他可以邊學邊當。”

李斯角一，陛下您也太偏心了。

過去再怎麼破格，也沒破格過讓不懂律法的文盲當小吏吧。

趙高在旁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提點：“長安鄉，西南邊。”

李斯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片記憶，居然是那個地方？！

長安鄉西南區的里民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群。

他們都是功勛人群，是致殘，不能留在軍中，也不愿歸鄉的退伍士卒。

最低是公士，如上造、大夫的軍爵也不，甚至還有幾位家中無人的公大夫也放棄大宅，跑來和袍澤們在一起住。

秦朝是一個主要是以軍功制來當。

也就是說這里的里民隨便抓一個出來，都可能比管理者——里正的爵位高。

再加上秦朝的員本也不好當，考核制度非常嚴謹，每年都要進行大考。

這份大考試卷又被稱為“上計制度”，也就是地方郡守。縣令制定的年度工作計劃，什麼開墾荒地，人口、治安和賦稅等。

完的好的吏，有獎勵、提拔。完的不好也會因此被罰。

地方郡守對這一片地方的功勛士卒比較照顧，定下的要求也比較高。

有抱負的里正自覺場面過于棘手，做不下去，都是主找關系調離。

擺爛的那種里正，又被這些狂熱秦國的軍卒看不上，沒能混多久，便被舉報給轟下去。

久而久之，這里竟為一個三不管的地帶，俗稱爛攤子。

李斯頓時閉不言，也明白張嬰為何會被丟過去當代理里正，反正是個爛攤子，也不能更爛了。

……

嬴政由他們繼續看了一會有關張嬰的竹簡。

見三位重臣都在稱贊張嬰優秀，張嬰聰慧，神。

嗯，雖然他也覺得張嬰值得被稱贊，但……

嬴政敲了敲桌面，漫不經心道：“竹簡還未看完？后面沒看？”

王綰聞言一頓，了然失笑。

馮去疾不甚在意地開口道：“看了。都是些張嬰的趣談，比如得知需要承擔的責任后，怒而跑圈、垂頭喪氣，發愁之類……要我說，稚子能嚎啕大哭已經算很……”

王綰在旁邊推了馮去疾一下，當即拱手道：“恭喜陛下，這一局當屬陛下獲勝。”

馮去疾當即一愣，贏個稚子有甚好恭賀的？

“區區小兒，何曾能贏過陛下。”

李斯搶先一步開口，同時道，“里正的職責可不止稅收、開墾荒地，也不是靠一點小聰明就能解決。臣想，不出一月，那稚子定會知道陛下待他的好，宮的好，會乖乖回來道歉。”

“不需他道歉。”